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宇看到從包廂裏走出來的蘇陌,陷入呆愣之中。


    他印象中的蘇陌, 時常麵色淡然、端莊持重,臉上很少有生動的表情 ,似乎什麽都引不起她的注意,用他妹妹江成琴的話來說,那就是一個無趣的木頭美人。


    此刻迎麵走來的蘇陌,梳著已婚婦人的發髻, 明明衣裙老氣、釵環簡單、打扮的素淨並不出彩, 但臉上光澤嫩白,櫻唇紅潤,眉目靈動, 骨子裏透著一股自信和被寵愛浸透的嬌氣 ,最主要的是,看向自己時,眼中的驚喜不是假裝的,見到自己她很高興, 江成宇沒來由的一陣心酸:她還記著自己!江成宇心想。


    “瑤兒!”江成宇下意識的喊出聲。


    他和蘇離陌定親時,蘇離陌叫蘇瑤玉,他便跟著老太君,喚她瑤兒。


    時隔許久,再叫一聲瑤兒 ,江成宇像是迴到了幾年前和蘇離陌初次見麵,心裏一陣甜蜜,又一陣酸澀,他正在虛空中懷念過去,旁邊一個貴公子從另外一個包廂出來,這人自然是司玄澈。


    司玄澈看到江成宇,倒不意外,他剛才在樓上已經看到江成宇和楊琦在說話,雪下這麽大,他倆來酒樓避避,也是正常,不正常的,是江成宇那一副色眯眯的浮浪表情,司玄澈看不順眼:“江世子!”


    他故意的大喊一句,嚇了江成宇一跳。


    這麽一喊,那邊雅座裏有好多食客,都看向了這邊。


    江成宇旁邊的楊琦拍著胸口:“澈世子,您這一嗓子,可比得過蓋叫天!”


    蓋叫天,是京都享譽盛名的一個戲子,以嗓音嘹亮聞名,聽聞他目前身價頗高,已經幾乎不在戲院登台,能請得起他的府邸,非富即貴,尋常人便是下帖子,他也是不去的。


    楊琦如此說,也沒貶義,司玄澈滿不在意,吊兒郎當的走過來,故意的用肩膀撞了一下江成宇,把剛被他嚇了一跳的江成宇撞得站不穩,一手拉住身邊的多寶格,多寶格上一個瓷瓶晃蕩了幾下,掉在地上,一聲脆響,瓷瓶碎了一地。


    楊琦扶額,這是楊家的酒樓,自然是不用賠的,隻是:“你們要不要如此啊?這個瓷瓶,可是我大哥很喜歡的工匠特意給楊記酒樓做的呢,剛擺了沒幾天!澈世子,我大哥要是罵我,您可不能看著不管!”


    楊琦的大哥楊崢,是司玄澈的好友,是楊家這一輩的佼佼者,年紀輕輕已經是軍巡營的右軍頭領。


    楊家雖為武將之後,但並不出京,幾乎都在京中任職,楊家家財雄厚,楊記除了酒樓,還有藥鋪和銀樓,在京都乃是豪富之家。


    雖然比不上京都第一豪富錢家,但是比第二富戶林家更有實力。


    京都富豪前三名,第一錢家,便是蘇陌在宮裏時有過一麵之緣的藺若蘭大姑娘的外祖家,第二原本是楊家,如今林家靠上太後搶了第二,楊家便被擠到了第三名。


    林家這幾年走了太後的門路接了宮裏的供奉, 才勉強站在了第二位,不過,誰不知道林家賺的錢大部分都進了太後的私庫?所以,林家是名義上的富戶,錢家和楊家有錢才是真的。


    楊琦是家中幼子,得母親寵愛,他父親隻求他不闖禍,幾乎從不約束他,吃喝玩樂隨他的便,他唯一怕的人,卻是家中長兄楊崢。


    沒辦法,楊崢若是看他不順眼,拳打腳踢那是真的上手,父母誰也不敢攔著,如今把長兄喜歡的瓷瓶摔碎,他真是怕怕的。


    司玄澈哈哈一笑:“怪不得你大哥老打你,你這眼睛長的是擺設?你瞎啊?沒看到是江世子撞到的瓷瓶?城陽候府,哪裏能一個瓷瓶都賠不起?來人!請掌櫃的 上來,估個價,跟著江世子迴城陽候府拿錢就好!江世子,您說呢?”


    我說什麽?江成宇臉色羞紅,又惱又氣:“澈世子,在下並沒有得罪您吧?一個瓷瓶而已,城陽候府自然賠的起,何須掌櫃的跟著迴去拿銀子?”這是怕他不賠錢跑了?笑話,這點銀子,城陽候府能賠不起?


    楊琦捂住臉,大喊:“和我無關!和我無關!”誰都不惹!


    樓下掌櫃的已經跑上來,給各位貴公子作揖打躬:“各位,各位,一個瓷瓶而已,犯不著,犯不著!”


    “怎麽犯不著?”司玄澈把混蛋進行到底,他就是看江成宇不順眼,熊樣!還敢色眯眯的看著他離陌好妹妹?


    “說吧,這瓷瓶,五百兩夠不夠?”司玄澈獅子大開口。


    掌櫃的彎腰:“沒這麽多,一百。。。”


    “就五百兩了,江世子,您不會五百兩都拿不出來吧?不會吧?不會吧?”司玄澈越說越誇張,聲音也越來越大,好吧,整個二樓大廳和幾個包廂裏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蘇陌原本是想下樓的,看司玄澈故意為難江成宇,這熱鬧,不看白不看,她笑吟吟的看著壓抑怒氣的江成宇,語氣嬌嬌的:“成宇哥哥,要不要我幫忙?”初級白蓮花修煉中。


    江成宇扭頭看向紅著臉的前未婚妻,還未開口,司玄澈又撞了他一下,“嘩啦!”好吧,整個多寶格子被撞倒,上麵擺放的各種擺件,都跌落下來,哐啷哐啷,碎了一地!


    司玄澈先發製人:“什麽成宇哥哥?陌陌,你已經嫁入將軍府,已為人婦,和這個風流浪蕩的江世子,還是劃清界限的好,免得江世子的花名,損了你的名聲!”他倒是不提自己口口聲聲的陌陌、和好妹妹。


    蘇陌聽得咯咯笑,像是不介意又像是故意的:“成宇哥哥哪裏風流浪蕩了?成宇哥哥可是京都有名的將門之後,青年才俊!”


    是,大周京都,宮裏有羽林衛、城裏有軍巡營,城郊有護城軍,羽林衛直屬宮裏,軍巡營和護城軍,歸屬兵部節製。


    楊琦的長兄楊崢是軍巡營右軍頭領,江成宇的父親江謙,可是郊外護城軍的督軍,蘇陌說他是將門之後,倒也不是故意取笑。


    但是,這話把司玄澈激的更加惱怒,他可不管什麽將門之後,他聽不得的,是那句狗屁成宇哥哥!


    招唿掌櫃的:“趕緊的,把地上碎了的都估個價,江世子家大業大,倒不會賠不起!”邊說,邊給掌櫃的使眼色,明晃晃的想坑江成宇一把。


    掌櫃的假裝看不懂司玄澈的眼神,他哪裏敢訛人啊?訛的還是城陽候府的世子?


    司玄澈一副公平公正要幫著酒樓打抱不平的樣子,說話理直氣壯,周圍的人都看笑話,江成宇便是不想得罪肅親王世子,也忍不住動了怒。


    “澈世子!您慎言!在下從無風流,何來浪蕩?這些東西損壞,在下自然會和掌櫃的商量賠償,倒不用您來操這份閑心!”


    司玄澈嗬嗬一笑,隻挑刺不講理:“不是風流,那就是下流了?嗬嗬,江成宇,不管你是下流還是風流,先把楊記酒樓損壞的東西賠了再說!”


    楊琦要開口,司玄澈指頭差點點到楊琦的額頭:“楊十一!你敢開口,我現在就派人把你大哥請來,你猜你大哥會不會就在這裏揍你一頓?”


    楊家人丁興旺,上一輩有七個男兒,這一輩兒,楊琦在大排行中排名第十一,所以,也被稱為十一郎或者楊十一。


    楊十一慫的雙手捏住耳朵:“我哪裏開口了?澈世子你可不要冤枉我?!”


    蘇陌非要拱火,她一副好心腸的樣子:“成宇哥哥,要不我來賠吧?你也不容易,我都知道的。”你的錢都拿去養外室了,你多不容易啊!我都知道的!


    蘇陌笑的真誠而蕩漾!


    江成宇看到蘇陌這真誠的笑,心神一動,走上前要拉蘇陌的手,被蘇陌身邊站著的青竹擋了一下,他被擋在蘇陌三步遠,看向蘇陌,一臉的心疼和歉疚:“無妨,這些東西,成宇哥哥賠的起,倒是你,聽說你嫁人後過得不易,哪裏能讓你出這個錢?瑤兒,你看你,都瘦了!”


    放屁!蘇陌心裏罵,老娘明明長高了,也壯實了,比著剛來時,身子好的多了!


    孟青原本是看熱鬧的,難得的,他對司玄澈有了一絲好感,司玄澈和江成宇站起來,他更加討厭和主母曾經有過婚約的人模狗樣的江成宇!


    聽到江成宇這惡心玩意竟然敢公然調戲他家主母,孟青怒:“江世子!你聽誰說我家夫人嫁人後過得不易?呸!胡說八道!誰?誰說的?你把話說明白了!”


    大有一副誰說的、站出來大戰八百迴合的意思!


    江成宇神情一僵,這才看向孟青,這是?


    再看看冷眼盯著自己的兩個武婢,江成宇也學著楊琦的樣子,扶額:“呃!瑤兒?這是?”


    司玄澈哈哈哈笑,好心的解釋:“這是將軍府的護衛和武婢啊,怎麽樣,要不要比兩手?看看你這個成宇哥哥能不能在孟護衛手下過上五十招?”


    司玄澈看熱鬧不嫌事大,他的護衛何七說過,孟青外家功夫練的紮實,若是和孟青對打,二十招外才有機會取勝,江成宇雖是武將,但在司玄澈眼裏就是個弱雞,不過,保險起見,他把數量放到五十招,嗬嗬,就憑江成宇,能在孟青手下走五十招?


    看看何七,何七肯定的點點頭,那意思,江成宇走不了五十招!


    司玄澈又哈哈大笑:“敢不敢比?江世子,敢不敢比?”


    蘇陌抿著嘴,嬌氣的笑:“澈世子說笑了,成宇哥哥是風流儒將,哪裏是那等粗人,打打殺殺的?”


    江成宇再怎麽笨,也有點明白蘇陌不懷好意了,不過,他第一反應是心酸,覺得蘇離陌是在吃醋,他深情而無奈的喚:“瑤兒?!”


    一副想責怪,又不忍心開口的樣子。


    旁邊圍觀的人,都麵麵相覷,這江世子,怕不是個傻子?


    蘇陌捂著嘴嗬嗬笑,太尼瑪可笑了!原身是什麽眼光啊?能看得上江成宇這繡花枕頭?


    不對,不是原身看上的,是尚書府和太後看上的。


    蘇陌笑的扶著青竹,站不穩了。


    “離陌!”一道清冷的聲音,孟少怡走過來:“不得胡鬧!江世子畢竟是你的姐夫,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豈能如此無禮?”


    蘇陌轉頭,皺眉:“你說什麽?”


    孟少怡擺出一副長嫂的模樣,教導蘇陌:“江世子是瑤玉的未婚夫,便是你未來的姐夫,都是一家人,你不可對江世子無禮!”


    江成宇看向孟少怡,眼神中都是感謝和欽佩之意。


    孟少怡神情中多了一份自得,她是蘇仲卿未過門的妻子,是蘇瑤玉和蘇離陌的長嫂,將來城陽候世子也得喚她一聲長嫂,她父親是書院山長,夫君是宮中小皇帝侍講,小姑子一個嫁給了大將軍,一個嫁給了手握兵權的城陽候府,無形之中,她覺得於氏再怎麽冷漠難纏,似乎,也不是不能麵對,好吧,嫁到蘇家,似乎也不是那麽的不可接受了!


    蘇陌嗤笑:“你是哪根蔥?要你來管閑事?”


    尼瑪,踩著姑奶奶你做好人?呸!


    上一世蘇陌是啞巴,幾乎沒有朋友,是一個孤勇之人!


    到了大周,原身記憶裏除了那個慶安郡主,也沒有好朋友,原本她是對孟少怡印象不錯,孟少怡這麽插一杠子,卻把她給惹毛了!


    要她一個孤勇之人給人留麵子情分,那可真是,對方想多了!


    孟少怡臉色一白,威嚴的看向蘇陌:“你身為蘇家二姑娘,將軍府主母,不可說話如此粗俗!”


    孟青是蘇陌的半個嘴替,這是他憑著實力搶來的活兒:“您哪位啊?我們將軍府的當家主母,是您能教訓的?”


    蘇陌格格一笑:“她是尚書府大公子,我大哥蘇仲卿未過門的媳婦,算得上是我大嫂,不過,大嫂,您還沒有過門呢,我卻已經嫁出蘇家,您這急著教訓我立威,是不是也太早了些?您應該等進了蘇家,教訓您的真小姑子蘇瑤玉才是啊?是不是您不敢得罪真千金蘇瑤玉,所以拿我這個假千金來顯擺顯擺?”


    孟少怡臉色難看,蘇陌在眾人麵前不給她一絲情麵,她看向蘇陌的眼神,多了冰冷的恨意。


    旁邊看熱鬧的人對孟少怡大多是隻聞其名,很少有人見過其人,說起交情,那就更談不上了。


    不過,看著一臉正氣被氣的身子微微發抖的孟少怡,再看看那個一臉狐媚嬌笑的假千金,圍觀的人群中,有兩個自詡官家小姐的千金,上來幫腔:“再怎麽樣,她是你嫂嫂,你是小姑子,豈能對長嫂無禮?”


    那千金說著,走上來幾步,朝著司玄澈施禮:“澈世子,在下梁心藍,梁心棟是我兄長。”


    眼神流光熠熠,看著鑽石單身男司玄澈,便是司玄澈府裏有再多的侍妾,他隻要沒有成親,那就是貨真價實的鑽石單身男!


    “梁心棟?”司玄澈想了想,老實的搖搖頭:“不認識。”


    蘇陌管他認不認識梁心棟?“你又是哪裏來的大蔥?我和孟小姐之間的事,要你來多嘴?”


    蘇陌是無差別的攻擊。


    除了養外室的江成宇能讓她笑臉相對,其他人,都不配和她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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