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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漫人生旅途之中,我們常常會遭遇一些足以重塑人生軌跡的重大事件。


    諸如父母驟然離世,那種血脈相連的至親從此陰陽兩隔,內心的空洞與痛苦難以言表;又或者愛人決然離去,曾經的甜蜜與承諾瞬間化為泡影,隻剩下滿心的悲傷與悵惘 。


    當這些變故降臨到當事人身上時,他們陷入痛苦與悲傷的情緒漩渦,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畢竟,這些都是人們宣泄內心洶湧情緒的本能方式。


    這就如同迴溯到遠古時期,神州大地暴雨傾盆,洪水如猛獸般四處肆虐,泛濫成災,所到之處一片汪洋,百姓流離失所。


    而大禹肩負治水重任,他沒有選擇一味地堵截,而是另辟蹊徑,采取疏導之法。他仔細勘察地形,將洪水巧妙地分流,引向廣袤的江河湖海,最終成功馴服了這頭 “洪水猛獸”,讓天下重歸太平。


    在生活裏也是同理,當他人正處於傷心難過的情緒低穀時,那些看似有理的大道理往往顯得蒼白無力。此時,默默陪伴在旁,讓對方盡情地把情緒宣泄出來,陪著他一起哭一場,給予情感上的共鳴與支持,遠比爭論誰對誰錯要有效得多。


    談及大禹治水,就無法繞過他的父親鯀。


    鯀身為堯的臣子,受封於崇地。在洪水泛濫的艱難時期,他挺身而出,肩負起治理洪水的重任,長達九年之久。鯀采用在岸邊修築河堤的障水法,短期內確實緩解了中原地區洪水泛濫的危急情況,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其功績不可磨滅。


    然而,這種單純堵截的方式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水勢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高,曆經九年洪水災禍依舊未能徹底平息。最終,堯下令讓祝融將鯀誅殺於羽山。從鯀與禹治水方法的顯著差異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本質區別,這也如同鏡子一般,映射出人們在應對情緒時的不同策略。


    在生活中,我們有時會遇到這樣的人,當麵對常人難以忍受的巨大悲痛時,他們卻表現得異常平靜,無動於衷。這時候,我們就需要提高警惕了,因為他們很可能選擇了錯誤的情緒應對方式 —— 堵。


    就像我們常常看到某些人,平日裏老實憨厚,在麵對他人的欺負時,卻從不反抗。正常情況下,一個人遭遇欺負,本能的反應應該是反抗,但他們沒有。


    長此以往,這種反擊的情緒就會被深深壓抑在心底。然而,情緒的力量並不會因為壓抑而消失,一旦積累到極限,就必然會如火山噴發般爆發出來。世間萬事皆有因果,當一個人選擇沉默忍受時,爆發的種子便已在其內心悄然種下,生根發芽。


    迴顧陳十一的經曆,在那時他其實就已經出現了問題。隻是命運的奇妙轉折,讓他走上了另一條人生道路,促使他後來努力改變自己,潛心學習。但因果循環,已經種下的種子又怎會不發芽呢?


    盡管當時看似風平浪靜,可那顆種子早已深埋在他的內心深處,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機。或許從他直至現在仍未能接受陳嬌這一點,就已經有所端倪了。


    一個人若能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精神層麵出現了問題,那麽他的病情實際上已經好了一半。因為這份自我認知,代表著他對自己真實狀態的清醒洞察,是改變與治愈的開端。


    然而,若一個人的行為明顯偏離常人,卻依舊渾然不知,沒有意識到自身狀態的異常,那麽他恐怕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病入膏肓了。


    ,,,


    陳十一像一尊雕塑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後背緊貼著有些發涼的床單,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雙眼空洞且無神地死死盯著天花板發呆。


    房間裏安靜得近乎死寂,隻有空調外機偶爾發出的輕微嗡嗡聲,以及他那極有規律、輕微得如同蚊蠅振翅般的唿吸聲。


    在這漫長的寂靜中,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突兀的紅色不明物體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視線,那鮮豔的色彩瞬間打破了他混沌的思緒,像一道強光直直地射進他的意識裏,牢牢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的身體微微挪動,手肘撐起上半身,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像是餓狼鎖定獵物一般,緊緊聚焦在那紅色物體上。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個 “川” 字,腦海裏如同高速運轉的機器,各種可能性飛速閃過,努力從記憶的角落裏搜尋與之匹配的答案。


    當他終於確定那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消防噴頭時,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下來,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心裏先是湧起一股如孩童解開謎題般的小小成就感,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帶著釋然的笑意。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在心裏小聲嘀咕著:“嘿,還當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呢,原來是個常見的消防噴頭。”


    這一刻,他像是完成了一件艱巨的科研任務,心情也隨之放鬆了些許,身體重新躺迴床上,四肢隨意地舒展著。


    可這輕鬆的感覺就像清晨的薄霧,轉瞬即逝,很快就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所取代。


    他又盯著噴頭看了許久,眼神逐漸變得迷離。他的目光順著噴頭的輪廓遊走,思緒也隨之飄遠。他想起小時候,總是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一顆奇形怪狀的石頭、一片紋路特別的樹葉,都能讓他興奮地研究半天,可等到了解清楚後,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如今,麵對這個消防噴頭,這種感覺又再次湧上心頭。生活裏是不是也總是這樣呢?


    人們常常把一些平淡無奇的事物想象得無比神秘,滿懷期待地去探尋,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卻發現不過如此,心中難免湧起一絲失落。這小小的消防噴頭,每天都靜靜地懸掛在天花板上,目睹著房間裏的人來人往、喜怒哀樂,可它卻始終沉默不語,仿佛與這一切都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不禁聯想到自己的生活,看似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可內心深處卻總覺得好像缺失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就像一艘在茫茫大海上航行卻失去方向的船。


    突然,一陣急促尖銳的手機振動聲,劃破了這壓抑的安靜。


    陳十一的身體猛地一震,整個人瞬間從遙遠的思緒中被拽了迴來。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緩緩伸出手,那動作仿佛帶著千斤的重量,將手機拿到麵前。


    就在這個過程中,手機又連續振動了幾下,屏幕上不斷閃爍著新消息提示,顯示有新消息如潮水般不斷湧入 。


    他解鎖手機,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名叫 “洗腳城兄弟會” 的微信群裏有人艾特了自己。


    艾特他的人,被他備注為唐江,頭像便是一張溫馨的一家三口合照。照片裏的唐江,麵龐憨厚樸實,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比起陳十一,明顯蒼老了許多。


    尤為顯眼的是,唐江頭頂的發際線已經後移了一塊,發量也稀疏了不少,可即便如此,照片裏他的笑意卻格外明顯,那是一種曆經生活磨礪後,對家庭滿足的笑。


    站在一旁的女子,眉眼間透著溫柔,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溫婉氣質。而在兩人中間的,是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特別可愛。


    同時,唐江還在群裏連續艾特了另外兩個人,分別是李興與高明。


    陳十一剛打算打字詢問唐江艾特大家幹什麽,手機屏幕中就迅速跳出了一行字:


    “兄弟們最近生活咋樣。”


    見此,陳十一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毫不猶豫地直接語音輸入:


    “麻子,前段時間不是才喊你來魔都科學院耍了嘛,你咋問這些沒營養的話哦,一天天的,是不是閑得慌。你家女娃唐玉你不好好照顧哦?”


    沒過多久,聊天框中便出現了唐江的語音消息。


    陳十一順手點了一下,唐江那熟悉的大嗓門瞬間在安靜的房間裏響了起來:


    “一哥哦,唐玉都已經十歲了,能照顧好自己咯。還有,那哪叫耍了耍,你是喊我去打雜了,可把我給累死了。對了,李興與高明在幹啥呢,咋還沒出來冒泡。”


    不多時,備注為李興的消息發了過來。李興的頭像上是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嘴裏叼著一根煙,滿臉寫著滄桑,生活的艱辛都刻在了他的臉上。


    他發的也是語音:


    “麻子哦,誰能跟你比哦,你可是醫院的一把手,一天清閑得很。哥哥我還在到處奔波呢。一哥,好久沒看到你咯,最近如何?明哥,最近有啥跑貨的活兒沒,我手下這些兄弟夥們,都沒東西跑咯。”


    陳十一正準備張嘴迴複群裏的消息,手機屏幕上又彈出一條新語音。


    發送者備注為高明,頭像裏是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他威嚴地雙手交叉相合,穩穩地放在辦公桌上,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場。


    陳十一點開語音,高明那略帶焦急又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瞬間傳了出來:


    “麻子,最近我這肚子可太不給力了,好像有點便秘,憋得我難受。你在醫院不是有人脈嘛,哪天我過去你們那看看,可得給我安排最好的醫生哦,錢這方麵,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不是啥大問題哈。興哥,你也知道,現在房地產這行,那可是妥妥的夕陽產業咯,我現在也就是靠著以前攢下的老本勉強維持著,不過過幾天倒是有個項目,我瞅著還不錯,可能要接一下,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聯係嘛。還有一哥嘞,跑哪去了,咋還不吭聲呢?”


    陳十一聽著高明這連珠炮似的一番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擊,發送了一條語音信息:


    “興妹哦,你還是那急性子。我最近搞科研啊,遇到了些瓶頸,實在是不順,就跑到雲都這邊來拜訪一個在學術上很有造詣的老先生,想著看看能不能從他那得到點啟發,尋出個破解難題的法子。阿明,你最近過得還好吧?”


    沒過一會兒,李興的語音發了過來,聲音裏滿是熱情與關切:


    “還能咋樣,就這麽混日子唄。一哥,你啥時候跑去雲都的啊,這麽大的事兒,咋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啊。你可得講清楚,我們這就去找你,咱兄弟幾個好好聚聚!”


    緊接著,唐江的語音也到了:


    “一哥,你可太不夠意思啦,啥時候跑來雲都的哦?你要早說,兄弟夥些肯定二話不說,陪著你一起去耍咯。你這一個人跑那麽遠,也不叫上我們,可真不夠義氣!”


    陳十一看著手機屏幕,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迴複道:


    “我坐高鐵直達的哦,來得有點急,就沒來得及通知你們。下次吧,下次咱們一定找個時間好好聚聚。說起來,我心裏頭有個預感,將來不久啊,咱們肯定能痛痛快快地聚到一起!”


    高明又發來了消息:


    “一哥,自從你投身科研之後,就很少來貴都咯。不過這也正常,誰讓貴都這科研能力,在全國都排倒數呢。行嘞,以後再來貴都,可一定得給哥幾個說一聲啊,咱們好好喝幾杯!”


    唐江也跟著發了一條:


    “確實啊,一哥,自從陳叔和阿姨去世後,你就很少迴貴都了。咱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這裏畢竟是你的家鄉啊,有我們這些兄弟在呢,早點迴來吧,大家都盼著你呢。”


    李興的消息隨後而至:


    “一哥,等你迴來,我開著我的大貨車去接你,那場麵,絕對賊氣派!到時候咱再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不醉不歸!”


    陳十一靜靜地聽著這一句句充滿關懷的話語,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整個人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望著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有些時候,他雖然嘴上不願承認,自認為經曆了那些風風雨雨之後,早已釋懷,可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中,他一直在逃避那個地方 —— 那片承載著他最深迴憶的土地,那座埋葬著他至親的城市。


    那些迴憶,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每一次觸及,都讓他的內心隱隱作痛。 而此刻,兄弟朋友們的話語,卻像一束溫暖的光,照進了他內心深處那片黑暗的角落。


    陳十一聽著兄弟們熱情洋溢的話語,心中五味雜陳,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摩挲著,猶豫了片刻,最終點開通話框右下角的輸入方式切換按鈕,選擇了打字。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屏幕,像是要把內心的決心也一同融入到這寥寥數語之中,逐字逐句地敲下:我會迴來的兄弟們。


    打完這行字,他的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有按下。


    在他的心中,還有一句難以言說的話,如鯁在喉,卻又無法輕易發送出去: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這簡短的幾個字,承載著他對未來的期待與不安,也蘊含著他對過往傷痛的釋懷與掙紮。


    但終究還是點擊了發送。


    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深處,陳十一便已在不經意間將他的終局,默默選擇在了貴都。


    那座城市,是他夢想啟航的地方,也是他遭受重創的傷心地。


    緣,在貴都悄然萌動,如同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的生命裏生根發芽;亦在貴都,那些曾經的美好與希望,如同絢爛的煙火,在命運的狂風中逐漸熄滅。


    如今,對他而言,迴到貴都,就像是漂泊的落葉,終究要迴歸大地的懷抱,那是一種宿命般的召喚。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手機屏幕接連亮起,唐江、李興、高明的信息幾乎同時湧來。


    和陳十一一樣,他們也選擇了打字。陳十一的目光緩緩掃過屏幕,看到的是相同的內容:一哥,等你。


    看到這四個字,陳十一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可那笑容裏,卻藏著一抹難以名狀的苦澀。


    這簡單的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深處那扇緊鎖的門,讓那些被壓抑許久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來。


    他想起了曾經和兄弟們一起在貴都街頭嬉笑打鬧的日子,想起了那些一起度過的歡樂與悲傷。而如今,物是人非,他在追尋夢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卻也失去了許多珍貴的東西。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波瀾,手指輕點屏幕,迴了一個簡單的表情 —— 一個帶著淡淡微笑的笑臉,那微笑裏,既有對兄弟們的感激,也有對未來未知的迷茫 。


    ‘╰(●’?’●)╮’


    在這紛繁複雜的人世間,每個人都像是一座孤島,有著自己難以言說的秘密與情感。


    有些話語,飽含著對生活的無奈與迷茫,因為害怕父母擔憂,所以不適合向他們傾訴;有些脆弱,是藏在心底最柔軟處的傷口,不想在朋友麵前暴露自己的不堪,故而選擇深埋;而有些難過,是靈魂深處的孤寂與彷徨,隻有在最親密的伴侶麵前,才能毫無保留地展露。


    陳十一對此有著深刻的體會,他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選好一個相伴一生的愛人,是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抉擇。兩個人攜手走過漫長歲月,要共同麵對生活裏的驚濤駭浪與暗礁險灘。若是遇到對的人,相互扶持、彼此理解,那麽無論麵對何種艱難險阻,都能事半功倍;可一旦選錯,生活便會陷入無盡的泥沼,諸事不順,每一步都走得舉步維艱。


    曾經的陳十一,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裏,父母的關懷與疼愛,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他從未想過,命運會如此殘酷地捉弄他。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父母沒有那麽早因病離世,那該多好。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隻餘歸途,當最愛自己的父母永遠地離開了他,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讓他的世界瞬間崩塌。


    禍不單行,他最愛的人也背離了他,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一直以來視為使命的東西,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


    從那以後,陳十一就像是被困在了時間的漩渦裏,永遠停留在了過去,好在還有那麽個人陪他一起,讓他得以苟延殘喘。


    他的生活看似恢複了正常,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可隻有他自己清楚,內心深處早已千瘡百孔。


    若有一位時光旅人,自那時起,便默默關注著陳十一的點點滴滴,一定會發現,在那之後,陳十一雖然表麵上和正常人無異,會笑,會在疲憊時歎氣,會在麵對生活的瑣碎時惆悵,可唯獨失去了悲傷的情緒。他就像一個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麻木地應對著生活的一切。


    然而,情緒的洪流並不會因為被壓抑就消失不見,它在黑暗的角落裏悄然積蓄力量,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刻。


    理智的堤壩,終究難以抵擋這洶湧的洪流。那偶爾在堤壩上空泛起的水花,看似微不足道,卻會在現實中幻化成無盡的痛苦與迷茫。


    看完信息的陳十一,緩緩合上手機,動作機械而遲緩,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將手機輕輕放在枕邊,隨後大字形木然地躺在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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