擁立將軍,坐鎮和泉一個月以來,平手汎秀接待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支持者。


    比如有名無實的伊豆守、若狹守護武田元明,以及更加有名無實的長門守前任侍所所司京極高吉,他們雖然無法帶來多少兵力和錢糧支援,但在聲勢上提供了一定的幫助。


    再加上前兩年特意請出山來,擔任夜叉丸之義父的畠山高政,堪稱是平手家展示武家威望的三大招牌。


    這裏麵還產生了一個小插曲。


    話說武田元明正值弱冠,尚未娶妻,雖無甚實權與才學,卻生得一表人才,儀姿堂堂,瞧上去很是那麽迴事。另一方麵,京極高吉呢,年過花甲,須發皆白,眼看著是壽元將近,正在為兒女們的後路與婚事而操心擔憂——尤其是大女兒已經成年了。


    兩人同為生活在近畿地區的老牌貴族,門當戶對,素有交情,此番陰差陽錯匯聚在一起,很自然地相互看對了眼,沒幾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不巧的是,平手汎秀忙中偷閑,得知了此事,順帶迴憶起上輩子的一些記憶,笑著對二位“貴客”打趣說:“京極家的大小姐,好像閨名是叫做龍子吧!聽說是花容月貌,落落大方的名媛貴女,武田伊豆(元明)殿,真是有福了!”


    他日夜在考慮作戰的問題,無暇他顧,說完笑完就走了,絲毫沒往深處想。


    但兩位舊貴族卻震驚得不輕。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京極高吉發現鼎鼎大名的平手刑部居然能一口叫出女兒的名字,還說什麽“花容月貌,落落大方的名媛貴女”,立刻察覺到其中的微妙之處。


    武田元明盡管年輕卻不氣盛,多年顛沛下來也是知進退,明事理,能屈能伸的人,不用吩咐,自然便有了默契,絕口不再提任何訂婚的事情。


    畢竟天底下能娶來做妻子的女人實在不少,可值得一抱的大腿,卻不太多。


    除了有名無實的舊貴族們,對實際戰局起到幫助的,首推德川信康通過長島船隻運來的五千人,其次為昔日六角家附庸三雲成持所帶領的鄉野餘黨。


    前者是由三河精銳組成,素有能征善戰之名,去年與武田主力多次對陣,也隻略處下風而已。後者雖隻有不到二千,但兼具武士與忍者的作戰能力,能在織田家圍剿下堅持數載,足見其韌性。


    四方來曆各異的客人聚集,加上自己的部隊,總共三萬多人,圍在岸和田城。所幸和泉經濟發達,商貿便利,平手家生財有道,奉行們工作又得力,支應後勤不存在問題。


    對於當前局勢,平手汎秀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已經有了全盤應對方案。


    然而下麵的人卻不一定啊!


    為了維持臨時團隊的士氣,平手汎秀不得不每天親自出麵,把大量時間和精力都花在溝通和安撫工作上麵。


    其中應付將軍大人是最麻煩的。


    足利義昭的大腿箭傷愈合了之後,就沒有再得到“神藥”的提供了,表麵是因為痊愈了不再需要,實際原因是服部秀安手裏的存貨告急。


    這玩意兒從種植到提取,相關的技術含量很高,扶桑人民尚未掌握,無法自製,隻能從海商那裏委托購買,價格肯定是相當不菲的。


    鑒於之前已經做出“便宜行事”的指示,同行的細川藤孝也說“若無此等神藥,公方大人可能無法堅持全程”,平手汎秀沒有處罰服部秀安,但還是嚴肅地發布了“此物今後不可進入城內”的命令。


    足利義昭大略也知道這是見不得人的,幾次索要懇求未果,還想繼續享用,就隻能根據不可告人的建議,派遣親信隨從,偷偷摸摸去找界町的神秘商人幫忙了。


    如此當然得不到充分供應,於是將軍大人就不免整日體弱氣虛,悲喜無常了。


    ……


    平手汎秀在麻煩而又無聊的外交場合擺著一張假笑的臉端了好久,才終於見到令自己真情流露的拜訪者。


    竟是女兒雪千代,以及女婿佐佐秀成。


    兩人是完好無損,正大光明的迴來的,但神情很有點狼狽。


    見了麵平手汎秀又是擔心又是疑惑也不乏氣惱,故意不去看女婿,隻對女兒沉著臉說:“當日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說要留在岐阜城暗中行動,那一場火災是你安排的?倒是有些我昔日的風範,可惜現在還是被趕迴來了,又是怎麽迴事?”


    雪千代聽了父親的斥責,立即自然而然地作出懼怕和委屈的姿態,雙目垂淚,縮著肩膀怯怯地往後躲。


    考慮到她的年齡,簡直是天生的演員。


    見狀佐佐秀成卻是看不過去,挺身而出,硬著頭皮開口到:“稟報嶽父大人!確實是我們暗中策劃,先拖住評定會議的進程,再伺機燒毀岐阜城的糧倉,令尾美軍隊無法出擊的,事情也成功了。可是後來竹中、木下兩位到來之後,輿論方向漸漸改變……最後竹中殿建議織田左近,下令讓我送雪千代到和泉以示織田家的禮數,我也想不到有什麽可反駁的……”


    “辛苦了,是非曲直如此複雜的時刻,很感激你能站在我這一邊。”對女婿平手汎秀倒是客氣了許多,“你剛才說,放火之事成功,其中大概是有別人幫了忙吧?至於竹中殿特意支開你,應該是看出了某些端倪,但不願撕破情麵的緣故。”


    “這……我……我沒想那麽多……”佐佐秀成一時茫然。


    “嗯……”平手汎秀將目光移開,繼續沒好氣地瞪了雪千代一眼:“行了行了別演了!說正事呢!你要說知道什麽就趕緊發言!”


    “不,嶽父大人您錯了。”佐佐秀成大義凜然地再次站出來,滿臉疼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她這段時間確實遭受了很多的壓力,一個人被幽禁在小屋子裏,真的很可憐。”


    “嗚嗚……”雪千代順勢哽咽了幾聲,柔弱地靠在丈夫身上,然後示威似的狡猾地迴瞪了一眼過來,才低聲道:“我也不清楚實情。尾張國眾大多懦弱不堪用應該無辜,美濃三人眾似乎另有想法又熟悉地形和城造,要是有人暗中協助,多半就是他們。如此一來,竹中殿的意圖,應該就如父親大人您所言……”


    “是這樣嗎……”佐佐秀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又忽然抓住雪千代的手,沉痛道:“太難為你了,被關起來十幾天,還在不斷考慮外麵的事……其實都交給我就好了,雖然我算不上聰明,但絕對會拚上性命,讓我們佐佐氏和平手氏都能武運長久……”


    “嗯嗯,我知道,鬆千代你一定會努力的,但是……我也想幫上忙嘛……”雪千代破涕為笑,臉上綻放出仿佛雨後彩虹一樣的笑容。


    這笨蛋女婿,真沒救了,完全是給天下男人丟臉啊!


    平手汎秀心下暗中吐槽,決定沒什麽別的事就讓他們退下,免得要吃小輩們的狗糧,被秀到內傷。


    不料佐佐秀成忽然想到什麽,返身下拜又道:“對了,我們出發之前,竹中殿托人交代了一句話,說是‘請轉告平手刑部,京都之事,終是我技不如人,四國之事,姑且聊作小小迴贈。禮尚往來,不外如此。’他這話不知是何意思,京都之事大概知道是說什麽,四國之事的話……”


    “京都之事,意思是他竹中重治也想伺機救出公方大人,但被我搶在前麵。至於四國之事……”平手汎秀眉頭緊緊皺起來,“前幾天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權中納言一條兼定大人,趁亂離開了畿內,跑到九州國去,準備在大友家的幫助下重返四國……當時我隻以為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坊間流言……難道竹中重治所說的,竟然是這個?”


    得知此事,平手汎秀不得不給予重視,讓兩個孩子去休息之後,立即命令近侍喚來相關家臣詢問。


    未幾,多羅尾光彥帶著一疊書信入內,稟報說:“現在我們大致可以確定,一條權中納言大人,確實是在大友家的豐後停留,雖然依然沒有見到本人。另外四國的謠言升級了,據說得到了大友家支持的,除了一條權中納言(兼定),還有三好阿波守(長治),這兩人會結為同盟,卷土重來……”


    “三好阿波守?”平手汎秀皺眉:“難道他不是已經自取滅亡了嗎?四國都應該知道,他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多羅尾光彥麵色不變,低頭繼續迴答:“根據謠言的說法,是十河讚岐守(存保),三好笑岩(康長),以及安宅攝津守(信康),岩成主稅助(友通)他們之中,有某個人或某幾個人,顧念舊情,暗中饒了三好阿波守一命,助其遠渡他鄉避禍……”


    “原來如此……”平手汎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瞬間平定下來,搖搖頭道:“事情雖然是無稽之談,我可以確定那家夥已經死了。但在這微妙關頭,卻很有誤導能力……”


    “……”多羅尾光彥似乎想說點什麽但又忍住了,迅速換了口風:“這個虛假消息似乎得到不少人的采信了,很多當年反對三好阿波守的人,現在又假裝懷念他……屬下還聽說,確實有個長得跟三好阿波守一模一樣的人出現,既然您說那家夥已經死了,我想肯定是有人找了一個臉和身材都恰好完成一致的替身吧……”


    “沒錯,沒錯。”平手汎秀點了點頭,對麵前這個家臣的領悟力與態度都感到滿意:“敵人這是想牽扯住我在四國方麵的精力啊!但是不要緊,這點小手段不會有什麽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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