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胡桃樹起了一陣騷動,樹上的葉子忽然吵鬧起來。


    雲空抬頭,又望望其他的樹。


    果然,沒風。


    隻有胡桃樹在騷鬧,葉子不停沙沙作響,胡桃也不斷在亂掉。


    雲空撿起胡桃,注意到一件事:這些並非新鮮胡桃,新鮮的是綠色的,剝破皮會流出汁液,汁液很快就變黑,沾了手很難洗淨,而這些從樹上掉下來的,卻是幹燥很久很久了的。


    再者,雲空憶起,胡桃是秋天才結果的,現在才剛春天呢。


    雲空盯著胡桃樹,盯了很久很久。


    終於,他注意到樹旁放了一塊粗木幹,是殺雞時斬首用的。


    樹旁的土地有些深色的痕跡,是殺羊或殺雞留下的血池吧?


    “是了……”雲空自言自語。


    ※※※


    “今晚,便在今晚,或許我便可以得知真相了。”


    “你已經知道了什麽?”徐老爺已經可以爬下床了,但他還是坐在床緣說話。


    “我不敢確定……”雲空道。


    “那你還需要什麽才能確定呢?”


    “這樣,”雲空靠近他耳邊,小聲說:“今晚去見你孫子。”


    “嚇?為何呢?”


    “去看看他的睡相。”


    才剛入夜不久,徐府很快便進入一片死寂。


    由於徐府坐落於城郊,四處人家稀落,故而十分安靜。


    雲空不提燈火,趁著殘月星光,扶著徐老爺,靜悄悄的走向他孫兒的臥室。


    走廊上毫無聲息,整個徐府直如一座無人的空宅。


    他們推開徐老爺孫兒的房門,便聞到一股異味。


    “唏……是何氣味?”


    “且先憋一憋氣。”雲空說著,扶著徐老爺跨越門坎。


    他的孫兒沉靜的睡在床上,一絲聲息也沒。


    孫兒身邊另有一張床是乳娘睡的,平日都是她負責看顧這孫兒的,也睡得無聲無息。


    “睡得真好,”徐老爺說著,踱上前去,憐愛的細看孫子,“你要我看什麽?”


    “你不覺得……睡得太安靜了嗎?”


    徐老爺把頭探近,是的,他的孫兒睡得十分僵硬,連唿吸的起伏也沒有,宛如死人一般。


    徐老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又不禁猶豫了起來。


    “試試看。”雲空率先伸手去探看鼻息。


    “如何?”


    “沒有唿吸。”


    “什麽?”徐老爺一慌,忙伸手探察,得知果然,不禁大為吃驚,他急忙跪在床邊,俯耳聆聽孫子的胸口。


    雲空看見他在發抖,一切正如他所料。


    正如他所料。


    “平兒……”徐老爺正欲叫喊,雲空趕緊阻止他。


    “徐老爺,先別驚動他人,且先離去。”


    “什麽?道長,我的孫兒死了啊……”


    “不要弄醒他了,我們出去……”


    “道長,他……”徐老爺未說出口的是:他怎麽還會醒呢?


    “噓,他要醒了。”雲空忙拉起徐老爺,強拉他離開臥室。


    平兒在床上翻了個身。


    ※※※


    雲空來到徐家的第三日,準備要離去了,否則真的趕不上路了。


    昨晚徐老爺要求雲空待在身邊,陪伴過夜。


    連自己的家人都無法信任,他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好了。


    雲空在徐老爺身邊靜坐煉神,整夜安靜無聲的度過了,沒有任何騷擾。


    好不容易等到清晨,雲空在房中靜聽外頭的動靜,徐老爺也是一夜沒睡好,他爬起身坐在床緣,等待婢女進來。


    婢女明香準時進房來了,她端著洗臉水,見雲空席坐在地,不免愣了一下,臉色一陣慘白。


    徐老爺吩咐她:“去叫人放一張交椅到胡桃樹下,然後叫所有人早飯後到樹下集合,我待會過去跟大家講話。”


    雲空也說:“麻煩你,叫人放一把斧頭在胡桃樹下好嗎?”


    明香不知老爺想做什麽,雖然心裏不安,依然應了聲是,便退出去了。


    不久,所有人都聚在庭院了,雲空扶著徐老爺走到胡桃樹下,讓他坐上交椅之後,雲空環顧周圍的家人們,道:“徐老爺,這是所有的家人嗎?”


    徐老爺觀望了一遍,說:“不,我的長子外出經商,還要個把月才迴來。”


    雲空道了聲謝,便迴頭去把胡桃樹下的斧頭拿起,故意在手中稱了稱重量,果然,他感覺到身旁的胡桃樹很不安,樹幹內的水分和養分流動都被打亂了速度。


    “好,且聽我敘述……”雲空輕輕放下斧頭,麵對徐家眾人:“五日以前,老爺到城中去參加酒宴,當晚並沒迴家,對吧?”


    家人們有些畏縮,竟無人願意迴答。


    “……徐老爺在第二天也沒直接迴家,直到傍晚才到家,然後便倒頭大睡,直到很晚又起來算賬,接著遇見一名偽裝成小童的鬼怪,你們都知道了……”雲空咽了咽唾液,“小童闖入書房,倒了一地的眼珠子……為什麽?”


    徐老爺不發一言,掃視他的家人,一個個打量他們的表情。


    “連日之怪事,都跟胡桃有關,”雲空道,“我在書房沒找著小童倒出的眼珠子,倒是找到了不少胡桃……徐老爺,請問這胡桃樹可是你家所栽?”


    “不,”徐老爺道,“我買下這座宅第時,已有此樹。”


    “這樹下有血跡,你們平日在此樹下殺雞宰羊的是吧?”


    終於有廚娘點頭了:“老爺買下這裏時,樹下便已經是這樣子了。”


    雲空望了廚娘一眼:“原來如此,謝謝。”猜想她是為徐家工作很久的傭人了。“平日家人殺生,畜血都積在樹根處,此樹,”雲空指著樹根旁的積血處,“或已成精。”


    胡桃樹抖了一下,數片葉子飛落。


    “樹呀,樹!”雲空朝向樹,誠懇的說:“若已成精,何不現身?”


    沒有人發出笑聲。


    沒有人罵他神經病。


    所有人皆沉住氣,瞪著雲空,他們既期待又害怕雲空即將要揭露的事實。


    “樹呀,樹!”雲空更大聲嚷道,“若不現身,休怪我砍你!”


    雲空言畢,卒然彎身握斧,猛地砍去樹身,裂口不深,卻流出了淙淙血水。


    眾人大吃一驚,嚇得發出怪叫,這樹真的成精了!


    “樹呀,樹!快快現身吧!”說著,又是一斧要砍去。


    胡桃樹全身搖晃,一個個胡桃擊到雲空的涼帽上,迫使雲空停下手中的斧頭。


    緊接著,樹葉上一陣騷動,兩個人翻身下來,同時喝道:“道士不得無禮!”


    雲空定睛一看,是一名老者與一名小童,小童穿綠衣,老者穿棕衣,說話時一起張口一起閉口,就如同分開成兩個身體的同一人。


    老者與小童齊聲道:“我在此院棲身逾百年,為何打擾?”


    “多有得罪,還請見諒。”雲空深深作揖,同時放下斧頭。


    徐老爺看見小童,驚道:“那小童……”


    小童與老者立刻打斷他的話,二重唱似地說:“徐老爺還請包涵,那晚我並非執意要嚇你,隻是要提示你,不想你竟如此不濟!”


    在樹妖說話的同時,樹身的傷口竟會漸漸愈合,雲空見狀,不禁讚歎:“果然是有修行的妖怪!”便放心地上前再三作揖:“貧道多有得罪,請兩位千萬莫怪,隻因兩位不願明確表示,貧道又要趕路,急上心來,不得不然。”見樹妖麵色稍緩了,雲空忙問:“敢問大仙,你們要提示徐老爺的是什麽呢?”


    “這……”


    他們有些顧忌的看了看眾人,猶豫著。


    “但說無妨。”雲空鼓勵他們。


    “不,不能說……隻要,”兩個樹妖一起看向那五步之外的井,“去掀開那井口的蓋子,便知端倪!”


    此言一出,每個家人立刻露出警戒的神情,空氣立刻變得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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