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舟漂在水上,裝滿了一船的漁獲,惟獨少了漁網。


    原來他撒網時一個不慎落水,掙紮中又二個不慎讓四肢纏上了漁網,慌張中再三個不慎吞了幾口水,潭水灌入肺部,當場了帳。


    爺爺的屍首如蟲繭般包著漁網沉入水底,沒浮過上來,一直到很久以後才被垂釣的人勾起漁網,看到跟網眼糾纏在一起的屍骨。


    這種經驗不隻一次,因此他知道自己是個特別的人,也因此他潛心慕道,希望自宗教中對他的能力獲得解答。範羽強打起精神,不敢再睡,於是步出鬥室。


    室外的寒冷空氣撲麵而來,顏麵彷彿馬上結了層霜,臉部肌肉僵成一片。然而他心中有事,也無暇理會天氣,隻是習慣性的抬頭眺望天際。


    他腦中打轉著夢中玉帝和諸臣的對話,種種場景過於真實,不像尋常的夜夢。


    他心神不寧的望向夜空,不知不覺中,口中輕聲背誦起《步天歌》,那是專門用來記得星名和方位的口訣,他一邊背誦一邊瀏覽群星,複習過去所習的觀天候術。


    忽然,空中群星移動了!


    隻見群星忽然如萬滴雨點般殞落,夜空彷彿下了場光點之雨,範羽嚇得跌坐在地,心中驚懼萬分。


    莫非真如方才所聞,諸惡神殺星已經領旨降凡了?


    換成今日,我們大概會解釋成流星雨,但事情並沒那麽簡單,尚有下文。


    範羽心中惦記著這事,不敢告訴別人這場夢境。


    隻不過在庚申日五天之後,開始大雪紛飛,從十二月二十五日,一連下了六日大雪,到元旦才停歇,雪深五尺,寸步難行。


    停雪後,晨起的人們驚見雪地上有巨大腳印!


    有巨人足跡,也有牛馬蹄痕,全都有一般足印的三四倍大,還深入雪地一尺許。這驚人的消息傳開來,人們議論紛紛,卻得不出個結論來。


    隻有範羽聽聞這消息,馬上聯想起月孛、天狗諸兇神,以及跟隨他們的妖星馬疋,莫非這些煞星、神獸全都在大雪中降凡,托生人世了嗎?


    他想知道更多!


    無奈的是,他的能力有限,而且無法自由控製,隻會在睡夢中偶爾顯現。


    他想知道更多,但他沒有能力去知道。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將會在有生之年看見天下大亂。


    話說迴來,皇帝已經有二十年不上朝,終日在後宮玩耍,放任朝廷空轉,不論是朝官、地方官的缺任都無人接替,試問天下焉能不亂?大明王朝今日還能存在,也屬奇事一樁。他知道他的能力不足,但或許有人擁有真正的能力,可以證明他的預感,也可以有能力拯救天下蒼生?


    他知道,他大概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因為過了二十年,該長大的都長大了,該殺人的也開始殺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年五月,在陝西米脂縣有個嬰兒誕生了,姓李,名鴻基,長大後自己改名叫“自成”。


    陝西米脂縣是黃河邊、長城附近的窮鄉,隻不過在米脂西北約七十公裏處,正好在長城腳下,有個榆林,是軍戶們世代定居守衛北方防線的小鎮之一,在李自成出生的同一年,也誕生了一位嬰兒。


    他姓張,名獻忠。


    兩人同庚、同地出生,太過巧合,若非妖星降凡,又或是陝西窮鄉稅高,極易培養出這等撼動全國的流寇?


    更巧的是,張獻忠自立門戶,自封“八大王”的地點,正是李自成的家鄉米脂縣。


    據說,天底下沒有巧合的事,何況是這麽多堆在一起的巧合。


    這些事情,範羽還要很久以後才會獲悉。


    “師父!”


    一聲師父,將閉目養神的範羽驚醒,他睜開老邁的雙眼,見道觀裏一片黑暗,道觀的門被推開,透入黃澄澄的燈籠光線,外頭還有馬兒的鼻子噴氣聲。


    “什麽時候天黑啦?”範羽自問道。


    外頭的人係好馬繩,提著燈籠進來:“咦,師父真箇在,怎麽沒點燈呢?”


    “不經意打了個盹。”範羽一手撐著交椅把手,緩慢的站起來,他腰部疼得很,急不得,年輕時曾經長年餐風宿露,這些年風濕就來犯了。


    “去見過官兒啦?”


    “見過啦。”


    他看見徒弟的一頭蓬發,說道:“那麽你也該有個樣子給人看,好歹梳理一下頭發吧。”


    蓬發男子哼了一聲,到角落的桌上找到油燈,借燈籠中的燭火將它點亮:“人說官字兩個口,我也兩個口,平起平坐,沒啥禮節好談的。”


    “你哪來兩個口?”範羽坐到桌邊,翻開倒扣的海碗,見裏頭尚有兩張大餅,便取一張撕來吃,再從壺中倒了一杯冷茶,權當晚餐。


    “師父,我姓穀名中鳴,不是有兩個口?”


    範羽忍不住大笑:“好沒正經。”


    穀中鳴坐了下來,拿起另一張大餅來吃,同時告訴師父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


    範羽聽完了,說:“顯見不是搖黃賊,那些人隻是強盜,沒這麽心思精細,會耍這種把戲的,必定是張獻忠派來的前哨軍。”


    穀中鳴點頭稱是:“張獻忠常用奇兵,神出鬼沒,他可能想以小擊大,先殺大官,亂了陣腳,成都府便手到擒來。”


    “畢竟成都乃四川精華,又有蜀王坐鎮,他自有避忌,所以才先從側麵攻之。”


    師徒倆正忙著邊啃大餅邊談大事,冷不防在大門處傳來一把沙啞的笑聲:“我不同意。”


    師徒兩人一瞧,穀中鳴笑道:“是師弟。”


    來者也是一身破舊的儒服儒鞋,與穀中鳴一般蓬頭垢麵,總是麵帶緊張兮兮的笑意,有點兒狂態。


    “人龍,”範羽問他,“你不同意什麽?”


    “蜀王沒這麽大本事,張獻忠才不怕他這種草包。”


    “他是大明宗室,手擁重兵。”穀中鳴揶揄道。


    薑人龍展開五指,數道:“咱四川有的大明宗室,重慶有瑞王,成都有蜀王,又有太平王、內江王、什麽王的,不過是同一條命根子傳下來的龍種,占田收租,屍位素餐,有什麽建樹?師兄不信,會會蜀王去,你救了巡按,功勞不小,請他引見,應該不難。”


    “見他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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