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大人可否記得當初的細節?那天夜裏,天上飄著大雪,天氣很冷,楊自狂在自己的房間裏燒了一爐炭火,並且房門始終緊閉,他們的新家密閉性極好,一點風也刮不進去。”


    吳言道。


    “是的,的確如此,那次殺人案,我和鄉正大人查了幾個月,並未發現任何兇手,最後當成自殺案,這件案子,在五個村中,發生了好幾起了,而且都是富戶,富貴人家因家財雄厚,不時會遭到山賊和兇手謀財害命,作案動機本來很容易想到,但就是作案人的手法極其高明,幾件兇殺案至今都毫無頭緒,百丈崖村的一家富戶,當家的夜裏突然死去,他的妻子出現了類似中毒的症狀,昏迷不醒,經搶救之後並無大礙,可是經過他的妻子的仔細迴憶,夜裏並未發現任何兇手的痕跡。


    現在按照你所說,楊自狂瘋癲和他老婆死去的那一夜,他們的臥室中的確燒著很大一爐炭火,第二天當他的家人破門而入之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當即報了案,我帶著幾個人趕去楊家的時候,外門的大雪一吃多厚,那屋子裏的爐火還在熊熊燃燒,房門大開,屋裏依然溫暖如春,可是每到冬季之時,村裏許多人家都會在室內生一爐炭火,這並無稀奇之處,為何出事的都是富貴之家?”


    魏大莽道。


    “這就是炭火產生的毒氣一氧化碳導致的中毒。普通人家的房屋透風又漏雨,這種毒隻要遇風便能解除,所以普通人家靠炭火始終無事,這些年來,出事的反倒都是富戶,因為他們的房屋豪華,密不透風。”


    吳言道。


    楊自狂為楊自利的堂兄,村裏發生的這件案子,吳言也記得很清楚,隻不過那時他還小,記憶未曾恢複,所以對於楊家發生的兇殺案也十分不解,現在的他迴憶過往,很快想明白了那件案子的起因。


    用木材燒製的木炭,相比於現代燃燒後產生一氧化碳、一氧化氮等有毒氣體的煤炭來說,僅僅隻會產生一氧化碳這一種有毒氣體,且產生的量要少很多,但是木炭不充分燃燒產生的一氧化碳,在密閉的屋子裏長時間的作用之下,其危害之大,依然能致命。


    “真的是這樣?”


    “不錯,大人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做實驗,裏正府還有幾間未能損毀的房屋,除了牢房之外,正中的幾間房屋密閉性都極好,大人可在屋子裏放入活物,然後生起一爐炭火,緊閉門窗一個時辰之後便見分曉。”


    魏大莽命人抓來一條野狗,按照吳言所說照做,果然一個時辰之後,那隻狗口吐白沫,四肢癱瘓倒地不起,放出來之後過了半個時辰又恢複如常,倘若再多關上半個時辰,那條野狗恐怕就會死在屋子裏。


    “原來炭火真的會生出一癢化炭毒氣!”


    “還好我家窮,房子四處漏風,否則的話”


    “老天真是眷顧我們窮人啊,為富不仁,沒有好下場!”


    眾人恍然,有不少人拍著胸膛暗自慶幸烤了這麽多年炭火還好沒事。


    “現在幾位大人以及各位鄉親應當清楚了吧?那天夜裏,王威的確不是醉酒,他是因為炭火產生的毒氣中毒,意識模糊的他因走路不穩,老是跌倒,身上沾了許多麵粉和碳粉,所以兩位守衛大哥看到他從室內跟喝醉了一般闖了出來,並且身上白的黑的髒兮兮一片,可是中了毒的王大人,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麽迴事,在他踉踉蹌蹌闖出來之時,不僅踩到了麵粉,導致越來越多精細如灰塵般的麵粉漂浮在空中,還很有可能絆倒了爐子,即使沒有絆倒爐子,爐火的火苗遲早也會引燃空中飄起來的麵粉粉塵。


    所以,當樂大人在議事廳中看到這個樣子的王大人之時,立即明白他把儲物室裏的事搞砸了,於是便狠狠訓斥了他,見他神誌不清,趕忙把他帶進了趙大人所在的密室中,然而就在這時,儲物室發生了爆炸,那間密室所處的位置,跟儲物室正好相鄰,密室裏的人當然不可能幸存下來。”


    吳言侃侃而談,眾人深以為然。


    魏大莽尋思著此案到底如何判決,富戶們戰戰兢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雖然縱火犯兇手是王威,可是跟富人們賄賂裏正府的麵粉有很大關係,另外趙光等人搜刮財物所要麵粉等特產,也難辭其咎,不過他們已經死了,誰還會向死人追究責任?


    閻千錢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隻要魏大莽真的敢拿他們治罪,他就把魏大莽曾經在上坪村裏正府當差時收過他們好處的事全抖落出來。


    吳言道:“魏大人,敢問朝廷征糧,可有讓百姓繳納麵粉?”


    魏大莽道:“這怎麽可能?朝廷征糧征的是稻穀和小麥,以便放入糧倉儲存起來,禁止加工成稻米和小麥粉。”


    “那敢問大人,稅率幾何?”吳言道。


    “朝廷實行什一而稅的政策,由於天氣大旱,當下畝產小麥不過一兩百斤,朝廷有令,凡受災地區每畝土地交糧二十斤。”魏大莽道。


    “什麽?每畝二十斤?可是他們按每畝四十斤收的。”圍觀群眾們議論紛紛。


    “大人聽到了吧?如此大旱,村民食不果腹,裏正府非但沒有遵照執行朝廷政令,還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他們送去閻家、楊家請他們幫忙加工成白粉的上千斤小麥,是從何而來的,兩位大人十分清楚了吧?”吳言道。


    “請兩位大人明察秋毫、懲治貪腐!”閻千錢見風使舵,立即跪下叩頭道。


    閻千錢這一跪,周圍圍觀的一兩百人一起跪下“請兩位大人明察秋毫、懲治貪腐!”


    李義山也跪下道:“裏正府趙光不僅不尊朝廷政令,搜刮民脂民膏,還貪汙腐化,為一己私利陷害良民,動用私刑,貪圖富戶送來的貴重特產,貪圖精粉等奇物,結果導致裏正府被炸毀,府內的六名府役和四名守衛當場斃命,兩名守衛重傷,實屬罪大惡極。”


    這時那兩名曾做過守衛的漢子也道:“啟稟大人,裏正府趙大人其實知道吳言本來並不是倭寇,但他為了功勞竟然誣陷吳言,並誣陷黑鴉、土狗、楊大廣等多人,我們兩人當時在內府當差,他們的陰謀我二人比較清楚。”


    “大人,還有一事!”周圍看熱鬧人群中的葉鬆突然高聲道。


    “何事?”


    “五村近年來所鬧的天賊事件,跟裏正府趙光的等人有關!”


    葉鬆道。


    “什麽?”


    “不可能吧?”


    “有可能,我們這些富戶送的特產有限,朝廷給他們的撥款也不多,而裏正府的特產堆積如山,趙光富得流油,我正納悶呢,還以為是旁人送的,可是五個村的富戶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難不成真是他們搶的?”


    富戶裏有人小聲道。


    “怎麽可能?你這是在血口噴人。”


    樂空怒道。


    “可有證據?”


    魏大莽問道。


    “我便是證據。”


    “還有我!”


    蕭母葉碧荷道。


    “你?”


    葉鬆把吳言入獄後,他與葉初陽、蕭木寒、蕭易秋等人在放牧時遭到山賊襲擊,葉鬆射傷了趙富屁股,在迴村路口處的小樹林裏,又遇到了扮成天賊的王霸等人,他們利用馬蜂窩把王霸等人蜇傷緊接著便發現葉碧荷被抓走了。


    葉碧荷也敘述了自己被抓入大牢中的經過。


    周圍圍觀的村民頓時一片大罵,想不到每逢秋收之後,村裏鬧天賊之事竟然是裏正大人趙光,借征收公糧之名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還不算,還要扮成天賊把村民搶個幹淨,殺人放火,奸淫妻女,無惡不作。


    “你的證詞隻能說明,因為你收養了吳言,被趙光當成了倭寇同黨,故而抓你,至於他們扮成天賊,是因為葉鬆你勇冠五村無人能敵,但這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是真的天賊。”


    樂空剛要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旦趙光是天賊,那他的侄子豈不是與天賊為伍?


    本來趙光故意冤枉吳言等人為倭寇之事已經暴露,他的侄子樂虎雖死,可樂猛還在縣城,他們可都是在上坪村當差,眼看轉正調入縣城無望,要是趙光還是山賊,那他的侄子樂猛麻煩就更大了。


    魏大莽的話讓樂空心裏一鬆,暗道:這土鱉想不到還有兩手,讓人刮目相看啊。


    “大人可否想過,既然裏正府懷疑葉伯伯和蕭大娘兩家收養了我這個倭寇後人,當與倭寇同罪,完全可以光明正大派人緝拿我們,為何要假扮成天賊行事?”


    吳言問道。


    “你認為為何?”


    “因為他們知道我並不是真的倭寇,其他的人也是被誣陷的,目的是為了領功,他們心虛了,還有這麽重要的事,裏正府為何不上報鄉正?白大人,您說呢?”


    “我,我不知,趙光未曾向我稟報過上坪村發現倭寇之事。”


    趙光私下裏同白驃商談過,事成之後功勞分他一半,白驃則想著利用趙光,事若不成,所有的鍋都讓趙光來背,事若成功,功勞就由他白驃來搶,故而他每天派人在小鎮各處要口巡邏,趙光押解“倭寇”去往縣衙必將經過小鎮幾個要道,到時候他搶過來就是了。


    朝廷規定,倭寇之事事關重大,若有人捉到倭寇,可不必逐級上報,直接就近押往州縣,一經核實,當場論功行賞。


    如今趙光失敗了,還被燒成了灰,總捕頭正在調查裏正府滅門慘案,白驃如何敢認?


    “葉蕭兩家在村裏未曾做過一件壞事,趙光擔心陰謀敗露,十分清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不能上報,既如此便沒法請來援兵,趙光既然誣陷我為倭寇,那麽跟我有關的葉蕭兩家的人都得拿下,把我們屈打成招坐實罪名之後,便秘密押往縣衙或州府,以防止其他各部分勢力得知消息後半路截胡,倭寇的賞錢對於江湖人士和一些官爺來說誘惑還不算大,真正的誘惑是白身可以入官府當差,官身則可以升級,這點足以讓各路人士眼紅。


    但要拿下葉伯伯家的人,單憑裏正府那點實力和他們征調的民勇根本不夠看,而且此舉很可能會引來村裏一些受過葉家恩惠的村民的反抗,所以趙光隻能利用隱藏在五村之中的天賊行事,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村民知道天賊的頭子就是他裏正趙光,這樣一來他們不僅方便施展陰謀,還不會暴露身份。”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沒有人證物證,如何證明趙光是天賊?”


    “我!我可以證明!”


    這時人群中走出來一人,眾人定睛一瞧,竟然是李家的鐵匠李鐵錘,於頓時人群中的人變成了兩種神情,大多是驚訝之情,有一少部分則出現了驚慌之色,甚至浮現了殺氣。


    “你怎麽證明?”


    “十五年前,趙光為天門鎮大夫嶺上的山賊,而我則負責為那夥山賊打造兵器。”


    李鐵錘道。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無比驚訝,李鐵錘在上坪村裏這麽多年為人和善,為村民打造了許多農具鐵器,收費低於小鎮上的鐵匠,誰能想到他竟然跟趙光一起同為山賊?


    “因大夫嶺上的山賊太兇,還攻打鄉正大院,截殺縣衙裏派來的官差,縣太爺一怒之下報請州府派兵圍剿,一千官兵攻打大夫嶺,趙光和我等一些山賊逃了出去,我逃到了三川峽鎮治下的上坪村這裏,靠著一門鐵匠的手藝在村裏謀生,趙光多年消失不見,直到五年前他突然出現在了上坪村,並成了裏正。”


    “趙光讓我配合他裏正府工作,處理見不得光的事被我拒絕,我一直以來隻是一個鐵匠,大夫嶺之事也早已過去,我為了在這裏安然生存下來,並不打算揭露趙光的身份,他便也沒有強迫我。


    直到幾天前,他讓我把葉鬆引到樹林中,並以揭露我的身份和我家人的性命來要挾,我無奈之下照做,結果葉鬆被圍攻,那日幸好有一個不明身份的高人出手.......”


    李鐵錘還未說完,突然有暗箭射來,突然一名捕快飛身而起一把抄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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