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菀瑜的身孕沒有瞞著人,太醫院也存了檔,雖然沒有人敢來煩擾她,但藺菀瑜還是從來往宮女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些許不對。


    她尋機會偷偷喚來瑞雪,問道:“近日宮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瑞雪一向安分守己,想了想便搖搖頭:“沒有什麽,大家還是和往常一樣,隻是聽說陛下答應選秀了!”


    “哦。”藺菀瑜還當是什麽事情,“沒事,你去忙吧。”


    自從那晚趙長蘇明確表示想她落胎,藺菀瑜便避著不見他了。


    這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她怎麽可能會想落胎?有了孩子,不僅能避免與趙長蘇同房,還能成為趙長蘇想立她為後之路上最大的阻礙。


    那麽趙長蘇答應選秀也是遲早的事情,畢竟前朝那麽多想與皇家同富貴的官員,爭著搶著要送女兒入宮,來給新君吹吹耳旁風。


    她之所以答應入宮住著,還是想先找機會給藺家翻案,隻是趙長蘇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還是得想辦法提一提,避得差不多了。”藺菀瑜想起陸明聿以前做生意的時候,若碰到很難搞定的商戶,便采取釣魚式策略,緊一緊,鬆一鬆,再緊一緊。


    思定,她喚來瑞雪:“去問問陛下今夜有沒有空,到我殿裏用晚膳。”


    就是再忙,飯都是要吃的。


    瑞雪見藺菀瑜總算想通了,喜滋滋地領命去勤政殿找阿滿侍衛。


    可沒想到出去時樂嗬嗬的,迴來的時候瑞雪的衣裳都濕透了。


    現下已入秋,秋風蕭瑟,瑞雪凍得瑟瑟發抖。本來想先迴屋子裏換身衣服再來伺候,沒想到藺菀瑜看著陽光明媚走出來曬太陽了,正巧就撞上了。


    “瑞雪,你這是怎麽迴事?”藺菀瑜焦急地將瑞雪拉進屋子,使喚別人去準備幹衣服和熱水。


    瑞雪是她在宮裏認識並接觸最多的一個宮女,並不是感情有多深,而是這宮裏和錢塘陸家不一樣,瑞雪是仆,若有人敢暗地裏欺辱瑞雪,就是在打她這個主人家的臉。


    再說了,正常人哪裏會走著走著落湖?


    等瑞雪換好衣服,藺菀瑜才將她叫到跟前來問,開門見山:“是誰做的?”


    瑞雪低著腦袋:“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她們,但是看穿著和談吐應當是官家女子進宮來遊玩的。”


    官家女子?


    結合著趙長蘇要選秀的消息,藺菀瑜心裏便有了數:“是你主動招惹的她們?”


    瑞雪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奴婢沒有,就是在和阿滿侍衛說話的時候,被她們知道了我是伺候在小娘娘身邊的宮女,她們就命令我自己跳進湖裏,待夠一刻鍾才能出來。”


    原來如此。


    她們能結伴入宮,想來是奉太後之命,去勤政殿附近晃悠多半也是為了能偶遇趙長蘇。


    真是猴急,竟半點時刻都等不了。


    藺菀瑜心想,今晚這頓飯,有的吃了。


    勤政殿內,趙長蘇沒想到藺菀瑜能來主動相邀,應對眼前這些老學究都覺得額外順眼了許多,處理政事更是得心應手,速戰速決。


    夜幕剛降臨,趙長蘇便如約迴到福寧殿,本想直接去見藺菀瑜,但又想著好幾天沒見了,他又老是忙碌著沒時間打理自己,於是轉道先去了正殿叫水,沐浴更衣後,才神清氣爽地來赴約。


    藺菀瑜的害喜一陣一陣的,這兩天好多了,還能下廚做飯。


    憑著記憶做了幾道趙長蘇愛吃的京城菜,便拿著讓瑞雪搜尋來的針線縫著孩子的小衣服。


    等趙長蘇進來的時候,入目第一眼便是周身泛著慈愛光芒的藺菀瑜,手中的針線熟練又溫柔。


    “莞瑜,我來了。”在藺菀瑜麵前,他幾乎很少用朕自稱,尤其是這樣溫馨的時刻。


    藺菀瑜抬眸,眼中迸發的光亮直擊趙長蘇的心:她看見我很高興!


    這一頓飯,吃的趙長蘇心滿意足,讓他們不禁想起從前一起在藺府用飯的時候,他們兩個總能互相給對方夾自己愛吃的菜,然後被藺相嗬斥不懂規矩。


    那是多麽美好的迴憶啊!


    用完飯,藺菀瑜又拉著趙長蘇陪著她遛彎消食,一起仰望星空:“泓照哥哥,如果時間能倒流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這點趙長蘇也非常認同,他用力地點頭,神情眷戀:“是啊,如果沒有經曆這些事情,我們應當已經成婚,指不定第一個孩子……”


    這是趙長蘇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在放鬆的狀態下便脫口而出。


    藺菀瑜的笑容微怔,她一把推開趙長蘇,哭著跑了出去。


    趙長蘇沒想到藺菀瑜反應能這麽大,後悔至極,趕緊追出去。


    藺菀瑜沒跑遠,就跑到白日裏瑞雪落湖的湖邊,站定後等著趙長蘇追上來。


    “莞瑜,別跳!”趙長蘇嚇壞了,他以為藺菀瑜要想不開,趕緊衝上去將她一把拉迴擁在懷裏。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不要離開我。”


    趙長蘇不停的道歉,滿心都是失而又複得的慶幸:“我不讓你落胎了,我可以養你的孩子,隻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趙長蘇語無倫次,他突然就想通了,他愛的和要的都隻是藺菀瑜這個人,隻要她還在他的身邊,孩子算什麽?


    況且,他們時間還長,以後還有很多機會能有他們自己的孩子。


    既如此,他又在介意什麽?


    聽著趙長蘇的真情流露,藺菀瑜也頗有感觸,他說的沒錯,若沒有三年前的動亂,他們是已經成婚了。


    但這世上沒有時光倒流。


    藺菀瑜掩去眸中的動容,換上她早就練好的楚楚動人版哭腔:“泓照哥哥,你知道這裏白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什麽?”趙長蘇鬆開她,看著這平平無奇的湖一臉疑惑。


    “泓照哥哥,我害怕。”藺菀瑜哭得梨花帶雨,把趙長蘇的心都哭化了。


    “不怕,有我在。”


    “泓照哥哥,今天白日,我讓瑞雪去邀請你來用晚膳,瑞雪碰到了幾個女子,她們把瑞雪推進湖裏了。”藺菀瑜不一次性把話說完,等著趙長蘇來問。


    “為什麽?”


    趙長蘇問了,她才繼續說,同時腳步越來越靠近湖邊:“因為她們知道了瑞雪是我身邊的人,我害怕以後如果她們進了宮,掉進這湖裏的就是我。”


    話音剛落,藺菀瑜張開雙臂,閉上雙眼,就要往湖裏栽去。


    “莞瑜!”趙長蘇本來還想寬慰一下她,說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但下一秒竟然看見她就要跳進去,他幾乎是本能地是拉住她的手。


    “你在幹什麽?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趙長蘇嚇壞了。


    “是嗎?很危險嗎?但我如今的位置,以後的處境,難道不危險嗎?”


    其實藺菀瑜一直很明白,隻是趙長蘇還把她當做以前那啥也不懂、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罷了。


    以為哄哄就能好,以為隨便給點小浪漫和小深情,她就能開心一整天。


    被戳穿了的趙長蘇變得眼神閃躲:“我正在想辦法。”


    “有辦法嗎?你說你要立我為後,那那些姑娘算什麽?你是要立她們為後嗎?泓照哥哥,你又要騙我嗎?”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打的趙長蘇啞口無言。


    就知道這頓飯沒這麽容易吃!


    “再給我點時間。”因著太後的話,趙長蘇的顧慮太多了。


    看著趙長蘇這個窩囊樣子,藺菀瑜直接被氣笑了:“泓照哥哥是覺得我在逼你?”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你還要繼續糊弄我嗎?”


    藺菀瑜的步步緊逼讓趙長蘇喘不過氣,最終借口說:“天涼,我們迴去再說。”


    可一迴去福寧殿偏殿,趙長蘇就想走,可藺菀瑜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


    沒等他走出偏殿大門,藺菀瑜就衝了出來對他的背影大喊:“泓照哥哥,如果做不到我不怪你,隻求你能幫我藺氏洗清冤屈,屆時我什麽都聽你的!”


    說完,藺菀瑜不顧眾目睽睽,直接給趙長蘇下跪磕頭。


    趙長蘇沒有迴頭,即使他的心跟隨著藺菀瑜磕頭聲一道顫了一下,他深唿吸了一口,決絕地抬步離去。


    等趙長蘇走遠,瑞雪才一臉心疼地去扶起藺菀瑜:“娘娘快起來,地上涼。”


    藺菀瑜好失望,冷笑一聲:“你都知道地上涼,可看他,他卻連頭都不迴。”


    瑞雪也覺得有些心涼,因為在她眼中,自從小娘娘來了,陛下就格外上心,什麽都要最好的,小娘娘相邀,陛下都立馬來了,一刻都沒有遲,聽正殿的人說,陛下還是迴來後沐浴更衣才過來的。


    那得是何等的在意,才會如此這般?


    於是所有人都以為小娘娘於陛下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


    可方才那狠心決絕的背影,好像又不是那麽一迴事。


    主子之間的事情真複雜啊!


    瑞雪低著頭,不敢言說半語。


    藺菀瑜也不求她能說什麽,這深宮,處處都是無形的枷鎖,勒得人喘不過氣,鎖得人毫無半點生機。


    藺菀瑜看著星空點點,可旁邊一大團的烏雲正在緩緩移動,試圖遮過那本就不多的月光。


    也不知道陸明聿現在在做什麽,他有沒有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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