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交談以不歡而散告終。


    太後氣得把手邊能砸的通通砸了個遍,大罵趙長蘇逆子,罵他隻要美人不要江山,罵他豬油蒙了心看不清形勢……


    趙長蘇沒有走遠,就站在慈祥宮外,將太後罵的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雙拳緊緊攢緊,額上青筋暴起,良久之後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氣而後離去。


    母親的不理解,注定會打亂他原本的計劃。


    但是,現在他才是聖上,他才是坐在最高位的那個,若是現在的他還無法給心愛之人該有的體麵,那他這麽努力爬上來做什麽?


    “吩咐下去,太後近日召見哪家女子入宮,通通來告訴朕,朕倒要看看,誰家敢送女兒入宮!”


    趙長蘇好不容易才與母親重逢,他並不想發生直接衝突,既然她能背著他做出不符合他意願的事情,那他也能!


    當初送藺菀瑜去做妾的事情,本就是趙長蘇心上的一根刺,如今又要阻攔他們兩個在一起,就算對方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就這樣,太後近來召見了哪家女子,哪家就會被趙長蘇在早朝上刁難,一時間朝堂上戰戰兢兢,誰也摸不準這位新帝的脾性。


    後來才知道,竟然是為了太後選皇後之事!


    “真是胡鬧!”太後簡直要氣瘋了,把剛下朝的趙長蘇叫來慈祥宮:“你到底要幹什麽?”


    趙長蘇來是來了,但那一張挎著的臉真是比臭水溝都臭:“自然是為了選朕的皇後。”


    “你還想讓立藺菀瑜為後?”太後心裏跟明鏡似的,但就是不同意:“你想都別想!既然你已經把她接入了宮,那就歸屬後宮,後宮事宜,哀家說了才算!”


    這是事實,趙長蘇無從反駁。


    太後又補充道:“皇帝,別忘了你為了坐上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又犧牲了多少,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置江山大業於不顧嗎?”


    “朕沒有!”這幾日的早朝趙長蘇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出來,如今朝堂的和諧表麵下的暗流湧動。


    如履薄冰,便是如此。


    太後深諳後宮生存之道,既然趙長蘇不反對前朝的現狀,便繼續從後宮入手諄諄善誘:“沒有?那藺菀瑜是怎麽迴事?你把她安排在福寧殿偏殿,你知道惹了多少人側目?你是想保護她,還是害她?”


    “朕怎麽可能想害她!”趙長蘇將藺菀瑜接迴來就是想放在身邊保護。


    “你現在不是那默默無聞的北境王了,你現在是天子,每一個動向都有多少人盯著你可知?別說住在偏殿,就是住在你正殿,你敢說能時時刻刻護她周全?”


    太後太了解自己兒子,有些事情,他說他清楚,但掰開了揉碎了,他就不一定清楚了。


    “你還未立後,就算你能將藺菀瑜放到那個位置,她沒有母家啊你不知道嗎?無權無勢的皇後,就像小雞入了蛇窩,一不小心走錯路就會被生吞活剝!”


    “那朕便給她找一個有力的母家!”


    見趙長蘇如此天真,太後陰惻惻反駁道:“給她找別的母家……嗬嗬,她是藺菀瑜,她能同意你這麽做?”


    她不會同意,趙長蘇很清楚,不由得眉頭緊皺。


    “要知道,前朝和後宮是連著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今日給她尋得母家若靠不住,往後難不成給她再換一個?倒不如就聽母後的,皇後麽,隻要娶個與你最有助力的女子即可,這樣穩住了前朝,後宮也才能安穩,你的藺菀瑜才能在後宮享盡榮華富貴,豈不兩全其美?”


    為了堵住趙長蘇的嘴巴,太後繼續道:“隻要你好好當政,你還年輕,坐上個幾十年不成問題,如何坐得穩才是你現在首要考慮的第一要素,想給藺家翻案?你有人可用嗎?朝中有人會支持你嗎?倒不如收納世家女子入宮,這樣既充裕了後宮,還穩住了前朝,尤其是皇後這個位置,你就瞄準如今朝中最有聲望的,讓老鷹帶著小鷹,這樣你才能把龍椅坐穩!幾年之後,你再想對藺菀瑜好,想廢後另立都是可行的!”


    最後一句話純屬多餘,但太後為了說服趙長蘇,不介意畫上這個大餅。


    果然,剛剛還態度強硬的趙長蘇聽完後,眼神都柔和起來,他試探問道:“可以廢後另立?”


    “當然!”太後肯定道:“母後還能害你嗎?母後是最希望你好的人,隻有你好了,母後才能好。既然你那麽愛那個藺氏女,母後也不會非要在你心上刮刀子,但你要清楚如今的形勢容不得你任性,需得步步為營,方能成大事!”


    一番“交心”的對話下來,趙長蘇基本上就已經被說動了。


    從慈祥宮走出來,他不禁覺得心好累,本來都想好了,不管有什麽困難,母後有多不同意,他都要堅持本心,要堅持立藺菀瑜為後。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母後說得對,如今新朝剛立,還動蕩不穩,三司六部沒有一個是沒有問題的,如今他除了要勤勉治下,更重要的是要展露出明君之範!


    若突然要給藺家翻案,且不說會遭到群臣反對,就是翻案成功,要立一個沒有母家的女子為後……


    趙長蘇除了怕麵對所有人的反對,更怕自己護不住沒有根基的她。


    難道接藺菀瑜迴來,真的是錯的?


    “不!”趙長蘇驚唿出聲!


    不是!不是錯的!他想要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有什麽錯?


    藺菀瑜本就是他的未婚妻,是父王為他指的婚!他沒有錯!


    因為害怕,趙長蘇走在宮道上突然跑了起來,他一路狂跑迴福寧殿,可站在殿門口,他又停下了。


    呆呆地看著殿門,他想去偏殿看他的姑娘,聽服侍她的瑞雪說,姑娘最近吃得少又睡不著,很是不好,她又不肯看太醫,生怕身體會熬壞。


    他想親自叫太醫去勸藺菀瑜看病的,但一連幾日的公文多到他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便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如今想起來,趙長蘇慌亂地叫人去請太醫,然後就在殿門口徘徊著不敢進門。


    等太醫來了,趙長蘇才有勇氣跟著進去,可一進去就看見藺菀瑜臉色蒼白地半靠在床上,床邊還放著一個木桶。


    “莞瑜妹妹你怎麽了?”趙長蘇撲上前心疼地望著她,“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麽現在成了這樣?你們是怎麽伺候主子的!”


    趙長蘇把罪都怪在了瑞雪等侍女身上。


    “沒事,我沒事的,許是長久沒迴京,水土不服。”藺菀瑜虛弱道,她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不行,我帶來了太醫,咱們看看好不好?”趙長蘇不給藺菀瑜拒絕的機會,趕緊起身給太醫騰位置,動作期間餘光瞟到了木桶裏的嘔吐物,胃裏不禁一陣翻騰。


    最近他也沒好好進食,這乍一看汙穢物,竟然有點反胃。


    為了不表現出來傷了藺菀瑜的心,趙長蘇趕緊屏氣凝神,退到一旁盡量不去看那個木桶。


    太醫是太醫院裏醫術拔尖的,隻是為人頗為耿直,微微一號脈就清楚了,樂嗬嗬地起身給趙長蘇報喜:“恭喜陛下,小娘娘這是有喜了!”


    因藺菀瑜還沒冊封,叫小娘娘總不會錯。


    趙長蘇大驚,他一直與藺菀瑜避開這個話題,他不怪藺菀瑜,他是怪自己,怎麽就那晚能著了陸明聿那奸人的道?


    他以為就算真的有了,就一晚能有什麽事情?隻要他忽略,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但沒想到藺菀瑜竟然有孕了!


    太醫見趙長蘇久久沒有迴應,終於砸麽出不對來,趕緊改口:“陛下恕罪,許是臣醫術不精,若不然再號一次。”


    說著便要繼續給藺菀瑜號脈,但被趙長蘇阻止了:“朕,隻是太高興了,沒想到朕剛登基就要有一個孩子,你且去開個安胎藥,讓她不要這麽難受辛苦。”


    “是。”太醫聽出來了趙長蘇的口不應心,但事已至此隻好應下然後撤退。


    太醫走了,趙長蘇也把瑞雪等人哄了出去,他想靠近藺菀瑜,但餘光又看見了那個木桶,趕緊叫住瑞雪:“把這個也拿出去。”


    “可娘娘隨時會吐……”瑞雪剛說一半就被藺菀瑜打斷:“沒事,拿下去吧,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是。”瑞雪低著頭將木桶拿出去,然後關門。


    屋子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藺菀瑜其實早就有了猜想,自己身體的變化她最清楚,因此太醫的診斷她並沒有很意外,隻是……


    “泓照哥哥,對不起。”藺菀瑜先將姿態擺低。


    趙長蘇搖搖頭:“這不是你的錯。”看著藺菀瑜淚眼汪汪的模樣,他不禁想起太後說的話,“隻是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藺菀瑜哽咽著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他:“泓照哥哥的意思是,讓我落胎?”


    趙長蘇沉默了,他別開了目光,隻是握著她的那隻手緊了又緊。


    “你說話啊!”藺菀瑜晃了兩下他的手。


    “我……”趙長蘇自認能接受她非完璧,是因為他愛她,但這讓他怎麽去愛一個她與別人的孩子?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會容下他的孩子。”藺菀瑜自嘲地笑道。


    “你是想讓朕的第一個孩子姓陸嗎?”趙長蘇脫口而出,語氣中滿是責問,好似在說藺菀瑜若想留下這個孩子就是真的對不起他。


    藺菀瑜痛苦地掩麵痛哭,那委屈又無力的哭聲又讓趙長蘇軟了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長蘇上前將藺菀瑜擁進懷裏,“你不是怪他嗎?他不是對不起你嗎?你何必還要留著他的孩子?如果你喜歡孩子,真可以跟你生一個,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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