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門,周閻隻是思忖片刻,心中就已大致明了,於少白今日是不會來鳴鶴書院了。


    所以,他吩咐周成禦使馬車往城南而去。


    那裏,是於少白平日居住之所。


    於少白是灃城於家的嫡長子,可惜生母去世的早,


    他和自己的繼母不和,早早搬離了於家祖宅。


    沒過一會,周成就駕駛馬車來到了城南一處宅邸。


    高高矮矮的院舍在這一片區域顯得有些擁擠,破爛石板路兩側的排水渠中有潺潺流水。


    墨綠色的青苔和雜草在溝渠縫隙中野蠻生長,濃鬱的濕氣混合著屎尿的騷臭味撲鼻而來。


    這地方,和周閻在書院附近租住的那片宅子相比,就差的太遠了。


    “也不知道於少白這麽一個大公子,住在這種三教九流混雜的破落地方,到底是圖什麽?”


    周閻嘀咕著,從馬車上走下。


    拉車的挽馬鼻中噴吐出白氣,四蹄胡亂踩踏石板,伸長脖子,準備去啃食溝渠旁一叢旺盛的水草。


    “閻哥兒,到地方了?”


    周成揮起馬鞭,不輕不重的在馬背上抽打了下,然後恭敬說道。


    這裏,他也曾陪周閻來過一迴,不過記憶有些模糊。


    “唔,”周閻點了點頭,視線跨過高高的石階,看向籠罩在晨霧中的宅邸。


    “上去敲門吧,於少白這家夥估計還沒起來!”


    周閻嘴角勾起笑意,大跨步邁上石階。


    石階最高處,有些陳舊的木門兩側,還立著兩尊缺牙少腿的石獅子。


    一側被風雨蝕消去大半線條的石獅子嘴中,還含著一口生鏽的短刀。


    這怪異的一幕,讓周成頻頻側目。


    周閻卻是不管這些,他拉動門上銅環重重扣下,


    沉重銅環與其下鐵皮包裹的地方接觸,立時發出清脆響聲。


    寒風鼓動這聲響,傳出好遠。


    不過盞茶功夫,兩個紮著紅色頭巾,身著麻衣的精壯漢子,就一臉怒意的拉開了大門。


    “哪個失心瘋的,大清早的來擾人清淨?”


    其中一個眉頭有川字紋的大漢從門後伸出頭張口就罵。


    不過他話剛說出口,就立馬“哎呦”一聲。


    隨後準備說的髒話戛然而止,連帶著舌頭也被自己咬了一下。


    這大漢眼中的怒氣轉瞬消失,他快步走出門,然後衝著周閻躬身一禮,笑著道:“周公子,你怎麽大早上的過來了?”


    還不待周閻答複,他飛快的將大門推開,側著身子熱切的招唿道:“周公子趕緊進來,昨天大少爺還念叨你呢?”


    “念叨我?”


    周閻神色狐疑的看向這大漢,皺著眉問道:“胡三,你可別拿好話誆我,於少白那家夥沒說我壞話就不錯了,還能念叨我?”


    “那不能,那不能,”胡三一邊指揮著另一人去將馬車拉去後門,一邊賠笑著帶周閻二人進了這處宅邸。


    門口的照壁已坍塌大半,其後是一片黃泥壓實的開闊空地。


    此時空地上還有十幾個身形不一的年輕武者,正裸露著上身,或舉石鎖,或紮著馬步……


    “這人是又多了些啊?”


    隨意掃視一眼,周閻就看到幾張生麵孔,不由看向胡三問道。


    “嘿嘿,”胡三自得一笑,衝周閻擠眉弄眼的說道:“如今城南這片地界,就我們白虎幫勢力最大,


    這來投靠的人嘛,也是越來越多了!”


    “你們幾個兔崽子,嘴巴都讓黃泥給糊住了啊,不知道喊人的?”


    剛一解釋完,胡三就立馬衝著院中其他人唿喊起來。


    “周少爺!”


    “周少爺”


    ……


    有認識周閻的,此刻連忙開口,而剩餘沒見過周閻相貌的的,也跟著喊。


    稀稀拉拉的喊聲讓胡三臉色陰沉,他狠狠瞪了領頭一個滿麵胡須的大漢,


    然後笑著對周閻拱手:“都是些新入幫的小崽子,等會還得麻煩周少爺你多多調教!”


    “噗!”


    此刻周閻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一把扯住胡三的衣領,拉著他走向院後的堂屋。


    邊走,周閻在胡三耳邊輕聲問道:“於少爺起來了沒有?”


    “好好的大少爺不當,非得自立個幫派,嘖嘖……這還真讓他成氣候了呀!”


    周閻有些感慨,他一年前來過此地,那會於少白手下,還是大貓小貓三兩隻。


    此時,倒有些“人才濟濟”起來。


    “周少爺,現在我們白虎幫,幫眾可是足足有五百多人!”


    胡三根本不在意周閻口中的揶揄,他比劃出五指,頗位張狂的說道。


    “厲害!”


    周閻由衷讚歎。


    他雖然不知道於少白拉起這麽一幫人馬有何意義,可短短一年時間,


    五百幫眾,在幫派勢力林立的城南能獨占鼇頭,這就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與手腕了。


    再一想想於家在灃城的威勢,周閻現在就迫不及待想見到這位在書院結識的朋友。


    “大少爺還沒起,不過我已經派人去喊了!”


    帶周閻來到堂屋,沏好茶水後,胡三笑著搬了張凳子坐在不遠處說道。


    他是於少白的貼身仆役,很得於少白的看重。


    這種人,就是從小被當成主家的管事一類培養,人情往來很是熟絡。


    招了招手讓周成也找個地方坐下,周閻也不客氣,端起茶水啜飲幾口,以驅散體表的寒氣。


    “小孤山的烏紫白毛?”


    雋永茶香沁人肺腑,周閻詫異開口。


    “招待周少爺,怎麽能拿不入流的東西出來!”


    胡三眯著眼,比出大拇指,笑著又道:“還得是鳴鶴書院的大才子,就是見多識廣!”


    “你可別吹噓我,什麽大才子!”


    周閻不滿的瞪了胡三一眼,不過看這家夥一臉諂媚笑意,心中也是不由搖了搖頭。


    “你周閻不算大才子,那書院中的那些酒囊飯袋,就更是沒指望了!”


    堂屋外,一道極為響亮的聲音傳來。


    這嗓音帶著幾分混不吝的灑脫勁,人未到,聲音先傳了進來。


    “於少白!”


    周閻驚喜起身,抬頭看去,就看到一肩披狐皮短襖的青年,漫步走來。


    來人修長挺拔的身軀之上,穿著一件白色長袍。


    長袍前襟處,用銀線繡著一頭吊睛白虎。


    白虎瘦骨嶙峋,口中含著一口寒芒四射的斷刃立在山崗之上俯視眾生。


    來人眼眉細長,臉頰也是凹陷下去,皮膚帶著一種不正常的慘白之色,卻是顯得與他胸口那病虎有些相得益彰。


    最為奇異的,是他眸中瞳孔泛著一絲紫意,閉合間,有股擇人而噬的危險之感傳來。


    “我大姐,可是幾次從千秋劍閣寄來信,問你這個大才子,有沒有新的詩作啊!”


    於少白闊步來到屋內,大馬金刀的坐到周閻另一側。


    他手中提著一柄三尺長的厚重短刀,這短刀並未佩鞘,細密的鱗紋在屋內燭火映照下,有絲絲縷縷的寒芒浮現。


    “你白虎七殺刀,又有長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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