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娟慌了,她真的慌了。一直以來她都是個守規矩的人,之前想做丁克,也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不是她思想前衛另類。都知道孩子是一個人生不出來的,最起碼李金元有知情權。可是憑借她對他這麽多年的了解,如果這男人知道兩個孩子的存在,肯定會不會善罷甘休。可是讓她迴去跟他繼續過日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晨萱和宋喜樂他們都在公司,接到家裏電話聽說李金元來了,放下手裏的工作急吼吼地往家跑。可誰能想到,第一個到家的不是他們兩兒也不是張冀,而是在北京好久沒迴家的宋喜明。


    夏春華在樓下碰見女婿還以為認錯的人:“喜明,你怎麽來了?”


    宋喜明對嶽母說:“接到家裏電話時我正在南站附近辦事兒,買了最近的火車票,都算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家了。”


    夏春華馬上就不樂意了:“平時還以為你真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個月都迴不了一次家,敢情那是覺得沒必要迴,現在怕你小姑有事兒,一個小時之內都能趕迴來了?”


    宋喜明皺著眉頭對嶽母說:“湊巧而已,不過我小姑這事兒確實比較大,能迴來應該趕迴來。”


    夏春華像吹兒的青蛙,肚子都氣鼓了:“應該的事兒多了,也沒見你迴來。上次晨萱發燒40度,還不叫大事兒?還有你跟那個什麽穎搞曖昧的時候也沒見你三番五次迴來哄老婆,那不叫大事兒?你覺得什麽是大事兒?”


    宋喜明眉頭皺得更緊了:“媽,您說得這叫什麽話?我跟晨萱從高中就互相了解了,您這麽說不是故意的嗎?”


    “說得嘛話?我說得是實話!”夏春華說,“你最該上心的是你媳婦,她才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從小認識是不假,可人都是會變的。有的人會變好,有的人會變渣,你看李金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宋喜明腦瓜子嗡嗡的,真想馬上買張票迴北京去了。夏春華小碎步跟上來,堅決不能放過他,叨叨叨叨,一刀一刀向女婿後心射出正義的詞藻。


    李金元想見宋美娟,先被宋建國和周偉紅給攔住了。他們家姑奶奶是想見就能見的嗎?周偉紅就更沒好話了,想要哦複婚李晨萱現在是不同意的,也沒見他拿出什麽誠意來,天天還是跟小三廝混在一起,她把問問是不是想見孩子的話趕緊咽迴嘴巴裏。李金元還沒提孩子呢,他們一定不能先說出來,誰說誰就輸了!


    李金元說:“我和晨萱這輩子都不可能分開的。你們都知道這輩子親緣太淺,她是我老婆更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宋建國說:“親不親得事上見。我們都知道你父母去世得早,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你既要又要。可是我們家美娟有哥哥有嫂子,有一大家子人真心對她好,我妹子的人生是用來好好生活的,不是用來成全你的。”


    周偉紅說:“李金元,你是不是短劇看多了?一邊說最耐媳婦,一邊兒跟小三雙打得火熱。我看短劇裏渣男對媳婦在錢上至少是大方的,你這一邊學霸總,一邊在錢上摳摳索索,你不是假苟啊,你是真狗!”


    “大嫂,你別人格攻擊啊!”


    “我不是你大嫂,我是宋美娟的大嫂!別攀親戚,以前對你好,是因為你是美娟的老爺們,現在美娟不想搭理你了,我認識你是誰啊?”


    李金元沉思了片刻,慢悠悠地說:“無論怎麽樣,我希望喜樂還應該念在過去的情分上不要跟我的公司搶生意,畢竟美娟的工資、年終獎還有保險都在我這兒,公司要是效益不好,不光是我的利益受影響。”


    “你說嘛?”


    宋建國跟周偉紅這才明白,敢情人家不是來要孩子的,是為了自己公司利益找宋喜樂算賬的。話到至此,坐在一旁的宋喜明終於開腔了。


    宋喜明對李金元說:“法律裏,沒有說離婚的丈夫必須給前妻贍養費,怎麽做全憑良知。但是你要是拿這個來威脅我姑姑,我鄭重宣布,我小姑不受威脅。法律保護的財產我全家會幫著她扞衛,法律不包括的,我們也不會要一分。”


    李金元知道宋喜明發話在宋家意味著什麽,他索性也開誠布公了。


    “公司是我二十多年的心血,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咱們是親戚所以我一直顧著情麵。但是如果撕破臉,這麽多年的情分就可惜了。喜明我知道你是個靠譜的人,但是得勸著點兒喜樂,這孩子從小就不靠譜,別讓她又壞了老宋家的事兒!你們被她拖累得還不夠多嗎?她能開公司,創業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嗎?”


    宋喜明說:“我妹就更不用你操心了。她雖然從小不聽話,但是從來沒有做過違背道德、違背法律的事情。不像一些人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做得都是醃臢事兒。”


    李金元第一次聽到宋喜明這麽說別人,原來老宋家的人都這麽能說會道,不說不代表不能說,而是不想說,用不著親自說。


    周偉紅說:“李金元,你怎麽知道喜樂是在拖累我們?喜樂現在公司幹得好極了,你也是大學畢業,我們家孩子們也都是大學畢業,怎麽你能幹公司,我們家孩子就不能幹?當初你公司起步的時候,我們老宋不也給你做過後勤?我們全家也沒少給你幫忙。眾人拾柴火焰高,現在你能耐了,也不用我們了,我們自己幹,你管得著嗎?”


    李金元說:“那也不能搶別人客戶!”


    周偉紅說:“怎麽叫搶呢?做生意公平競爭,客戶自由選擇,你管得著嗎?”


    這時,宋喜樂進屋了,她滿耳朵聽到了李金元和老娘的對話,直接說:“我就搶了,你的客戶如果有機會,以後我都搶過來。你客戶丟得是一個兩個嗎?你怎麽不去別的競爭對手家裏鬧呢?你管不了別人搶自己客戶,就跑我家來殺熟?自己家庭後院起火,公司裏天天烏煙瘴氣,不能給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客戶也不理你,就隻能過來跟我算賬,那就一起算算唄,你的財產應該有我小姑一半,你總說資不抵債,那要不要一筆一筆算算清楚?”


    宋美娟就坐在臥室裏,她把孩子安頓好了,自己過來跟李金元“對決”,可誰知道這男人來這不是為了孩子,是為了利益。


    李金元說:“我和黃鶴之間真是意外,但是我的公司裏三十多個就業崗位背後是三十多個家庭,我要是為了自己賺錢,早就在最難的時候關門大吉,直接止損了,我撐到現在,就是想對這些一直跟著我幹的員工有一個交代。”


    “那你應該去爭取客戶,給客戶好好服務,犯不著跟我講道理,因為我也沒做沒道理的事兒。真要為員工負責,就不會讓個小三天天在公司裏出沒。”宋喜樂冷笑,“一個對家庭對妻子都不能負責的人,能對員工負責?有人信嗎?”


    李金元哽咽了:“我從來沒想過背叛你小姑,我和黃鶴真是一場誤會,可是她背著我有了孩子。這麽多年來,我以為自己隻愛工作不愛孩子,可是見到了自己的孩子,我才知道血濃於水,代表自己生命延續的骨肉割舍不了。我也是沒辦法,我也是沒想到啊!”


    宋喜樂怒了:“那你想過我小姑嗎?兩個人年輕時說好丁克,然後你跟別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輕飄飄跟已經失去生育能力的發妻說血濃於水,自己控製不了?我小姑就活該一輩子無兒無女?欣然接受命運安排,接受你的道歉?”


    李金元說:“我說過多少遍了?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啊。她身體不好,何必為難自己,我的孩子也能讓她享受天倫之樂。”


    “你放屁!”宋喜樂說,“我小姑說了,她三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想要孩子了,可是你那時需要她跟你忙公司,百般不同意。後來,我小姑陽了之後,身體越來越差,想要孩子你就幹脆堅決反對。當時你已經有了自己孩子了對吧?到時候你和小三一家三口卿卿我我,我小姑跟你一起創業然後給你們做嫁衣。等百年之後,你閨女把你和小三埋在一起,小三的孩子繼承你的全部財產,我姑就是你的墊腳石!”


    夏春華說:“我活到70歲也活明白了, 以後看見丁克家庭,隻要女的想要孩子了,男的不同意我就馬上勸離婚。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但是打著丁克的幌子,自己去外麵致死少年的男人實在是太缺德了。男的60多也能生,所以,除非女的自己不想生,如果想生了,就馬上換人。那都是當,千萬不能上!”


    李金元在外麵哽咽。宋美娟在臥室裏淚流滿麵。原來不是她後來反悔想要孩子了,這個男人早就反悔了,他不是不愛孩子,隻是他隨時都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並且幾年前就有了。


    永遠不要測試人性,人性的底線隻掌握在自己心中。


    忽然,宋美娟的眼淚止住了,她想明白了,她的心也安寧了,自己已經有孩子了,心願已經完成,還為了一個男人哭什麽哭?


    “我小姑不想見你,你也不是來找我小姑的,趕緊走吧。”


    宋喜樂見李金元掉下了鱷魚的眼淚,她心裏忽然也不好受,早知道今日,過去兩人丁克什麽呢?夫妻間有了孩子才能真的做到血脈相連,利益一致。不能生活者職業需要,比如大明星保證身材,科學家為國爭分奪秒也就算了,小市民家家的,何必呢?既然男人最後也會想要孩子,為什麽不和老婆在合適的年紀裏,共同孕育,非要到後麵雞飛狗跳?


    周偉紅見李金元站起來轉身要走,一直提著的心才稍微找迴了一點正常的心率,隻盼著這人趕緊離開,可千萬別發現兩個孩子的事兒。他都親口承認喜歡孩子了,要是知道一兒一女指不定得搶孩子。老太太以前隻覺得這男人是把事業放在第一位的,現在發現孩子原來在他心目中也很重要,要不是有個小三橫在中間,他和小姑子是多好的日子啊,現在隻叫人怎麽都覺得遺憾。


    宋建國也是男人,在這件事兒上足夠理智,他對李金元說:“你來這裏主要也不是為了找美娟,如今這一步三迴頭的又好像是多留戀。聽說你又得了一個大胖閨女,趕緊迴家抱孩子去吧。”


    李金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宋建國說:“聽說你那小三還年輕,要不要再三胎拚個兒子啊?你還有臉來找我們喜樂說搶單,我們還沒上法庭告你重婚罪呢。法律說私生子是可以繼承遺產,可你不還沒死了嗎?先履行法律分給發妻一半財產的義務,用你的那半兒養小三養私生子吧!”


    這句話像是小鞭子一樣抽在了李金元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宋建國心裏鄙視著。看見沒?提什麽別提錢,提錢就傷感情了,人就是這麽現實。那些網絡愛情甜寵劇都是哄人玩兒的,關鍵時刻,大部分男人最先在意的隻有事業和孩子。錢是事業的一部分,孩子也是自己的事業,所以一切將來都想留給孩子。


    宋建國從小一直教給孩子們,做重大選擇的時候,首先不要想自己能從選擇中得到什麽好處,而是先想想選擇後最壞的結果自己能不能承受。如果能承受,那就放手去做,如果不能承受,再大的利益麵前也要慎重再慎重。


    這些年,宋家老兩口也沒少在要不要孩子這件事兒上跟宋美娟溝通再溝通,讓她反複追問自己的內心。當她快四十歲,確定自己想要孩子的時候,這老兩口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人這一輩想過好了,沒什麽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唯有跟著心走。首先心不能歪,其次心最想幹的事兒,就是最應該幹的事兒。兩個孩子生下來,母子平安,他們雖然擔子重,但是也鬆了一口氣。


    那天,宋建國還和老伴兒商量,咱們盡量再活18年,等美娟兩個孩子成人了再死。周偉紅咯咯笑,問你說得算嗎?要是說得算,我想活到宋子祥和宋子瑞結婚生子。宋喜樂都自己開公司了,要是咱們兩個大孫子能給國家造火箭就好了。


    宋建國說:“當然能了,哪吒是咱天津人,天津人都有哪吒基因,隻要想幹,都能長出三頭六臂。你看咱們家喜樂孩子這麽小都能開出公司來,咱們一定能把幫著他們把孩子們撫養長大。”


    周偉紅說:“人家哪吒是神仙,咱們又不是!”


    宋建國說:“神仙都是老百姓修的,誰能說咱們不是神仙轉世再次修行呢?你看咱們中國人的神話和外國人的不一樣。中國人的神話都是人定勝天,無論是哪吒鬧海,還是女媧補天,是愚公移山還是味精填海,是盤古開天辟地還是大禹治水、是誇父追日還是神農嚐百草,講的都是普通人靠著不懈努力和頑強地意誌創造奇跡,沒有一個是跪在地上不停哀求、懇求神仙給予施舍,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


    周偉紅說:“主要是靠不上啊,靠得上誰不樂意靠,比如你閨女!”


    “你提我閨女幹嘛?”宋建國說,“我就是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事兒,隻要你心不是歪的,再難的時候,努力去幹,老天總會給打開一扇門的。如果沒門也沒窗戶,自己就砸牆找出路。上古時代天津有哪吒腦海,古時候有九河下稍東西南北在天津薈萃,現在有宋建國周偉紅看孩子做飯到一百歲。培養出閨女兒子幹四化,培養出孫子孫女造火箭,上天入地全憑一口氣。


    周偉紅說,看孩子做飯到一百歲?你自己幹吧,恕不奉陪!


    “你不陪我,我陪你,我是你專屬的職業三陪!”


    這是前幾天的玩笑話,宋建國眼見著這一大家子人,更覺得自己未來任重道遠。他心裏念著阿彌陀佛攆著李金元往外走,趕緊把這人送走關上大門,今天這一關就算過了。


    可明明李金元已經走到出大門,下樓梯了。這時黃鶴跑上樓來,帶著哭腔質問:“李金元,你想幹什麽?接迴宋美娟給你生的兩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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