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天空如灰色的鬥篷,沉默地覆蓋著大地。


    葉宵仿佛聽到了它的低語,知道這樣的天氣預示著馬上就會有一場大雪。她匆忙往返,從柴棚多抱了一些柴火迴來,又趕到河邊去擔了幾桶水迴來將水缸裝滿。


    不出所料,到下午的時候,憂鬱了許久的天空終於張開了它的魔法寶箱,將無數潔白的羽毛撒向大地。


    不同於初雪的羞澀和輕柔,這場雪帶著冬季特有的深沉和厚重。雪花不再猶豫,它們大膽地在空中旋轉、跳躍,仿佛是一群優雅的舞者,在冬日的舞台上盡情展現它們的舞姿。不一會兒,森林就被這潔白的帷幕所覆蓋,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都披上了銀白色的外衣。


    沈梨受傷後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星期,傷病終於恢複了一些,至少能夠下炕活動自如了。


    她走到窗前,將手掌貼在冰涼的玻璃上,透過窗戶,她的眼睛追隨著那些飄落的雪花。


    她想起了八歲生日時收到的八音盒,裏麵藏著一個會下雪的水晶球。那時的她,生活在溫暖濕潤的南方,從未想象過,有一天她能在現實中目睹這樣壯觀的雪景。


    葉宵在廚房裏忙碌著,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此時正在處理秋天采迴來的一小盆鬆子。


    那些鬆子經過早上冷水的浸泡和蒸汽的溫潤,外殼早已經變得柔軟。她將它們從蒸鍋裏撈出,迅速放入冰冷的水中,讓它們在溫差中緊縮。如此一來,炒製的時候鬆子就會自然“開口”,吃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雪還沒停嗎?”鬆子在冰中冷卻還要一點時間,等待的這會功夫,葉宵解下係在身上的碎花圍裙,打算迴主屋炕上休息一會。一進門,她看到沈梨跪在椅子上扒著窗戶看雪,隨口問道。


    “已經變小了,但是還沒有停的意思,應該還會再飄一會小雪吧!”沈梨目不轉睛迴了葉宵的話。


    “窗邊溫度比屋裏涼很多,你不穿棉衣,當心又感冒!”葉宵一邊說著一邊找出一件鬆軟的短棉衣遞過去。


    因為陰天的原因,今天一整天灶火不斷,屋子裏比平日暖和些,於是沈梨隻穿了一件鵝黃色“三緊式”毛衣,裏麵套了一件元寶領襯衫。襯衫的尺碼似乎偏大一些,袖子有一些長,有一截露在毛衣的袖口外,她索性將襯衫的袖口整個外翻,挽在毛衣袖口之上。


    “你什麽時候比我媽都囉嗦了?!嘴太碎會老的快哦!”沈梨嘴上吐槽,但是手卻接下了葉宵遞過來的棉衣,老老實實的穿上。


    自打入冬以來,沈梨不是生病就是受傷,葉宵不僅要照顧沈梨,還要全力承擔屋裏屋外的活計,沈梨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眼下的情況,除了聽葉宵的話老老實實養著等康複,她也做不了什麽。


    “雪這樣下下去,不知道要積多厚。我們得趁著積雪還不深,掃出一條道路來,不然要是下的久了,怕是難出門了。”沈梨眼看著雪已經有一拃厚,她不禁擔憂起來。


    被沈梨這樣一提醒,葉宵也覺得應當如此。隻是家裏隻有一把短的掃把,是收了高粱後葉宵用高粱秸稈摸索著紮的,掃掃室內的土塵還好,拿來掃雪就顯得太小了,而且高粱掃把太軟,用來掃浮雪還可以,一旦積雪到一定厚度,就掃不動了。


    “得再紮一把更大的掃把才行,柴房還有一些高粱秸稈沒燒完,我去挑一些重新紮一把大的掃把。另外還得弄一個推雪的工具才行。”葉宵來到窗前,看著外麵的積雪,憂慮的說道。


    “推雪的工具我來想辦法。”沈梨自告奮勇,一個轉身扶著桌子從椅子上下來,推門就去工具棚翻找有用的材料了。葉宵則去另一邊的柴房挑選紮掃帚的高粱杆。


    葉宵在柴房裏仔細挑選著高粱稈,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每一根稈子,尋找著那些粗細均勻、長度適中且挺直的。隻有這樣的高梁杆綁出的掃帚不僅形狀會更加規整,而且耐用性也會更強。她在一堆待燒的柴火堆裏精心挑選了一大捆高粱杆抱進屋子。


    雪漸漸停了,但冬天的寒風依舊在窗外唿嘯,屋內卻因為熱炕和火牆的溫熱而顯得格外舒適。


    葉宵坐在炕上,周圍是一堆經過精心挑選的高粱杆,它們靜靜地等待著被賦予新的生命。


    她拿起一把錘子,輕輕地在木製炕沿上敲打著高粱杆,每一次敲擊都讓杆子變得更加鬆散,為接下來的紮製做好準備。隨著敲打聲在屋內迴響,高粱杆逐漸失去了原有的僵硬,變得更加柔韌。


    敲打完畢,葉宵將高粱杆浸入灶鍋中,鍋裏是用來燒炕的熱水。這一步是為了將高粱杆和穗變得更加柔軟,便於後續的紮製。


    在灶台前,葉宵將經過處理的高粱杆一一排列,用鋒利的刀子輕鬆地將它們切割成一致的長度。每一根杆子都被她仔細地檢查,確保沒有毛刺和不平整的地方。然後葉宵才迴到炕頭,開始紮製掃把。


    她將切割好的高粱杆一束束地整理好,拿起一根結實的細尼龍繩,從掃把的底部開始,熟練地纏繞。她的手指靈巧地在麻繩間穿梭,每一次纏繞都緊實而有力,高粱杆在她的手中逐漸形成了一把掃把的雛形。


    為了給掃把一個堅固的支撐,葉宵又迴到柴房中挑選,最終選中了一根勉強直一些的粗樹杈。她用刀子切掉多餘的枝杈,剝去粗糙的外皮,露出光滑的木杆。葉宵將這根樹杈紮進掃把的中心,一邊在外麵添加高粱杆一邊用尼龍繩一圈又一圈地纏繞,直到掃把變得密實又厚重,木杆也緊密地包裹進掃把裏。


    隨著最後一圈尼龍繩的纏繞,葉宵將繩子緊緊拉實,然後用剪刀剪去多餘的繩頭。一把由高粱杆和樹杈製成的掃把,就這樣在她的巧手下誕生了。


    她把手裏的掃把舉高,認真審視著自己手中的作品。雖然看起來醜陋粗糙了一些,但是她拿起新製作的掃帚,隨意地在炕麵上試了試。掃帚在炕的表麵上劃過,帶走了紮掃把留下的灰塵和碎屑。


    葉宵滿意地點了點頭:“至少比上次紮的那一把已經好多了,如果能多做幾次,一定可以越做越好!”她反複打量著自己做的掃把,滿意地自言自語道。


    紮好的掃把放在炕頭,熱氣很快就會將這把掃把烘幹,然後就可以帶出去用了。


    現在她要到工具棚看下沈梨的推雪工具做的怎麽樣了。


    沈梨此時正在用手工鋸費力地鋸一個厚塑料桶。她將桶的底部鋸掉,再從桶口將整個桶身一切兩半,最後再在桶口附近釘上一個木棍做把兒,一個推雪的工具就算完成了。接下來隻需要用砂紙打磨木棍,再用火將塑料的四周燎光滑就可以了。


    葉宵打量著這個奇怪的鏟雪工具,用手揮舞兩下,它輕飄飄的,不知道用來鏟這些厚厚的雪好不好用。


    沈梨卻一臉淡定,她對自己的發明很有信心。


    既然雪停了,沈梨和葉宵就不急這一時半會了去掃雪了。忙活了一上午,現在兩個人的肚子輪流咕嚕嚕亂叫,葉宵覺得還是先祭五髒廟重要。


    葉宵從外麵裝魚的箱子裏挑了一條魚拿進廚房,她將魚放入一個瓷盆中,用冷水浸泡,耐心等待它自然解凍。不多時,冰層就逐漸消融,魚身恢複了柔軟。


    解凍後,葉宵開始清理魚。


    她用一把鋒利的刀子熟練地刮去魚鱗,鱗片在水中輕輕飄散。接著,她用一把鋼勺挖去魚腮——這是魚唿吸的器官,需要徹底清理,而鋼勺的弧度用來挖魚鰓剛好合適。最後,她用剪刀剪開魚腹,清理出內髒,不然魚膽會讓魚肉發苦。


    清理完畢後,葉宵用清水將魚徹底衝洗幹淨,確保沒有殘留的雜質。她用幹淨的布輕輕擦幹魚身上的水分,為接下來的烹飪做準備。


    鍋裏倒入兩勺食用油,然後耐心等待油熱,直到油鍋輕微的冒煙,這時候就是油溫升高的表現。她將灶裏燃燒的木柴夾走兩塊到旁邊的冷灶裏,保持油鍋小火。


    將魚輕輕放入鍋中,用小火慢慢煎製。葉宵緊緊盯著鍋裏正在煎製的魚,確保魚皮不會煎焦,而是變得金黃酥脆。


    隨著魚皮逐漸變得金黃,葉宵撒入少許細鹽,鹽粒在熱油中迅速融化,滲透進魚肉中,增添了一抹鮮美。她用鍋鏟輕輕翻動魚身,確保每一麵都煎得均勻。


    當魚的兩麵都煎至金黃酥脆,葉宵知道這是出鍋的最佳時機。她用兩個鍋鏟小心地合力將魚盛出,放入一個幹淨的盤子中。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煎魚,好不好吃全看魚的本身。葉宵選的是一條不算大的鯿花,這種魚肉質鮮美,脂肪含量豐富,但又肥而不膩,煎著吃也能夠保持肉質的嫩滑和香味。煎製的過程中隻需要一點鹽巴提味就夠了,如果用太多的配料和調料,反而會畫蛇添足。


    葉宵將煎好的魚裝盤端上桌才開始製作主食。因為今天的主食是快速又方便的玉米麵糊糊,隻要兩分鍾就能輕鬆搞定。


    葉宵在鍋裏倒入三大碗清水。隨著水溫的上升,鍋內開始發出輕微的咕嘟聲。葉宵耐心等待,直到鍋裏的水完全沸騰,翻滾著冒出熱氣。這時,她從櫥櫃裏取出莊然上次帶來的玉米麵,粒粒金黃,散發著淡淡的玉米香。葉宵用剛剛舀水的碗擦幹做量杯,舀出一碗半的玉米麵,這是她經驗積累下來的比例,足以煮出兩大碗玉米糊糊,而且既不會太稀,也不會太稠。


    她將玉米麵緩緩倒入沸騰的水中,同時迅速地用長柄勺攪拌。鍋裏的玉米麵與水迅速融合,形成了一個旋轉的金色漩渦。葉宵的動作快速而有力,確保每一粒玉米麵都能均勻地吸收水分,同時也防止了糊底或者煮得太稠。


    大約一分鍾的時間,玉米麵糊糊就煮好了。葉宵迅速地將糊糊盛出,倒入兩個大碗中。金黃色的糊糊表麵還冒著熱氣,散發著樸素的玉米香氣,聞起來似乎帶著玉米原始的甜味。


    葉宵將玉米糊糊也端上桌,與煎魚擺在一起。沈梨已經迫不及待洗好手,拿起筷子準備品嚐了。


    玉米糊糊很燙,兩人一邊吹一邊吃,這一餐雖然簡單,但是因為糊糊燙口,所以吃的很慢。


    煎魚的酥脆與玉米糊糊柔軟細膩的口感形成了完美的搭配,在落雪的冬日,溫暖的食物總是讓人產生額外的幸福感。


    沈梨突然想起莊然說過,葉宵的廚房好像有魔法,總是能將平凡的食物做出不簡單的味道。


    她現在這一刻,無比讚同莊然的說法。


    吃完飯,沈梨主動包攬了收拾碗筷和廚房的工作。這是她最近作為傷病號能做的為數不多的家務之一。


    葉宵則穿戴好帽子圍脖和手套,全副武裝去院子裏鏟雪。


    她站在房門口,鼓足勇氣才推開門,一股冷風撲麵而來,她深吸了一口冷空氣,感受著冬日的清新和凜冽。但是,鏟雪是一項必要的工作,尤其是在這樣的大雪天,不能逃避。


    飄飄灑灑大半天的雪有小腿那麽高,葉宵要在天黑之前將雪鏟到一堆,防止晚上再下雪。


    葉宵手持沈梨做的鏟雪板,雙手握住木柄末端,右腳用力踩住鏟雪板,借助身體重力將鏟雪板斜著往雪下踩,直到將雪從底部鏟起來,然後雙臂用力,鏟起雪塊後再利用慣性將清雪板上的雪揚到一邊。


    這個板子是用厚塑料桶改造的,非常硬挺又輕便,用來鏟雪簡直是神器。葉宵一邊鏟雪一邊驚歎,她不得不敬佩沈梨的想象力,竟然能想到用這種東西製作清雪的工具。


    葉宵的動作有節奏地重複著,她的身體因為運動反而在寒冷中逐漸暖和起來。門口附近的雪在她的努力下,逐漸變成了兩個低矮的小雪堆。


    隨著天色漸漸變暗,葉宵加快了鏟雪的速度。她希望能夠在天黑之前完成這項工作,盡可能的多清理出一片區域。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微的汗珠,但她並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


    天徹底黑了,葉宵放下鏟雪板,拍了拍手套上的雪,然後迴到了溫暖的屋中。


    葉宵帶著一身的寒氣和雪的氣息走進屋內,剛一進門,就被一股誘人的香味所包圍。那是沈梨精心炒製的鬆子的香味,它們在上午就已經泡好,現在經過沈梨的烹飪,散發出了鬆子特有的香氣。


    沈梨俯身在灶台前,鍋裏是正在炒著的劈裏啪啦亂響的鬆子。


    雖然隻有一小缽的鬆子,但是沈梨炒的非常用心。她知道鬆子的炒製需要慢火且勤翻動,耐心和恰當的火候也是必不可少,這樣才能保證鬆子的香味被完全激發出來,同時保持其脆嫩的口感。


    鬆子在鍋裏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沈梨一刻不停地翻動著,確保每一顆鬆子都能均勻受熱。隨著時間的推移,鬆子的顏色逐漸變得金黃,表麵也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油光。


    沈梨知道這是鬆子炒得恰到好處的標誌。


    當鬆子不再在鍋裏跳躍也不再有響聲,沈梨知道這就是所有鬆子都炒熟的表現。她趕緊用漏網將鬆子從鍋裏撈出,均勻鋪在一個盤子裏,讓它們稍微冷卻一下。


    鬆子的香味在廚房裏彌漫開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抓一把嚐一嚐。


    葉宵聞到這迷人的香味,忍不住讚歎:“好香啊,沒想到你還藏了一手好手藝。”


    沈梨嘿嘿一笑,仰起臉:“獨門秘製,祖傳配方,不傳女也不傳男!哎你快去洗洗手來嚐嚐。”


    葉宵迅速地清洗了鏟雪後冰冷的雙手,然後接過沈梨遞過來的一把鬆子。每一顆鬆子都成功“開口”,外殼輕輕一捏就裂開了,露出裏麵金黃誘人的果仁。


    葉宵將果仁放入口中,那香脆的口感和鬆子特有的油脂香氣立刻在口腔中彌漫開來,讓人感到無比的滿足和幸福。


    真香啊!


    一天中,最幸福的一刻莫過於此了吧?葉宵看著因為炒鬆子抹了一鼻子黑灰的沈梨,低下頭偷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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