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角。


    我裹緊巾帕,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個……你先出去吧,本宮換好衣服就出來。”


    她如獲大赦,匆匆點頭,轉身快步走向門口。


    就在她握住門把的瞬間,我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等一下!”


    她的動作猛地頓住,緩緩迴過頭,眼中滿是疑惑與緊張。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些在嘴邊打轉的話語,此刻都變成了一團亂麻。


    “本……本宮隻是想說,今天的事,你別往心裏去。”我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她微微一愣,隨即展露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嗯,我明白,不會說出去的。”


    說完,便迅速拉開門,逃也似地離開了房間。


    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我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浴桶中,迴想起剛才的一幕,臉上又是一陣滾燙。


    從未想過,會以這樣一種狼狽的方式,與她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換好衣服後,緩緩走出房間,發現她正站在廊中,背對著我,望著天邊的遠處發呆。


    輕咳一聲,她轉過身,看到是我,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公……公主出來了。”


    聲音有些幹澀,目光始終不敢與我對視。


    “嗯。”


    我點了點頭,走上前去,與她並肩而立。


    “今天的夜色很美。”


    她望向窗外的一方夜空,輕聲呢喃道:


    我正欲應和,卻聽阿魚的聲音突兀響起:


    “公主,崔大人,咱們此刻身處客棧之內。”


    “頭頂不過是尋常房梁,哪有什麽夜色可賞呀?”


    阿魚這一番話,瞬間打破滿室旖旎的氛圍。


    我與崔謹嫻忍不住嘴角輕揚,相顧無言。


    第二日,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我與崔謹嫻便已登上馬車。


    車輪悠悠轉動,碾過官道,“吱呀”作響,似在低吟漫長歸程。


    我撩起車簾一角,目光被窗外景致牢牢吸引。


    遠處山巒連綿起伏,雲霧繚繞,如墨染丹青。


    “沄兒,此番迴京,怕是諸多麻煩纏身。”


    崔謹嫻眉頭輕皺,神色凝重,眼中滿是憂慮。


    我心猛地一揪,忙握住她的手,柔聲道:


    “莫要憂心,隻要有你在我身旁,再棘手的難題,咱們都能化解。”


    她並未抽迴手,反倒輕輕迴握,指尖的溫度,讓我滿心歡喜,覺著前路縱有荊棘,也不足為懼。


    京城的繁華如潮水般撲麵而來,可我與崔謹嫻無暇顧及,徑直入宮麵聖。


    踏入金碧輝煌的大殿,我與崔謹嫻跪地行禮。


    母皇端坐在龍椅之上,麵容威嚴卻不失慈愛。


    待聽完救災之事,露出欣慰笑容,讚許道:


    “皇女,崔愛卿,此次救災勞苦功高,朕深感欣慰。”


    我與崔謹嫻叩謝聖恩後,我鄭重呈上收集的貪官罪證,將那些人在災時的醜惡行徑一一稟明。


    母皇閱覽罪證後,厲聲道:“這些貪官汙吏,竟敢在災荒之際貪贓枉法、中飽私囊,實在罪無可恕!來人,徹查此事,定要嚴懲不貸!”


    處理完朝堂諸事,我與崔謹嫻走出宮門,夕陽已西斜,餘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


    迴到公主府,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我伸了個懶腰,感慨道:“可算能好好歇一歇了。”


    崔謹嫻環顧四周,目光中滿是懷念與感慨,輕聲說:“是啊,許久未迴,竟有些生疏之感。”


    我望著她,佯作輕鬆道:“往後你可要常來,就把這兒當作自己家。”


    話落,便緊張地盯著她,滿心期待著迴應,盼著她能長留於此,與我朝夕相伴 。


    崔謹嫻微微一怔,低下頭,避開我熾熱的目光,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裏的微風:“若公主不嫌棄,我自是樂意。”


    聽到迴答,我心中欣喜若狂,臉上抑製不住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那可說好了,不許反悔。”


    我像個孩子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再次肯定。


    崔謹嫻輕輕點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盛開的繁花,瞬間點亮了整個庭院。


    當晚,公主府內燈火通明,我吩咐廚房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宴,一來是為了慶祝此次救災順利歸來,二來也是想與崔謹嫻好好聚聚。


    晚宴上,我們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可我的心思全然不在食物上,時不時地看向她。


    燭光搖曳,映照著她的臉龐,越發顯得她膚如凝脂,眉目如畫。


    酒過三巡,崔謹嫻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眼神也變得愈發溫柔。


    她端起酒杯,站起身來,說道:“公主,此次救災,多虧有你一路引領,嫻兒敬你一杯。”


    我連忙起身,與她碰杯,一飲而盡。


    “不,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若沒有你在身邊出謀劃策,本宮也難以支撐下來。”


    崔謹嫻微微轉過頭,與我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波光流轉,似有千言萬語。


    良久,輕輕說道:“公主真好看。”


    說著,像是情不自禁一般


    抬手緩緩朝我的額頭探來。


    我下意識地一僵,餘光瞥見不遠處正低頭忙碌的下人,心中“咯噔”一下。


    這深宅大院,耳目眾多,這般親昵之舉若被旁人看了去,難免生出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


    幾乎是瞬間,我側身一閃,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她的觸碰,動作雖快,卻又生怕太生硬,傷了她的心。


    待穩住身形,抬眼看向她,隻見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像是有諸多話語,被這突然的變故堵在了喉嚨裏。


    我心中一揪,滿是愧疚,輕聲喚道:


    “嫻兒……”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庭院中的樹葉沙沙作響。


    遠處傳來下人們輕聲交談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我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壓低聲音說道:“這兒人多眼雜,萬一傳出去,對你我都不好。”


    我望著她的眼睛,試圖讓她明白我的無奈。


    崔謹嫻默默地點了點頭,緩緩放下手,低聲道:


    “是臣莽撞了,公主莫怪。”


    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聽得我心疼不已。


    “嫻兒別誤會,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


    “隻是此舉不合規矩,有失身份。”


    我上前一步想要安撫,卻又不敢再有過多動作。


    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打破這滿是酸澀的氛圍。


    重新尋迴與她相處時那份自在與親昵。


    崔謹嫻卻毫無征兆地往前一傾。


    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了石桌上。


    “嫻兒!”我心下猛地一緊,驚唿聲脫口而出。


    忙一個箭步上前,雙手下意識地想要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湊近一瞧,隻見雙頰酡紅如熟透的櫻桃。


    眼眸緊閉,長睫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唿吸也變得綿長而均勻。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竟是喝醉了。


    長舒一口氣,一顆高懸的心緩緩落迴了原處。


    “還好隻是喝醉了,並無大礙。”


    抬手輕輕理了理她耳畔散落的發絲。


    “魚兒。”


    我揚聲喚道,聲音在寂靜的庭院裏傳得很遠。


    不一會兒,阿魚那靈動的身影閃了出來。


    屈膝行禮:“公主,有何吩咐?”


    “速遣人前往丞相府傳話。”


    “今日本公主與崔大人相談甚歡”


    “一時興起,對酌幾盞。


    “崔大人不勝酒力,已然醉倒”


    “今夜便在公主府安歇了讓丞相府不必掛念 。”


    阿魚會意:“奴婢這就去,公主放心。”


    說罷,便轉身快步離去,隻留下一串輕快的腳步聲在庭院中迴蕩。


    我望著阿魚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熟睡的崔謹嫻,心中五味雜陳。


    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你呀,怎就喝這麽多。”


    俯身將她輕輕扶起,頭順勢靠在我的肩上。


    發絲蹭著我的臉頰,癢癢的。


    我半抱著崔謹嫻,腳步輕緩地邁進客房,燭火搖曳,映出兩道依偎的影子。


    將她安置在床榻上,輕輕褪去鞋襪,又拉過錦被,小心翼翼地蓋在她身上,掖好被角。


    她側身而臥,醉意未消,嘴裏含糊呢喃著什麽,眉頭輕皺,似是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我在床邊坐下,抬手輕輕撫上她的眉間,試圖撫平那抹愁緒,輕聲哄道:“別怕,有我在呢。”


    微風拂過,吹動著窗簾,送來幾縷花香,我就這麽靜靜地守在她身旁。


    不知過了多久,崔謹嫻的唿吸漸漸平穩,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我正打算起身離開,卻感覺手腕一緊,被握住。


    她依舊閉著眼,卻攥著我的手不放,嘴裏嘟囔著:“別走……”


    我心尖一顫,又緩緩坐迴床邊,輕聲應道:


    “我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你。”


    她像是得到了安撫,手慢慢鬆開,臉上浮現出一抹安心的笑意。


    可不過須臾,眉頭再度緊蹙,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夢境,神色驚惶,嘴裏慌亂地嘟囔著什麽。


    我滿心擔憂,下意識地湊近,將耳朵輕輕貼向她的唇邊,試圖聽清夢囈的內容。


    可聲音含混不清,聽得並不真切,於是我微微轉頭,打算換另一隻耳朵去聽。


    就在轉頭瞬間,她的唇毫無預兆地劃過臉頰。


    那一瞬間,周身一僵,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


    “逃離這裏,冷靜一下。”


    然而,還沒起身,她突然睜開了雙眼。


    眼中還帶著未散盡的睡意。


    雙臂便迅速環住了我的脖頸,眼眸直直地盯著我,輕聲呢喃道:“你怎麽在夢裏也還是那麽好看。”


    說著,便將她額頭輕輕抵住我的。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


    “好熱啊你,臉也好紅。”


    我被困在她的臂彎之間。


    逃無可逃,臉頰的溫度愈發滾燙。


    連唿吸都變得急促而紊亂。


    看著近在咫尺的崔謹嫻,那清澈眼眸裏倒映著我的模樣,一時間竟忘了言語,隻能任由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裏響得震耳欲聾。


    “謹嫻,你……”


    好不容易找迴自己的聲音。


    卻也隻是顫抖著喚出她的名字。


    可她眨了眨眼睛,依舊一副沒睡醒的迷糊模樣。


    嘴角上揚,扯出一抹憨態可掬的笑。


    “沄兒,你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不一樣哦。”


    “怪有趣的。”


    說著,她那隻手就不受控地抬了起來。


    我下意識屏住唿吸,感受指尖從額頭輕輕撫過。


    一路向下,劃過眉眼,落在鼻尖。


    最後停留在我的唇上。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卻還在自顧自地說著:


    “這裏像紅豆糕皮一樣軟哎!”


    緊接著,又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不知道好不好吃。”


    還未緩過神,她就仰起頭,唇輕輕貼了上來。


    那一刻,我呆愣在原地。


    她卻像是得到了滿足,輕輕退開。


    臉上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隨後又軟綿綿地躺了下去,嘴裏嘟囔著:


    “真甜。”


    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均勻的唿吸聲。


    我望著熟睡的崔謹嫻,抬手輕輕觸碰自己的唇,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心中五味雜陳,有慌亂,有羞澀,更多的卻是難以言喻的甜蜜與欣喜。


    我坐在床邊,久久未動,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天邊微微泛白,才悄然起身離開客房,腳步虛浮地走到庭院。


    腦海裏不斷閃迴昨晚的畫麵,她溫熱的觸感、輕柔的話語,讓我臉頰再度滾燙。


    “公主,您起得這般早。”


    阿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猛地迴過神,慌亂地應了一聲。


    阿魚瞧著我,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公主,您臉色看著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忙擺手,“無事,可能是昨夜沒睡好。”


    用過早膳,我坐在書房,試圖處理公務,可那些文書上的字,怎麽也看不進去。


    “公主,崔大人醒了,正在廳中等您。”


    阿魚的通報,讓我瞬間緊張,不自覺攥緊了筆。


    深吸一口氣,我起身走向前廳。


    推開門,崔謹嫻正站在窗邊,晨光勾勒出她修長的身形。


    聽到動靜,她轉過身,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公主,昨夜叨擾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崔大人客氣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見外。”


    她微微點頭,目光躲閃,“臣……臣好像喝多了,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公主恕罪。”


    我心裏一緊,強裝鎮定地笑了笑,“無妨,不過是酒後失態,不必掛懷。”


    話雖如此,可還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這時阿魚端著茶進來。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隻是……隻是臣依稀記得,自己說了些胡話,還做了……做了些逾矩之事。”


    我的心猛地一揪,臉頰也跟著熱了起來,忙故作鎮定地擺了擺手。


    “不過是酒後所為,切莫放在心上,往後你依舊協助本宮處理府中諸事,莫要因此事心生隔閡。”


    崔謹嫻微微咬唇,猶豫片刻後說道:“是,公主,隻是,臣……”話未說完,卻又止住。


    我心中好奇,追問道:“隻是什麽?但說無妨。”


    她微微點頭低語道:“沒什麽,隻是臣想多了,公主不拘小節,謹嫻明白了。”


    我微微點頭,沒有迴話。


    但那之後,崔謹嫻雖一如往常協助我處理府中事務,卻也刻意與我保持著距離。


    我也著實摸不著頭腦,近來這股莫名的煩悶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不過是一個平日裏相交甚好、協助我處理府中事務的臣子罷了,為何她稍稍疏遠,我便滿心不悅。


    我反複思忖,難不成是病了?


    可身體並無異樣,並未有任何不適之感。


    每日晨起,對著銅鏡梳妝,鏡中的自己麵色如常,並無病容。


    白日裏,處理府中諸事,我們之間雖也交流事務,可她眼神中的閃躲,都讓我如鯁在喉。


    我試圖像往常一樣與其談笑風生,卻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話到嘴邊,也沒了那份自然。


    夜裏,我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往日裏,一同商討事務時的默契,偶爾相視一笑的會心,此刻都成了刺痛的針。


    我不禁自問,為何對她的態度如此在意?


    難道,我對她的情誼,超越了普通君臣?


    這個念頭剛一冒頭,便如燎原之火。


    讓我既慌亂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我深知,身為公主,言行舉止皆需謹慎。


    可這份難以言說的情愫,攪得我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後,我也暗暗嚐試著躲避她。


    時刻在心底敲響警鍾,提醒自己身為公主


    一言一行皆關乎皇室威嚴,需與臣子注意分寸。


    於是,平日裏若非公務必要,便不再隨意與她相見,每一次傳喚,也都隻圍繞著府中事務展開。


    而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刻意,同樣默契地恪守著臣子的本分。


    每次她入書房匯報事務,我都正襟危坐,目光專注於手中的文書。


    她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有條不紊地陳述著各項事宜,可我卻覺得,那聲音遙遠而陌生。


    公務交談結束,她便恭敬行禮告退,我總會在她轉身的瞬間,偷偷瞥上一眼,心中五味雜陳。


    明明是我刻意拉開距離,可為何每一次分別,心中都湧起一陣失落。


    有時,在庭院中偶然相遇,她會立刻停下腳步,低頭行禮,我也隻是微微點頭示意,便匆匆走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能感覺到她身上熟悉的氣息,那一瞬間想要開口喚住她,可理智卻死死將我拽住。


    無數個夜裏,又迴到了曾經的孤獨,望著天上的明月,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她,


    我不禁苦笑,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君臣有別?


    即便心中萬般不舍,也隻能將情誼深埋心底。


    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地過著,府裏一切如常。


    一日,宮裏傳來消息,母皇要為我挑選駙馬,聽聞這消息,心中竟無半點欣喜,反而莫名煩躁。


    在書房將此事告知崔謹嫻時,她正整理著文書的手頓了一下,旋即恢複如常,低著頭輕聲說:


    “恭喜公主,駙馬想必是位才德兼備之人。”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我心上。


    我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衝動,脫口而出:


    “若我不想嫁呢?”


    話一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崔謹嫻聞言,終於抬起頭。


    眼中滿是驚訝與複雜,與我對視片刻後。


    又迅速移開目光,低聲道:


    “公主莫要任性,這是陛下的旨意。”


    “況且,公主也該有自己的歸宿。”


    她的話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心中那一絲僥幸。


    我沉默許久,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身為公主,自然要聽從母皇的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府裏開始為駙馬挑選事宜忙碌起來,各方世家公子的卷宗擺滿了書房,我卻隻是機械地翻閱著,心思全然不在上麵。


    偶然間,看到崔謹嫻與一位來府中商議事宜的公子相談甚歡,有說有笑。


    那一瞬間,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竟忍不住轉身迴房,將自己關在屋內。


    隨著選駙馬日子逐漸臨近,崔謹嫻依舊如往常般,盡職盡責地協助著府中的各項事務。


    隻是我們之間,似乎連僅有的公務交流,都變得愈發小心翼翼。


    終於,選駙馬的前一晚,壓抑許久的情緒如決堤洪水,讓我再也按捺不住。


    趁著如水月色,特意帶上一壺珍藏的美酒,腳步匆匆地來到她的住處。


    站在緊閉的門前,猶豫再三,緩緩抬手,輕輕叩響了門扉。


    “篤篤篤”,敲門聲在寂靜夜裏格外清晰,等待的片刻,漫長而煎熬。


    我腦中一片混亂,想著見到她後該說些什麽,又怕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崔謹嫻出現在眼前,她身著素色常服,發絲有些鬆散,眼中滿是驚訝。


    看到是我,她趕忙行禮:“公主,這麽晚了,您……”


    我揚了揚手中的酒壺,努力扯出笑容,說道:


    “今晚月色不錯,本宮想找你喝幾杯,可方便?”


    她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很快又隱去,側身讓我進門:“公主相邀,謹嫻自是榮幸。”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書桌,幾張桌椅,燭火搖曳,映出我倆的影子。


    我自顧自坐下,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她,一杯仰頭飲下。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沒能壓下心頭的慌亂。


    她輕輕抿了一口,問道:“公主深夜前來,可是有心事?”


    我眼眶漸漸泛紅,又灌下一杯酒,借著酒勁,鼓起勇氣:“明日便要選駙馬了,心裏一點都不歡喜。”


    她手一頓,垂眸輕聲說:“這是陛下的旨意,公主莫要任性。”


    “本宮不是任性!”


    我猛地站起身,聲音不自覺拔高。


    “本……本宮心裏有了你,從很久之前就有了,怎麽能嫁給別人?”


    話一出口,眼眶發熱,滿心忐忑,等待著迴應。


    她愣住了,手中酒杯險些滑落,抬眼與我對視。


    眼中滿是震驚與慌亂,許久才囁嚅道:


    “公主,您醉了,莫要再說胡話。”


    “本宮沒醉!”我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她的手。


    “本宮清醒得很,這些日子刻意疏遠你,心裏難受極了,看到你和別人說笑,更是嫉妒得發狂,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嫁給旁人!”


    她的手在我掌心顫抖,眼中泛起淚光,聲音哽咽:“公主,我們身份有別,這……這是大逆不道之事。”


    我急切地說:“我不在乎什麽身份,我隻知道,沒有你,我以後的日子都不會開心。”


    她沉默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半晌,她輕輕迴握住我的手:“公主,此等假鳳虛凰之事,謹嫻不敢……這番情意我承擔不起。”


    我心中一陣刺痛,急切說道:“謹嫻,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怕被人詬病。”


    “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若不能與你長相廝守,這公主之位,於我又有何意義?”


    她微微搖頭,眼中滿是痛苦與掙紮。


    “公主,您身份尊貴,肩負皇室榮耀與責任。”


    “而我不過是府中協助辦事之人,怎能因一己私情,讓您陷入艱難境地。”


    聽到這話,我忙將她擁入懷中。


    “既然你我心意相通,那便無需顧慮太多。”


    “此事確實棘手,在這世間,這般感情恐難被容,明日我進宮告知母皇,就說想再多陪陪她,暫不考慮駙馬之事。”


    她在我懷中微微顫抖,似是害怕又似是感動。


    “公主,如此一來,陛下定會起疑,往後怕是要生出許多波折。”


    我抱緊了她,堅定道:“但眼下也隻能如此,隻要能爭取些時間,便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她抬起頭:“若因此事給公主帶來麻煩,我……我萬死難辭其咎。”


    我伸手輕輕捂住她的嘴,“不許你這麽說,我們要一同麵對,總會有辦法的。”


    一夜無眠,二人相擁而坐說著彼此心意與打算。


    天漸漸亮了,我起身前往皇宮,臨行前,緊緊握著她的手,“等我迴來,不管結果怎樣,都不會讓你失望。”


    來到宮中,母皇正在禦書房處理政務。


    見我前來,放下手中的筆,微笑著問:


    “皇女,今日前來,可是為了選駙馬之事?”


    我深吸一口氣,屈膝跪地。


    “母皇,兒臣近來心中憂慮,想著您日夜操勞。”


    “國事繁重,兒臣實在放心不下,想再多陪您些時日,駙馬之事,還望能暫緩。”


    母皇聽後,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


    “你年歲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不可耽擱。”


    “況且,這也是為了皇室的延續。”


    我心中一緊,忙道:


    “兒臣並非有意推脫,隻是實在放心不下您。”


    “還望能體諒兒臣的一番孝心。”


    母皇目光中滿是審視,許久,她歎了口氣。


    “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駙馬之事便暫且擱置,但也莫要忘了,此事終究不能一直拖延。”


    我心中一喜,忙叩謝磕頭:


    “多謝母皇體諒,兒臣定不會讓您失望。”


    離開皇宮,我匆匆趕迴公主府。


    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崔謹嫻。


    她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卻又很快被擔憂取代:“雖暫時退掉了選駙馬之事,往後行事,也定要更加小心才是。”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明白。”


    “但隻要能與你多相伴一日,便覺得安心,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接下來的日子,我與崔謹嫻依舊在忐忑中度過。


    為了能長久相伴,我利用公主身份,頻繁出入宮內外,收集那些流傳於民間、隱晦記載女子情誼的古籍,試圖從中尋找能被世人接納的先例,哪怕隻是一絲希望。


    崔謹嫻則在府中,以處理公務為由,與我密會,一同商討對策。


    一日,在宮中藏書閣尋書時,偶然發現一本前朝野史,其中記載了兩位貴族女子結為“金蘭契”的故事。


    雖未被大肆宣揚,但也未受到嚴懲。


    我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書帶迴公主府,與崔謹嫻一同研讀。


    “謹嫻,你看這個。”


    我興奮地指著書上的記載。


    “或許我們可以效仿,以結金蘭之名,行相伴之實,如此一來,既能常伴彼此左右,也能堵住悠悠眾口。”


    崔謹嫻接過書,仔細翻閱:


    “公主,這“金蘭契”要如何操作?


    我思索片刻,緩緩說道:“依我之見,可先依照古禮,準備香案、祭品,在案上擺放好三牲、果品,點燃香燭。”


    “然後身著素淨的服飾,跪在香案前,對著天地神明起誓,表明結為金蘭的心意,互換庚帖,寫明彼此的生辰八字。”


    崔謹嫻微微皺眉,又問道:“可若是有人對此起疑,或是追問結金蘭的緣由,該如何迴答?”


    我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便說,是因彼此性情相投,又都對詩詞書畫有著相同喜好,在相處中深感投緣,所以才決定結為金蘭。”


    “這樣的理由,想來旁人也不會過多懷疑。”


    籌備多日,結“金蘭契”的日子終於來臨。


    天色微亮,我和崔謹嫻便起身。


    阿魚在一旁協助,為我們換上精心準備的素色羅裙,裙擺繡著淡雅的蘭花,寓意著這份純淨而堅韌的情誼。


    來到庭院中,一座布置精美的香案已然擺好。


    案上整齊擺放著三牲、新鮮的果品,嫋嫋香煙從點燃的香燭上升起,縈繞在四周。


    崔謹嫻對視一眼,二人緩緩走到香案前,並肩跪地。


    我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天地在上,今日我溫沄晚與崔謹嫻在此立誓,結為金蘭。”


    “此後,無論富貴貧窮,艱難困苦,都願與她同甘共苦,不離不棄,若有違背,執劍自戕。”


    崔謹嫻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雖輕,卻透著堅定:“我崔謹嫻,與溫沄晚結為金蘭,此生定當以真心相待,一生一世,若有二心,壽命折損。”


    誓言落下,我們雙手奉上庚帖,鄭重交換,生辰八字書寫工整。


    這時,阿魚走上前,眼中含淚,既是感動,也是祝福:“公主,崔大人,阿魚自小跟著公主,知曉你們情誼深厚,今日能見證你們結為金蘭,阿魚定當拚命守好這個秘密。”


    儀式結束後起身,二人臉上都帶著釋然的微笑。


    此後,我們以姐妹之名相伴。


    一次詩會,眾人圍坐,有人好奇發問:


    “聽聞公主與崔大人結為金蘭,如此突然,倒是讓人好奇,是何等緣分促成此事?”


    我微笑著,從容應答:“我與謹嫻相識已久,本就投緣,前些日子一同探討詩詞,對一句‘蘭生幽穀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見解一致。”


    “深感彼此相契,便決定結為金蘭,共享這份情誼。”眾人聽後,紛紛點頭,讚歎這份難得的緣分。


    在那些或明媚或微雨的日子裏,我們一同漫步花園,或是在書房中潑墨揮毫,以姐妹之名,將這份愛意藏於日常相處的點滴之中,守護著彼此的真心 。


    時光匆匆,三年轉瞬即逝,又逢我生辰,宮中再度熱鬧非凡。


    巍峨的宮殿被裝點得金碧輝煌,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彩帶隨風輕舞,處處洋溢著喜慶氛圍。


    宴會之上,滿朝文武身著華服,依次上前向我祝賀,言語間盡是恭謹與祝福。


    母皇高坐主位,儀態端莊,臉上帶著慈愛笑容,接受著眾人的朝拜。


    這時,崔丞相之子崔眠穩步走來,他一襲月白色錦袍,身姿挺拔,手中捧著一個精致木盒。


    走到我麵前,他優雅地行了一禮,聲音清朗:


    “公主殿下,今日是您生辰,臣特來送上賀禮,願公主歲歲歡愉,萬事勝意。”


    說罷,輕輕打開木盒,盒中是一支溫潤的玉簪,簪身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蘭花,花瓣細膩,紋理清晰,在燭光下泛著柔和光澤。


    “此簪乃我特地尋來的美玉,由京城最好的工匠雕琢而成,蘭花寓意高潔,正如公主品性,望公主喜歡。”


    我微微欠身,接過玉簪,禮貌迴應:


    “多謝崔公子美意,這簪子我很是喜歡。”


    母皇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開口道:“崔公子有心了,崔愛卿教導有方啊。”


    崔景鴛趕忙起身謝恩,臉上滿是謙遜。


    正值眾人觥籌交錯、氣氛熱烈之時,宴會大廳的燭火突然搖曳了幾下,一道森冷寒意瞬間襲來。


    母皇正手持玉盞,與身旁臣子笑談,毫無防備間,一道寒光從暗處暴射而出,竟是一支淬了幽光的冷箭,如暗夜毒蟒,直逼母皇咽喉。


    “陛下小心!”一聲疾唿打破了宴會的歡愉。


    眾人驚愕迴首,隻見崔相腳下輕點,幾個起落便到了母皇身邊。


    然而,倉促之間,身上並未佩戴兵器,根本來不及抵擋這致命一擊,千鈞一發之際,張開雙臂,將母皇緊緊護在身後。


    “噗”的一聲悶響,那支冷箭直直沒入崔相後背,鮮血瞬間洇紅了她的衣衫 。


    崔相身形晃了晃,卻仍咬牙強撐著,緩緩轉身看向母皇,嘴角扯出一抹虛弱的笑意,“陛下,您……無礙便好……” 說罷,身子緩緩軟倒在地。


    母皇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崔相,聲音都因憤怒與焦急而顫抖:“崔相!崔相!來人呐,快傳太醫!”


    宴會上眾人頓時亂作一團,侍衛們迅速抽出佩劍,四處搜尋著暗處的刺客。


    母皇將崔相放平在地上,看著那不斷湧出的鮮血,滿心自責:“都怪朕,竟疏忽至此,你一定要撐住,朕定要將那幕後黑手碎屍萬段!”


    崔相氣息微弱,卻強提一口氣,斷斷續續道:“陛下……莫要……顧念臣,務必……徹查此事,保江山社稷……安穩。”


    太醫匆匆趕來,一番診治後,眉頭緊鎖,麵露難色。


    母皇見狀,心頭一緊,厲聲問道:“到底如何?你若救不迴崔相,朕拿你是問!”


    太醫撲通跪地,顫聲道:“陛下息怒,箭上沾了劇毒,微臣隻能暫且穩住崔相大人的傷勢,可若無解藥,怕是……”


    母皇目光如炬,掃視全場,下令道:“封鎖皇宮,一隻蒼蠅都不許放出去!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找出解藥與刺客!”


    說罷,又轉頭看向崔相,眼中滿是關切與堅定:


    “崔相,你放心,朕也定會救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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