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裏、將軍府溫明居,盛淮安躺在東屋大床上,軍師陳餘和方岩、白翼幾人,麵色都很嚴肅。


    陳餘:“夫人這麽鬧也有益處,軍巡營死了幾十個士兵,所以一大早的,軍巡營就把那兩個西戎人的據點給圍了,趁著這波,我們可以暗中在敲掉幾個西戎的窩點。”


    白翼背著手,而立之年的白先生,此刻斯文白皙的臉上,有了淺淺的皺紋,他總覺得,自從夫人進入將軍府衝喜,將軍府這日子可真是越來越豐富多彩,他這個將軍府的管事,也跟著越來越操心。


    話說,夫人但凡出了將軍府的大門,哪次不是出去吵一架鬧一場惹些事再迴來?哪次不是?


    白翼走來走去:“主子您說,夫人怎麽就這麽彪呢?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這是要把蘇家搞死搞臭的節奏啊!主子您被蘇家死士追殺在床上躺了兩年,咱們的怨氣怕是都沒有夫人的怨氣大,夫人哪裏來這麽大的怨氣?”


    方岩:“別人討厭蘇家,是敢怒不敢言,夫人有種!她是硬鋼!明知道蘇瑤玉和於氏會對她不利,一點都不帶怕的!有種!”


    白翼沒覺得方岩說話不妥,連連點頭。


    “夫人才十六七歲,這膽氣,若不是每次的事咱們都有人跟著,說出去都沒人信!”白翼搖搖頭。


    盛淮安手裏一顆豆子彈出,彈在了方岩的屁股上,白翼一愣。


    方岩嗷的一聲,捂著屁股:“師兄?你幹嘛?!這豆子從您手裏彈出來,那可是很疼的!”


    陳餘笑著:“讓你說話不注意,那是夫人,怎麽能說夫人“有種”?”


    盛淮安臉一黑,又一顆豆子射出去,被陳餘伸手一撈,攥在手裏。


    方岩嗬嗬大笑:“還是五師兄厲害!七師兄,你現在的內力,可是不如五師兄的!”


    白翼這才覺得,夫人是個女人,方岩說話,是有點不妥,可,夫人這個女人辦的事,很容易讓人忽視了她是個女人,白翼就下意識的把夫人當成了,嗯,當成了大俠之類的。


    白翼尷尬的一笑,這話說出來,將軍估計不喜歡聽。


    盛淮安眼刀一瞥他們三人,像是翻了一個白眼。


    曾經在兩軍陣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這小表情,像極了一個閨閣少女。


    陳餘他們都是出自周桐老先生門下,雖然他更擅長武功,不過對醫術也算可以,若是拉出去 做個坐堂大夫,也是能夠應付的。


    他摸著鼻子走過去坐下,細細的給盛淮安品脈,方岩雙手拄在膝蓋上,彎腰瞪著眼看。


    白翼轉到旁邊的羅漢床邊,看著盛牧偷吃零嘴,盛牧看到白翼過來,討好的捏著一個小魚幹,遞給白翼。


    白翼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和盛牧肩並肩挨著,吃夫人離開時烤的香辣黑魚幹。


    “怎麽樣?怎麽樣?”方岩急切的問。


    陳餘點點頭:“你七師兄脈搏強勁, 很好,恢複的很好。”


    盛淮安緩緩提起內力,嘴角勾了勾,他也覺得最近挺好的,內力運轉的很好。


    盛唐從懷裏掏出蘇陌給的那個小瓷瓶,捧給陳餘看:“這是母親給的,說是她師門秘藥,師祖說是好東西,讓父親每天都吃,這幾天,父親的變化很大。”


    服用這藥丸的這兩天,躺倒兩年的盛淮安排便猶如放毒,排的都是黑水,一泄如注的黑水,像是腹瀉,又像是排毒,一直泄了兩天,不過,每次排泄後,脈搏都更強勁,他們一個個心驚肉跳的,怕屋裏味不好聞,又怕盛淮安排泄後身子弱,受不住,一天幾次的幫著盛淮安沐浴、擦洗、換衣衫和床單,然後把脈,吃補品,反反複複,忙的很。


    不過,這兩天的盛淮安確實變化極大,整個人的臉色都好了許多,若是他努努力,還能輕啟薄唇,緩緩的蹦出來兩個字、三個字。


    關鍵是,一天之中,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


    昨夜二老爺偷偷來看兒子,離開的時候,眼裏都噙著淚。


    最引以為傲的大兒子啊,終於要好起來了!


    方岩接過盛唐手裏的小瓷瓶,很是疑惑:“師兄您說,夫人的師門,會是哪個隱世門派?師父把藥丸拿走,研究了兩天,隻能說了裏麵都是好東西,說不清具體都有什麽,這世上,有師父不知道的隱世門派?我咋不信呢?”


    陳餘神情溫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之中,有很多咱們不知道的高人,不稀奇。”


    方岩卻是不信:“再怎麽天外有天,可連師父老人家都不知道的江湖門派,怕是不多吧?”


    若說江湖中隱藏的高人,師父沒聽說過不稀奇,但是若說哪個會醫術的門派連師父都不知道,那怎麽可能?


    天池山白澤洞,醫術可是比功夫更聞名世人的。


    陳餘沉吟,他心中也有疑惑, 不過:“蘇氏對淮安和將軍府無惡意,至少目前在對付蘇同慶上,咱們的立場是一致的,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


    他看看盛淮安,盛淮安眨了兩下眼睛,表示認可軍師的這個想法。


    方岩不想將來,他隻求現在:“既然這個藥管用,自然是不能停, 還是得盡快讓夫人迴府,這一瓶可就半個月的量。”


    若是夫人能把師門的人請來,給將軍把個脈,開個方子 給將軍祛毒,那就更好了!集思廣益嘛!


    盛牧坐在窗下羅漢床上,盤著小腿,懷裏抱著一個小盤子,頻頻點頭:“是得趕緊迴來,夫人烘焙的小魚幹,就是這種帶黑色魚皮的小魚幹,給師祖送去,師祖喜歡吃,我給師祖說過幾天再給他老人送去些呢,母親不在,吳嫂做出來的不好吃!”


    母親做的又香又辣,越吃越想吃,廚娘吳嫂做的,又柴又沒味道!咬一口都不想往肚子裏咽。


    唉,他們到底是在京都把胃口刁了,當年在西北邊境,最大的願望是吃口熱的,能吃飽,也就這兩個標準。


    現在,嚶嚶,不好吃的都不想碰!


    盛飛從他懷裏把小盤子拿走:“就知道吃!你給父親留一些,這幾天沒有母親做的飯,父親吃東西都不香,就指著這些零嘴呢。”


    這話說得,好像盛淮安很饞,最喜歡裝作老成的盛大將軍被兒子如此說,臉上多少有點不自在。


    陳餘看在眼裏,忍不住輕笑,將軍府蟄伏了兩年了,他們難得能有這麽開心放鬆的時候。


    床上的盛淮安尷尬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夜——梟——”


    盛唐是他父親肚子裏的蛔蟲:“父親是要叫夜梟叔嗎?”


    雙手環成喇叭狀,朝著房頂:“夜梟叔——”


    從窗戶裏鑽進一個黑衣人,跪在羅漢床上:“主子。”


    盛淮安一字一頓:“派,倆人,去。”


    夜梟也是跟著盛淮安多年的老人,和盛唐一樣,主子說幾個字,他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主子的意思是,派兩個暗衛跟著夫人?”


    盛淮安點點頭。


    夜梟問:“主子的意思是監督還是保護?”這兩者,可是大有不同的。


    盛淮安似乎在思考,屋裏的人都看著他,都不說話。


    盛淮安輕輕出了一口氣:“護著!”


    夜梟似乎毫不意外,單膝跪地低頭:“是”!


    夜梟看著主子,確定沒有其他的吩咐,便磕了頭,鑽出窗戶。


    陳餘低著頭,看著宋千和宋萬給師弟捏腳,半天後,說:“蘇氏倒也是個可憐人,若是能一直忠心於將軍府,將軍府應該護她周全,若她想找親生父母,咱們也不是不能幫把手。”


    不知道咋迴事,盛淮安總覺得,這女人鬧來鬧去,都是衝著欺負過她的尚書府蘇家,對自己的生身父母,她似乎沒有多上心。


    他真的猜對了,蘇陌從來不想著找到生父生母,找到了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原身的,找來幹嘛?沒必要!


    盛淮安鼓著全身的力量,又吐出兩個字:“陳——甲——”


    陳餘一愣,試探著問:“你是要把陳甲喚迴來?”


    盛淮安有點遲疑,垂下眼簾,好半天:“嗯。”


    屋裏都沉默,主子把陳甲喚迴來,那就是要開始有動作了!


    陳甲是誰啊?


    那可是個狠人,當年在西北邊境,能追著林胡的嫡係部隊連打三天三夜,餓了烤馬肉,渴了喝馬血,累死也要殺了林胡四王子乃旺 ,乃旺,便是當年屠了陳家莊和宋家莊的罪魁禍首。


    陳甲迴來,那就是說,將軍府要從蟄伏變為主動出擊了,能動手, 好激動啊!


    陳餘起身走了兩步,點著頭:“也好,兩年了,也該讓陳甲迴來了。”


    屋裏幾人都站起身,包括宋千宋萬都暫停了捏腳,站起身,神情莊重。


    陳餘輕笑,對著床上精神愈來愈好的盛淮安:“夫人既然下一步是百花樓,那咱們就借著夫人的也造個勢,春天來了,讓京都更熱鬧些吧!”


    百花樓是什麽地方?那可是京都這幾年辦的最火的青樓,把這個地方端了,那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霧柳鎮


    蘇陌和司玄澈明晃晃的密謀後,帶著孟青幾人離開霧柳鎮,她得去大悲庵轉轉,畢竟她出來名義上是做法事的,總得去看看。


    從霧柳鎮到大悲庵,隻有幾裏地,不過,很巧的是,又遇到了那輛招搖的寶馬香車。


    蘇陌聞到空氣中霸道的香氣, 有點想吐,娘的,在古代搞這麽濃的香氣,真的不覺得熏得慌嗎?


    這一次,不知為何那馬車就停在路中間,兩邊還用繩子拉住,擋著行人。


    鄉村道路窄,這輛車停著在中間, 其他馬車本就過不去了,再這麽兩邊用繩子一拉,這是行人都不讓過?


    蘇陌掀起轎簾,看到偶爾有行人繞幾十步,從田地裏踩著青苗過去,歎了口氣。


    也真是寸,若不是蘇陌他們去大悲庵,估計也不會走這條小路。


    孟青看馬車擋著路,當即就上去交涉,過了一會兒,迴來了,黑著臉。


    蘇陌問:“怎麽了?”


    孟青:“那邊躺了一個乞丐婆,被人殺了,估計是剛死,人還是軟的呢,不過,被人挖了眼睛剁了手腳,死狀很慘,馬車裏的人剛才去報了官,現在他們守著那個乞丐婆,說是什麽殺人現場不能破壞,所以誰也不讓過。”


    蘇陌:那個林明月,還真是不消停,她以為這裏是東方某國?還殺人現場?她咋能不夠呢?


    娘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這裏是封建社會啊?!


    蘇陌憋氣,吩咐孟青:“調轉方向,往迴走,繞道去大悲庵。”


    宋杆子得令,正要調轉車頭,那邊早上被蘇陌罵的富貴大丫鬟扶著一個濃妝豔抹的 女人過來,隔著十幾步遠,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


    主仆倆一身正氣的站在馬車前麵,攔住了去路:“馬車上的,可是昨夜被刺殺的將軍夫人嗎?我是城陽候府的人,請夫人下車說話。”


    娘的,你這氣派,不像是外室,倒像是江成宇的娘親,城陽候夫人!


    孟青扶著腰間的長刀,走過去:“你誰啊?我家夫人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報上名來,見不見的,我家夫人說了算。”


    林明月便是麵對滿臉煞氣的孟護衛,那也是一點都不怵,傲然挺胸,胸前是波濤洶湧,蘇陌透過轎簾看著,嗯,是大罩杯的胸器。


    林明月挺著高聳的胸脯,擺出正室的姿態:“我是城陽候府世子未過門的妻子,我們剛從這裏過,見路邊有一個老婦人死了,很明顯,是被人虐殺的,既然夫人也湊巧從這裏過,那便是見證人,還請夫人稍等,等衙門裏的人來了之後,錄了口供夫人再離開。”


    娘的,你以為你是在看電視劇?還是港台刑偵局?錄個鬼的口供?


    蘇陌是個不喜歡管閑事的,說她道德感低也好,說她冷血也好,她是個遇到不相幹的事,躲的很快的人。


    上輩子是個啞巴,養成的習慣就是哪裏熱鬧避開哪裏,一個 不會說話的啞巴,去湊什麽熱鬧?


    到了大周,原身身上的麻煩都是要命的,這種不相幹的人命案子,她更是一點點都不想沾上。


    不管死的人是誰,她都不想沾上。


    蘇陌低聲吩咐孟青:“把人拉開,咱們走,路遇死人,不夠晦氣的!誰耐煩和官府打交道?”


    這裏,該是京兆府管轄,她今日不想再和曹真見麵。


    早上才給曹真扔了一個重磅炸彈,現在見麵不合適,總得讓對方迴迴神,才有利於結盟對付於氏, 見麵太頻繁,這個節奏不利於接下來合作。


    林明月扶著丫鬟走到蘇陌的馬車旁,像是火力全開的道德模範,說話毫不客氣:“便是夫人視人命為草芥,也請夫人暫時留在這裏,另外,我也有事要請教夫人。”


    這說話的態度,哪裏是請教?這是找茬呢!


    青竹走上前,不卑不亢的問:“請問姑娘,要請教我家夫人何事?”


    林明月:“和你無關,請夫人出來說句話。”


    上午在長街西頭,兩輛馬車湊在一起的,林明月聽了這女人說話心裏就很不舒服,隻是她當時有事,沒有心情和這個古代的、什麽都不懂的女人理論,現在,難得又有了機會,若是不把這個這個女人叫出來好好教育一番,她可就白白來這古代走一遭。


    是,她是穿越的,兩年前在現代遭遇車禍,醒來時就成了山裏的獵戶的女兒。


    不過,她向來心態樂觀,相信人定勝天,不埋怨,不抱怨, 沒有地位的獵戶女又如何?


    短短幾個月,她憑本事勾搭到了城陽候世子,兩年不到,有了自己的兒子,有了自己的莊子, 還在鎮子上成立了香雲商會,不僅成了鎮子上好幾個店鋪的東家,再過幾個月,她便是侯府年輕一代的當家夫人 。


    人生在世,漢子、孩子、房子、票子,都有了,以後會越來越多,她就是天之驕女,是妥妥的成功人士!


    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寒酸婦人,早上牙尖嘴利的,說話胡攪蠻纏,現在,荒郊野外的,四下無人,天時、地利都是該讓這個婦人受點教訓!


    林明月昂著頭:隻要這個寒酸夫人敢下馬車,天之驕女定然說的這個女人啞口無言,敗得落花流水!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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