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雲空的布袋,繡有先天八卦,裏麵是各種道士的常備物。


    雲空迴身,一手將布袋拿過來,作勢要將手伸入。


    小童驚怕的畏縮著身子,撒嬌道:“爺爺!”


    “道長,休要嚇著我孫兒了。”


    “不會的,小孩子怕生罷了。”雲空邊說邊取出銅鏡。


    小童尖叫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道長啊!”徐老爺忙抱著孫兒,輕拍他的背胛。


    “銅鏡而已,銅鏡呀。”雲空出示手中之物,以說明自己的無辜。


    雲空的疑惑越來越重,重得不可開交了。


    這下子,即使徐家要把他轟走,他也不想走了。


    “乖乖,迴房睡去,去……”徐老爺催著孫兒走了,便端坐正視雲空:“道長,你在想些什麽?”


    “我不知道。”


    徐老爺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應該說……我目前還不確定。”


    “你說,說來聽聽。”


    “不,不了,免得徐公您先入為主。”雲空走向房間角落,從理容架上取來掛在上麵的銅鏡,“你且拿著銅鏡睡,若再有妖魅,直接照它便是。”


    徐老爺這迴已有了心理準備,不再那麽懼怕了。


    “希望您今夜平安。”


    “謝了,道長……明香!”徐老爺一喊,婢女便在房門外應聲了,“帶道長迴客房。”


    “是。”明香的聲音,依然是軟酥酥的。


    是夜,徐府十分平靜。


    事情發生在次日早晨。


    徐夫人死了。


    ※※※


    徐家的發跡,徐夫人也出了不少力。


    她為徐老爺治理家中,井然有序,使他能在外安心的用心經商,徐家才漸漸富裕起來。


    雖然徐家已經衣食無憂,徐夫人仍是不敢怠惰,每日早起打理,安排下人們一日的工作。


    雲空來到徐家的第二天,徐夫人如常天未亮就起來,便直接到廚房去了。


    她聽見一種惱人的嗡嗡聲。


    是胡蜂。


    胡蜂繞著她打轉,死纏著她不放。


    她抽出腰間的折扇,瞄準了胡蜂飛行的軌跡,便重手一揮,將胡蜂擊落。


    但是,掉落在地上的,不是胡蜂。


    是胡桃。


    徐夫人大惑不解,將胡桃撿起,放在爐灶上。


    她不假手下人,親自動手做早飯,忙碌的當兒,並沒發覺到身邊的異狀。


    胡桃變大了。


    越來越大。


    徐夫人終於察覺不對勁時,剛剛把米洗好。


    胡桃一躍而起,裂開兩半,撲向徐夫人。


    她放聲尖叫,把手上洗米用的木盆拋向胡桃,立即往廚房門口衝去。


    她來不及。


    她從小就很會跑,每年大節慶時,她也在家裏四處奔跑監督下人工作。


    但她還是來不及。


    她尖叫救命,巴望有人能聽見,能及時趕來救她。


    她依舊來不及。


    分成兩半的胡桃奮力一合,夾住她的半個頭。


    胡桃內響起了清脆的碎裂聲。


    徐夫人自己也聽見了。


    她還感覺到整個鼻子陷了頭裏麵,熱滾滾的漿液由耳朵噴出,淹過她的眼睛。


    下人發現她時,她的手足仍有反射作用,不停的抖動。


    她已經成功衝出廚房,仆倒在一棵大樹下。


    不知怎的,她的牙齒咬在樹幹上,下巴連著身軀黏著樹幹,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家人拿起那顆大胡桃,將它剝開。


    剝開的同時,掉出了兩顆眼珠、一堆血液摻著腦漿的熱液,還混了無數碎骨,以及連著青絲的頭皮。


    這是徐夫人的死。


    徐老爺聽了,激動得差點又暈過去。


    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了,連激動的力氣也不夠。


    他小聲的嗚咽,家人趕忙端來人參湯,以免他支撐不住。


    良久,徐老爺才平靜下來,隻是背脊仍不停的抽搐。


    徐夫人可是跟他一同自年少熬到今天的好夥伴呀。


    雲空聽見消息,即刻趕來徐老爺的臥房,安慰了他一番後,便問:“徐老爺,你還可以說話嗎?”


    徐老爺無力地點點頭。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說吧……”


    “我方才去見過尊夫人的屍身了。”


    “嗯……”


    “你也知道,她是不知為何被一顆很大的胡桃給夾死的。”


    “……”


    “她的牙齒咬著的那棵樹,是胡桃樹。”


    “庭院那頭,確是有一棵胡桃樹。”徐老爺應道。


    “三天前的晚上,你說在全家人睡著後,看見一個小孩倒出一大堆眼珠子,眼珠子四處亂爬,那些眼珠呢?”


    “……不知道,”徐老爺呆望著雲空,“家人們也沒說。”


    “總不會是他們撿來扔掉了吧?”


    “不知道。”


    “我去過你的書房,在地麵上和牆壁的隙縫找到了這些。”說著,雲空由布袋裏倒出一大堆幹胡桃,都是尚未除去外層果肉的。


    “胡桃?”


    “是的,胡桃,目前為止……如果沒錯的話,已經有兩件事跟胡桃有關了。”


    徐老爺不知所措,他的疑惑也被雲空點燃起來了。


    “而且,”雲空續道,“尊夫人在我到達時,已經腐朽了……”


    徐老爺愣了一下,才說:“怎麽會?”


    “是的,已經發出屍臭,連白骨也隱然可見。”雲空肯定的說。


    “道長……”


    “請說。”


    “你想怎麽做?”


    “我還不知道。”


    他向徐老爺告辭之後,走到廚房去繞繞。


    他四下察看了一陣,不見有什麽稀奇之處,那棵胡桃樹也沒發出他常見之“怨氣”。


    他不懂。


    這裏並沒有任何險惡的氣息,四周的空氣十分平靜。


    一絲妖魅的氣氛也沒,卻在連日來發生如此多的怪事。


    雲空忙著思考,早已將趕路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踱著踱著,便坐到廚房外的胡桃樹下去。


    “為什麽?”他捂臉自問。


    一顆胡桃掉下,擊中他的涼帽,彈跳了一下。


    他沒理會。


    第二顆胡桃繼而落下,打中他的肩膀。


    他仍是不理。


    霎時,十數顆胡桃同時掉下,亂打在他身上。


    他不能不理了,忙抬頭望上去。


    樹上沒人。


    他隻覺有些蹊蹺,又不知有什麽問題。


    他將仰起的頭轉迴原來的位置。


    這一迴,他注意到了。


    離大樹五步許,有一口井,井口蓋了一方木板。


    雲空不覺站起,一麵盯著那口井,一麵慢慢走過去。


    一股急欲掀開井蓋的衝動,正不斷湧向他手臂。


    他很想很想去掀開……


    五步之外的井,他已走了四步。


    “道長嗬。”


    雲空趕忙迴頭,見明香正笑盈盈的走來。


    “你在幹嘛啊?”明香扭著腰肢,嫵媚的眼中藏有一絲不安。


    雲空沒理會她扭擺的腰、她軟綿綿的聲音,隻留意到那絲不安。


    “我想看看那口井。”


    “哦?”明香眼中的那絲不安,又增了幾絲,“為什麽?隻是普通的一口井,我來陪你聊聊好不好?”


    “不好。”雲空對於自己的迴答如此強硬,也略感不安,但他注意到,他的迴答又令明香的不安,交纏成一縷恐懼的亂絲。


    明香呆立在原處,不敢走前。


    雲空問道:“你在害怕些什麽?”


    “我害怕?”她語氣裏頭的做作已然消失,開始有些發抖了。


    “你究竟在害怕什麽?害怕我看這口井嗎?”


    “我不知道……”


    雲空打量了她一陣,便作勢道:“我要開了。”


    “不!不行!”明香驚怕的大叫,惶恐的猛搖頭,卻又不敢上前。


    “好吧。”雲空轉手收迴,往後退了幾步。


    明香整個人軟倒,重重的鬆了口氣。


    “好了,我不去掀開……告訴我為何你如斯害怕?”雲空柔聲道。


    明香搖頭,表示真的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想不起來?”


    雲空這一問,是問對了。


    “想不起來……”明香出神的望著那口井,“想不起來……好像,真的有什麽是想不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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