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暮色將至,天色逐漸黯淡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灃城城門口。


    青灰色高牆上,紅色的旌旗被風卷著發出獵獵聲響。


    此時已快到城門關閉,城內實行宵禁之時,很多早時進城的販夫走卒開始匆忙的離去。


    待兵卒查驗完身份牌,馬車繼續行進。


    穿過黑沉沉的甬道,城市的繁華與喧鬧頓入周閻的耳中。


    有昏黃燭火已被點起,臨街店鋪門口,車馬行人鱗次櫛比。


    “先去小西巷的住處吧!”


    掀開竹簾,周閻對著周成吩咐了一聲。


    今日天時已晚,現在去拜訪於少白,多少有些失了禮數。


    小西巷,是他為了方便平日練武,在鳴鶴書院附近租的一處宅邸。


    鄣郡多高山,多大河。


    浩浩蕩蕩的怒濤江從蒼龍山脈繞山流淌而過。


    而灃城,正位於怒濤江支流白龍河衝刷而出的平原之上。


    方圓數百裏最大的城池,可在鄣郡的版圖之上,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


    可因地勢交通便利,灃城極其豐饒。


    湍流不息的白龍河養育著兩岸幾十萬的人口,灃城,便是這條白龍河上最璀璨的明珠。


    周成用火鐮點燃馬車車頭處掛著的一盞燈籠。


    竹條為骨,用米漿白紙糊出來的燈籠發出淡淡黃光,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終於在周閻快要昏昏入睡時,才來到了小西巷的宅邸。


    二進二出的院子,滿是歲月痕跡。


    幾天沒人收拾,房間內有些潮濕渾濁。


    周閻和周成一起,從井中壓上來水,先是簡單打掃了下,然後周成在不遠處的酒肆取了點吃食,兩人坐在屋內,開始大口吞咽起來。


    鹵好的豬蹄和肘子,切成大塊,還有一些藕塊和芸豆。


    炸成金黃的餅子,酥爛的外層撒了一圈熟芝麻。


    店家自釀的米酒,醇厚,香甜,度數也不高。


    兩人餓的狠了,又都是習武之人,三兩下,足夠平常七八個壯漢吃的食物,就進了肚子。


    打了個飽嗝,周成愜意的笑道:“童掌櫃聽說閻哥兒你迴來了,說是特意要過來拜會你,不過被我講了個托詞拒絕了!”


    周閻也是輕輕一笑,道:“這鹵味的主意,還是我平日裏饞蟲犯了,自個琢磨出來教給他的。


    這童掌櫃啊,就是太過客氣,非得說要分三成的幹股給我!”


    “哈哈哈,若不是閻哥兒你出這主意,就他那酒肆,遲早得關門!”周成有些佩服的說道。


    他抹了抹嘴,又起身去柴房撿來一些幹柴,在灶房燒了一大鍋熱水。


    周閻也沒閑著,在自己房中,取出平日磨皮時所用的湯藥,混著熱水一起放入浴桶之內。


    這些磨皮境所用的湯藥,對他如今來說藥力有點微薄。


    不過終究是花錢買來的,還剩幾副,索性在灃城的這幾日,就不浪費了。


    秘藥是武道精進的助推劑,也是打下武道基石不可或缺之物。


    無論是磨皮、練肉,亦或是易筋、鍛骨、壯血,都得搭配秘藥才行。


    秘藥一詞,隻是統稱。


    無論是湯藥補劑、外敷膏藥、大藥丹丸等類,都屬於這一範疇。


    在周閻進入浴桶內後,剛燒開滾燙的熱水,再混合著藥力,讓他頓時成了一隻熟透的大蝦。


    熱氣蒸騰下,渾身筋骨發出細密響聲。


    毛孔盡皆舒張開,汩汩氣血之力在體內洶湧流淌。


    一日趕路帶來的辛勞疲憊,就在這一波波的藥力衝刷下,全數消散。


    待泛著褐色光澤的水波逐漸清澈,周成又適時的提來熱水換上。


    周閻用毛巾覆蓋麵頰,靜靜躺在水中閉目養神。


    過了片刻,他伸手從一旁木盤中,取來先前還未飲盡的米酒,慢慢倒入嘴中品咂起來。


    入口清香的迴甘,繼而慢慢有澀味釋出,轉瞬後又有醇厚酒味彌漫於唇齒。


    獨特的水文條件,讓灃城產出的酒水在鄣郡乃至周邊數郡之內,都很有名。


    即便是尋常酒肆自家釀造的米酒,也有獨特風味。


    加上鄣郡天氣多是陰冷潮濕,所以酒,成了上到達官顯貴,下到鄉野之民,都最為喜愛之物。


    “也不知讓童掌櫃釀的桂花酒有沒有做好!”


    周閻細細品味著,心中暗暗想到。


    這米酒度數不高,喝再多也不會醉。


    他剛在這灃城站穩腳跟時,也曾想過用蒸餾之法,提純酒液。


    可一想到自己無依無靠,又勢單力薄,這方法用出來了,自己非但保不住,還有可能遭受殺身之禍。


    所以他很快就熄了這一念頭。


    他並非嗜酒之人。


    上一世,最多也是加班之後,在小區門口買點炸串,然後迴到屋內取出冰鎮啤酒,小酌幾口,消去一身班味。


    這交給酒肆童掌櫃的桂花酒,也是自己小小的一個嚐試。


    反正灃城之中,除了米酒,還有各類山中野果釀成的果酒。


    甚至於還有用珍稀藥材和妖獸精血釀酒的,不過周閻隻是聽聞,倒還未真正嚐過。


    屋門敞著,微涼夜風吹拂過胸膛,周閻思緒紛飛。


    ……


    ……


    一夜酣睡!


    天剛亮,周閻就已在周成服侍下,洗漱完畢。


    先是乘車來到鳴鶴書院,在山長那裏銷去了假期,然後在書院內找尋一番,並無看到於少白的身影。


    於是周閻也不在書院多待,和山長打了聲招唿,在這個耄耋老人奇怪的眼神下,又耗費了些許口舌和銀錢,又批了半年的長假。


    不過山長也知道他剛剛喪父,所以很是通情達理。


    大乾並未有守孝一說,可畢竟逝者為大,這方世界,對孝道也是很看重的。


    周閻在書院的這幾年也很勤勉,身上也有秀才功名。


    加上他剛入鳴鶴書院時還算年幼,多遭同院其他孩童孤立欺負。


    於是有心之下,也是抄了兩首藍星的古詩,入了書院夫子教習們的法眼。


    為了自身有一個更好的處境,這些事,對周閻來說算不得什麽。


    不過他的記憶有限,完整的詩詞,也就隻記得那麽幾首。


    其中符合這個年齡段的,更是寥寥無幾。


    一首《詠鵝》,一首《春眠》,雖然算不上多麽驚才絕豔,卻也是讓他在灃城名噪一時。


    不過隨著年齡長大,接觸武道之後,周閻也是慢慢沉寂下來。


    畢竟這方世界,武道才是根本。


    讀書、考取功名,雖然算得上一條上進之路,可終歸不如偉力歸於己身。


    再說,身為華夏兒女,誰心中又沒有一個縱馬江湖的夢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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