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嗎……?”


    “甭小看他八歲,四書五經全都讀過了,跟我們大人也應對自如。”莊養成說,“我提醒邢大人,天文星算之術,朝廷明令不得外傳,因此一旦入了欽天監,世代子孫永不能改任他官。邢大人說沒問題,還說這不就是鐵飯碗嗎?誰知道,他的算盤子兒還沒打響,他這小兒子就打破了鐵飯碗,連鐵飯碗都打破,你說行不行?真行!”


    範羽道:“兜了半天,你還沒談到正題兒去呢?”


    “我剛才說的就是正題,那天文生隻管看天,不負責推算的,天象占候吉兇是由專門的『靈台郎』和『保章正』來決定的。那天,天文生報告,東北天空有雲又長又直,一般的雲不是躺著的嗎?這卻是立著的,我查過司馬公在《史記》上說這叫『蚩尤旗』,主兵象,所以靈台郎說了,東北方可能有夷狄作亂,要保章正記下了,上報朝廷警示。”


    這種判斷並不意外,北方一向以來都是敵人入侵的方向,長城以北之地不易農耕,遊牧民族一旦缺糧,便想越過長城來搜刮,所以明朝立國之初,就沿著長城以南設立了一連串的兵鎮,有定籍為兵戶的百姓世代駐守。


    “可是,”莊養成賣關子說,“那位小小的天文生,居然大膽說,不是,此非兵象,近日會有地動也!”


    “莫非是……”


    莊養成得意的笑道:“隻不過是十來天前的事,不是還搖得挺厲害的嗎?”


    不久前的確是有地震,來得又快又強,當時還震落了朝天宮大殿的燭台。


    “那他說得準了?”


    “後來才知道他說得準,當時大人們叱他胡說,小小一個天文生,又是八歲孩童,憑什麽多言?可是小孩不服氣,說他說的比較準。”


    “人家臉上怎麽掛得上去呢?”


    “說的可不是嗎?你說那位小小天文生怎樣了呢?當然第二天就被送迴家去了。”


    範羽果然很有興趣。


    “如何,道長?這件事對你有幫助嗎?”


    “這件事很多人知道嗎?”


    莊養成得意的擺擺手:“以我跟邢大人的交情才知道的,禮部上下就隻有我們兩人知道。”


    莊養成可能隻覺得這件事有趣,或者還覺得這孩子真有異能,但範羽還有更深的想法。


    “那位禮部邢大人是誰?家在何處?”


    範羽問明了所在,當下寫好名刺,午飯也不用了,便匆匆趕去邢大人家,遞給房門,說是有朝天宮來的道士求見。


    在門外等了好一會,邢大人才令人帶他到一間小的偏室接見。


    偏室裏擺了一方小幾,兩張折疊起來的交椅,牆角有蛛網,幾麵有一層白塵,可見不常使用,久未打掃。


    下人打開一張交椅給範羽坐下了,等了很久,才有姍姍來遲的下人端來一杯溫茶,而且還茶味粗糙,可能邢大人見範羽身份不詳,目的又不明,想草草打發了事。


    又等了片刻,才總算見到滿臉狐疑的邢大人進來。


    “道長找我何事?”邢大人不想拖太久,開門見山就問。


    範羽先自我介紹了一番,才說:“邢大人請恕,貧道今日十分冒昧,我也不拐彎抹角,實不相瞞,我正是為令郎在欽天監一事而來。”


    邢大人的雙眼頓時不安的亂動,馬上露出想送客的表情。


    “邢大人稍安勿躁,且聽我說……”範羽語氣誠懇的輕聲說,“貧道的意思是,令郎若真有本事,可能在我道教中更為合適,否則小兒不懂事胡亂開口,隻怕有朝一日惹禍上身,禍及家門,那可不妙。”說得好像對整件事很清楚的樣子。


    “老夫不明白道長在說什麽?”邢大人還在裝傻,但他充滿防備的語氣已露了餡。


    “令郎在欽天監,很可能是他天生有『望氣』的才華,這是可遇不可求的。”


    “嗬嗬,”邢大人逮到了話頭,“這『望氣』不是算命師騙錢的伎倆嗎?”


    “對不成材的人來說,是的,可是曆來知命數之人有三種。”


    邢大人感到有些興趣了:“詳言之。”


    “第一種人天生異賦,他能望氣,就如我們看平常事物一般,我們一瞧就知道花是紅的或是白的,這對瞎子而言卻無異於奇事,天生瞎眼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顏色,就如同我們想象不到何謂望氣一般。”範羽侃侃而談,“這種人若有心,將其所見歸納整理,便能得出一套法則,如晉代郭璞望堪輿之氣而寫《葬經》、宋代陳希夷以星命推人而立紫微鬥數、徐子平以幹支氣變而創八字推命、又如本朝邵康節之鐵板數,若非真能望氣之人,不可能平空創造也。”


    “第二種呢?”


    “這第二和第三種皆是學習命理之人,第二種人天生聰慧,將命理之學融會貫通,可以推算得很準,甚至也學會看些許氣色;而第三種人學藝不精,時準時不準,或根本隻是混飯吃者,這些人總是占大多數,也難怪邢大人不齒了。”


    “道長說的有意思,隻不知關我小兒何事?”


    “司馬遷編《史記》時,特別編了一部《天官書》,專門記載曆代天官觀天的經驗,可是令郎別出途徑,並不依書而說,可見他是真能望氣之人。”


    “真能望氣又怎麽樣?”


    “眼下朋黨紛起,互相攻擊,令郎這種人若是隻要望氣便知未來,稍一不慎說錯了話,邢大人豈不被扯入黨爭之中?”


    萬曆後期,由於皇上不處理官員升遷,朝中大臣便自立門戶,目的在影響官員委任,於是東林黨、楚黨、浙黨、閹黨等有利益關係或地域關係的朋黨競起,為了名利地位而激烈鬥爭,各大小官員若不見風轉舵,很容易就在黨爭中落馬。


    邢大人蹙眉深思良久,才說:“你再說一次,你想把我兒怎樣?”


    “進朝天宮。”


    “豈不是要當個道童?”


    “邢大人放心,我乃朝天宮副祀,動用一點小關係,令郎不難補上位子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邢大人搖搖手,“我膝下有三子,這最幼小的兒子雖非最聰明伶俐,我也舍不得他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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