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和她比起來,自己受的拘束還是太多了,至少習醫家中一定不允許,因為覺得醫者上不了台麵,以他們的身分寧可解甲歸田。


    顧喜兒怔了一下,隨即展顏一笑。「自己親人不對我好要對誰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心狠的娘,你的情形不能和我們相提並論,你娘隻是病了,一時想岔了。」


    「病了?」牧司默麵上出現短暫的茫然,但很快又一臉冷肅,生人勿近,好像不曾有過迷惘。


    「她的心生病了,也許是什麽突發狀況讓她承受不住,必須找一個人來恨做為發泄,不然她撐不下去。」顧喜兒解釋道。


    「是嗎?」


    娘心裏的苦他明白,惶惶終日,掛念著在遠方的兒子,盼能早歸,迎來的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有什麽比孩子的死更傷為人母的心,那種痛深入骨髓,無法以言語來形容,人雖活著卻已然心死。


    牧司默也會痛,但他放在心底深處,沒人知道他心口流著血,一點一點奪走他眼裏的光彩。


    用過午膳後,顧喜兒陪著牧司默在村裏走動,身體多動動有利於傷口的癒合,他們走得不快,隨興而為。


    村子裏的人雖然會好奇的探頭看,但不會有人主動上前詢問,或是說兩句閑話,前後兩任翁婿裏正將村子治理得井然有序,絕對的威望讓人生了敬畏之心,大家的嘴巴是有把門的,沒有熊心豹子膽敢去得罪裏正家。


    「這裏的稻子長得很好。」牧司默道。


    結實、飽滿,粒粒金黃,不像北方的高粱、小麥那樣幹癟癟的,一捏就扁了,他還啃過豆渣做的餅,很糙口,刮喉嚨,要配著水喝才咽得下口。


    「是不錯,我們用了心施肥、除草、防蟲害,過些日子還希望老天爺賞臉,別在秋收前後下雨,不然我們就慘了,太早下雨稻穗易發芽,收割後稻子沒曬幹也容易發黴……」顧喜兒聳聳肩。


    她是當了農家女之後才曉得,原來種田也不簡單,完全是看天吃飯,不管用了多少心思去種植,一場雨就有可能毀了農人一年的心血。


    「看來真的很辛苦。」惜字如金的牧司默伸手碰了黃澄澄的稻穗,感受著它飽滿的墜沉感。


    馬嵬村左連前壁村,往東隔了一條河是柳枝村,河岸兩旁植滿揚柳,枝柳往下垂入河中,風吹柳條兒動,河水的流動也帶動河裏的青柳,岸上水裏皆是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水綠。


    山桃縣稍微靠近南邊,因此大部分的農家都一季水稻、一季麥的輪作,此時的村落是稻浪連成片,宛如金色的海洋般,隨著風上下起伏,一波接一波傳來稻香,帶來即將豐收的喜悅。


    七月底、八月初還不是收割的季節,至少要到八月十五後,稻穗的顏色轉為深黃才是成熟期,此時的稻子成熟得剛好,稍微曬上兩日便可收入倉,輕輕一搓便能去殼,一粒粒的白米晶瑩透亮。


    稻子幾乎是同時下種,收割的時日也相差無幾,因此顧裏正才提早找人,先將自家的糧食給收了,以免大家一窩蜂的采收反而人手不足,引起四處搶人的糾紛。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不為人知的辛酸,不是付出辛勞就一定有收獲,像你們當兵的還不是要提防小人算計。」她聳聳肩,自古以來兵權是各家必爭的一大勢力,有野心的人絕不會放過。


    「你怎麽知道我出自軍中?」目光一冷,牧司默倏地伸手箝住她的細腕,手勁不輕的施壓。


    「放手,會痛!」顧喜兒想把他的手甩開,可是甩了幾下就放棄了,男女先天體力上的差異她還是有數的,不必硬碰硬自找苦吃。


    不過她還是小有微詞,心有不豫,她要是想下手他早就沒命了,哪還容得他恩將仇報,多有質疑,這家夥真是腦子長蟲了,才會做出這種沒大腦的糊塗事。


    「說清楚我才放。」牧司默雖沒鬆手,但力道明顯輕了些,眼神也不若先前淩厲。


    顧喜兒撇嘴,「你一身血氣誰看不出來,軍人都有一股置生死於度外的氣勢。」


    看他不信,一副農家女不該有如此過人見識的模樣,顧喜兒真被他氣著了,幹脆往前一靠,像是要投懷送抱,把一臉正氣的牧司默驚得麵上發紅。


    「你……你想幹什麽?」


    她靠得太近了,女子身上的體香幽幽蕩蕩的飄入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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