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聲明:章節名沒有誤,上一章的章節名也沒有誤)


    雪災來得甚為迅猛,走得卻非常遲緩。


    一月上旬,畿內各地就開始漸漸化雪了,但直到月底才算是消融大半,勉強有了一些清新幹爽的春日意韻。


    這段時間佐佐成政以織田家重臣,兼平手家親眷的身份,按照禮節在京都拜訪了幕府、朝廷、還有寺社、商屋、學者等各方麵的要員,以求聯絡感情,增壯聲威,順便彰顯一下尾張武士的存在感。


    由於他出手闊綽地不斷送禮,又有位高權重的堂堂刑部大人幫腔說話,縱然不怎麽會說場麵話,也算是收獲到不少的好感了。


    可惜,很多不太了解政治細節的中立吃瓜群眾們,到末了都會問上一句:“不知織田彈正貴體如何了?他老人家卸任之後,局勢總沒那麽讓人放心了,我們還是希望迴到二三年前那種樣子更好。”


    然而佐佐成政是無言以對的。


    當年織田信長遇刺,為保家業求助於幕府,主動進了禦所,從此便是再難出來了。足利義昭十分堅定地聲稱“管領大人”身體欠安,隨時有往生極樂的風險,絕不適合見客……大家又能怎麽辦呢?


    難道還能帶兵打到禦所去嗎?


    對於外人的疑惑,佐佐成政心裏隻覺得委屈疲憊至極,比在戰場上日夜廝殺還心累,勉強發揮出他並不出色的表演技巧,迴應些“盡管彈正大人不在,織田家與幕府仍然一體同心”之類自己也不相信的廢話,到底能不能蒙混過去,毫無把握。


    若非有老戲骨平手汎秀從旁協助,恐怕真是要露怯。


    有趣的是,足利義昭本人,在三淵藤英、伊勢貞興等幕臣皆未出席的場合,特意強調說“幕府與織田家的聯係,並不因彈正大人隱居而有所改變”的話。


    可惜佐佐成政聽不懂弦外之音,也就沒放在心上。


    作陪的平手汎秀倒是能大致明白,但也不合適提醒。


    此外石山本願寺的下間賴廉似乎是有事去長島一趟,途徑京都。佐佐成政得知此事,立即大幅周折邀請過來,坐下來喝著昂貴名茶,稍微聊了幾句。


    這下間賴廉素來行事作風是很強硬果敢不近人情的,他禮節雖未曾缺了,言行中卻始終毫不避諱地展示出對織田家的戒備與疏遠,甚至不乏嘲笑與輕視之意,神情中明顯是一副“要不是看在親家的麵子上我壓根不想理你”的意思。


    見此情狀,佐佐成政氣得夠嗆,險些壓抑不住情緒。


    平手汎秀卻感覺此舉可能是本願寺顯如的特意吩咐,說不定蘊含著要向織田家傳遞什麽信息也未可知。


    然而……


    外交使節這個工作,看起來是個全無技術含量的閑職,但還真不是什麽人都做得了的。要不然為什麽平手汎秀當年向織田信忠囑咐說“事不能決,可問於林佐渡、竹中重治”呢。


    可惜……


    ……


    元龜五年的二月開端之後,京都的政治活動頻率忽然明顯降低了,因為各家各戶都要趁著雪水消融,春迴地麵的這段時間,趕緊開始春耕。


    對於農時而言,其實算是有點晚了,平常年景下麵,很多人是一月中下旬就開始翻土犁地的,搞得快的話二月都已經完事收工,可以出去打仗或是搞些工程了。


    不過今年情況卻是不同,驚蟄過後,春分將至,各處的氣溫才緩緩升到水稻幼苗能活著長大的程度,此時才能將種子播下地裏去。


    都說是“瑞雪兆豐年”,但風雪太大了,也是很可怕的。


    這段時間,畿內各地的大小勢力,顯然是沒法發起大規模行動的。


    而東海、中山、北陸、關東一帶的天氣,按道理推算,比畿內還要更冷一些,受到的限製也無疑會更大。


    至於到了奧羽……看這個情況,今年是別想種稻子了,隻能靠耐寒耐旱的雜穀湊合。反正他們本來就是水田少,旱田為主的,習慣如此了總也餓不死。


    這個時候,平手汎秀卻可以動員七千名脫產的旗本,以鶴立雞群的姿態重返京都。


    甚至根據契約,他還能從國人豪族裏麵,征調出將近八千人的“軍役眾”,作為免許所有其他賦稅徭役的代價,明文規定“軍役眾”在農忙時也必須響應出征的要求。(雖然需要一定的補償金)


    但出於對外樣們的“體恤”,平手汎秀並未正式履行這項權力,隻是吩咐他們要時刻做好領兵前來的準備。


    這次大軍拜訪京都,除了再次打出討伐“逆臣武田”的旗號之外,最引人注目之處,是帶上了自家長女,十二歲的雪千代小姐。


    這位不諳世事養在深閨的小公主,將作為代表誠意的政治工具,提前送到岐阜城去,以顯示平手家的態度。


    說成是“工具”,或許聽起來有些可憐,但同時這是無數名農家女子做夢都想要的人生。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手汎秀攜著女兒,帶著七千大軍,浩浩蕩蕩再次來到原地之時,並沒有人在專門等著他。


    佐佐成政和他麾下的大隊人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說好在勝龍院會麵的,可全不見了蹤影。


    院裏負責待客的小和尚們,說那佐佐家紀律森嚴,令行禁止,一夜之間,分別居住五地的一千多人馬,悄無聲息地全部離開,旁人隻勉強聽見淩晨時分有些許動靜,卻全然不知去往何處了。


    於是平手汎秀隻得讓全軍止步,留在原地,派屬下的情報人員四處搜尋,亦委托勝龍院的住持,在左近的寺社、商屋與村落裏麵,找了有台麵的人迴來詢問。


    如此很是花了一些功夫才得知……不知何故竟然往比叡山延曆寺的方向去了,而且還聽說發生了有什麽衝突……


    眾人聞言盡皆驚懼。


    平手汎秀亦是萬分不解,但隨即對左右說:“佐佐內藏助此人,奉法如山,毫不逾距,可謂是武家起居言行的典範,織田家這麽多武將裏麵,最不可能肆意妄為犯下禍端的舍他其誰?我看其中定有誤會!”


    當下有個不明真相的僧人適逢其會出現在場,便不服氣地暗中小聲嘀咕說:“不管有什麽誤會,也不是可以冒犯千年名刹的理由。難不成還敢說延曆寺有什麽惡行嗎……”


    不料被平手汎秀耳尖聽到,當即一點不客氣反駁說:“這位大師,是否膽敢以性命擔保延曆寺的清白?若是不能,便請注意言辭!”


    那不知名的和尚頓時汗如雨下,低頭不語,其他想要開口的各自對視,惶然不敢稍動。


    接著平手汎秀叫大軍即刻出動,前往比叡山下,辨明青紅皂白,同時傳令於和泉、淡路、紀伊三州,命各地軍役眾火速集中,匯來中樞,應付潛在可能的危機,並向幕府為首的各方友好勢力通報“可能會出大事”的警告。


    京都南郊的一幫子“社會名流”,被邀請——或者說裹挾著,為此事“做個見證”。


    有人生性機靈的,看出了風向,推斷說:“佐佐大人大概是心懷著對幕府效忠的念頭,看不慣延曆寺庇護圍攻過禦所的鬆永久通吧!”


    “以我這位好友的作風,確實有這個可能性。”對此平手汎秀口頭表示讚同,但故意做出眉關緊鎖愁雲滿麵的姿態,顯得並不認可。


    過了一陣子又有人猜測說:“這位尾張的佐佐大人,素來是織田彈正極為忠心的。能讓他如此失態,去找比叡山延曆寺的麻煩,或許是與彈正大人有關的事情。”


    另一人馬上接口說:“話說當日刺殺彈正大人的兩大元兇,尚有一人在逃,名喚伊賀崎道順,是個十分可怕的逃忍。莫非……”


    引出這種觀點的富商立馬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在下可不敢妄加猜度。”


    而平手汎秀先是苦笑:“比叡山延曆寺是何等位置?僧人們縱然犯些小過,卻也不可能收容伊賀崎道順那等人的!”


    隨即平手汎秀的麵色又忽的轉為冷冽:“若是僧人們真敢做那樣大逆不道的事,別說佐佐殿了,我也饒恕不了他們!”


    此話音落地,觀眾們更是嚇得厲害,有的冷汗直出,有的麵紅耳赤,有的抱著頭盯著腳尖,有的歎著氣仰望天空。


    一個不明所以的文化人忽然插了句嘴說:“這幾日雖然仍有些冷,卻也到了春日天幹物燥的季節了。萬一比叡山上鬧得厲害發生了火災,那可就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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