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飄雪的時候,他們都說,他死了。


    我不信。


    他明明早就拿著船票,背著心愛的畫具,登上了西洋彼岸的那片土地,再也不會迴來了而已。


    我發瘋了一樣地去找李公子,他卻告訴我,他確實死了。


    屍體被丟下海裏,不知何蹤。


    那天的雪好大,大得我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恍惚中,我來到畫室,在一堆被人丟棄的畫作裏,找到了他唯一的一幅。


    看到的那瞬間,我隻覺得心被剜掉了,難過得無法唿吸。


    他把我們曾幻想的未來,畫在了上麵。


    可如今,畫上卻被惡意塗滿了痕跡,還用大紅色叉寫滿了“清理”。


    我好像看見了我們的未來,也是這般的汙濘不堪。」


    “後來呢?”方靈靈抽了張紙遞給裴茵茵。


    “後來啊,他們都說,臨安城下雪的那天,謝家小姐瘋了。”裴茵茵抹了抹眼角,露出了一個極為嘲諷的笑容,“其實他們才是瘋子。”


    “賣魚的漁夫同他毫不相識,為一己私利,幾次出賣他們;米廠廠長同他無冤無仇,卻三番兩次對他下死手,還有我那一心隻有自己的曾外祖母、隻會非議別人的那些看客......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世界從來都是如此。


    真正摧毀人的,隻有人自己。


    謝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裴茵茵歎了口氣:“還好事情發生了轉機。”


    “韓小姐和李公子,是臨安城裏為數不多的不被謠言和利益蒙騙的人。他們從未停止過尋找為我外公,過了好些天,派出的漁船竟然帶來了好消息:人沒死,被一艘漁船上的人救了下來。”


    “經此一遭,我外婆就徹底下定決心了,她要離開臨安城。可怎麽過曾外祖母這一關,她想盡辦法,最後隻能,”裴茵茵頓了頓,“裝瘋。”


    “過程十分艱辛。外婆同我講這些時,聲音都在抖。”裴茵茵聲音哽咽,“好在幾經輾轉,他們終於重聚,又一起踏上了遠赴西洋的漫漫長路。”


    “到西洋後,我外公的畫很快受到賞識,外婆也靠著小提琴在當地找了份還不錯的演出工作,還有在學校講曆史學......日子算是穩了下來。他們把賺到的大部分金錢都捐給了故土,隻是遺憾的是,餘後漫長的六十多年,他們再也沒迴來過這裏,而故鄉,也再無消息傳來。”


    “兩人最後相伴而終。”


    “真好。”方靈靈不由自主地感歎,“我就說這是個美好結局。”


    “感覺美好得像話本故事。”


    裴茵茵帶著歉意地看著大家:“不好意思瞞了大家。”


    謝意搖搖頭:“茵茵姐,我很幸福也很幸運,能夠聽到這個故事。”


    “其實這個事情連木盛都不知道。”裴茵茵臉微微泛紅,“我曾想過把這個事情告訴他。但總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齊木盛晃了晃她的手:“如果有機會,帶我去見見外公外婆,好不好?”


    裴茵茵鄭重地點了點頭。


    “其實節目組一開始是想讓我和木盛一起扮演清理者這兩個身份,就是好人的角色。”裴茵茵又笑笑道,“但是後來我跟節目組說,還是選擇陳年和謝意吧。雖然我跟他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說實在的,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我外公外婆的影子。”


    “我外公是個畫師,一生畫畫無數,但如果問他,最喜歡畫什麽,他的答案一定是我外婆。”


    “他們都說,我外婆相貌平平,哪怕才華再出眾,也配不上我外公。”


    “你們知道我外公當時怎麽說的嗎?”


    方靈靈睜大了眼。


    裴茵茵笑了笑:“他說,她對我來說,就是哲學美學中最根本的邏輯存在。”


    “因為我愛她,所以她勝過一切美。”


    說到這,裴茵茵有些羨慕地看著陳年和謝意牽在一起的手:“你們和我外公外婆的感情很相似......不管世界是怎麽樣的,也不管生活如何變化,但對彼此的愛始終是熾熱的、勇敢的、無畏的,那是我最羨慕的感情。受家庭的影響,我從小就對感情很克製,也一直很小心謹慎。”


    齊木盛有些心疼地看著她。


    “不過采摘規則我是真的不清楚。”裴茵茵舉起手發誓,“也沒想到節目組設置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哎,可是茵茵姐玩得可好了,隱瞞自己在書屋的私密線索,然後站好人身份拉盟友。”陳年真誠地看向她,“聰明又果敢。”


    裴茵茵有些害羞地撩了撩頭發:“其實我平時就很喜歡玩那種有劇情的密室逃脫,木盛也跟我玩過幾次。”


    “我們都很喜歡跟她玩劇本類遊戲。”齊木盛笑,“她是個很神奇的人。每次都能很快入戲,有時候規則是團隊合作,她就特別能領導大家,但有時候是單打獨鬥那種,她就很會’算計‘和迷惑人心。反正很不一樣,跟真正的裴茵茵都很不一樣。”


    “這就是演員的魅力吧。”謝意笑起來,“畢竟是國民女神。”


    “小意!”裴茵茵笑著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實在的,雖然我年齡比你們都要大,但我真的跟著你們學習了很多。”


    “我也是。”齊木盛點點頭,“我覺得這個節目真的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變化。而且是特別好的那種……最主要是,我收獲了一個寶貝。”


    裴茵茵的臉徹底紅了。


    “你一直說,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在縱容和包容你。”齊木盛握緊裴茵茵的手,“但其實,你有沒有發現,你也一直在給我無限的諒解和支持?”


    聞言,裴茵茵眼神直直地看向他。


    “你還記得不記得,在善引寺的時候,我說過家裏有人修禪道?”


    裴茵茵點點頭。


    “那日在祈願樹下,我隻許了一個願。但這個願,全是我的私心。”齊木盛認真地看著她,“我用這些年所修之心,換一個你我在一起的機會。”


    “我得償所願了,裴茵茵。”


    齊木盛捂住她漂亮的眼:“謝謝你。”


    裴茵茵心頭一酸,緊緊地抱住齊木盛。


    幾人見狀紛紛起哄。


    鬧完了,陳年拉著謝意準備迴房休息。


    “等等,最後我還有個疑問。”林澤學方靈靈舉手,“我們今天的線索裏提到的顛倒,是不是代表著真正的好人是清理者,是李公子和韓小姐,而平民卻是故事的惡人?”


    胡胡點了點頭:“是的。一開始確實是這麽設計的,但後來齊木盛由平民變成了清理者。”


    “我外婆說,當時賣私票給李公子的,是他們的共同好友,卻沒想到,後來李公子才知道,這位多年好友,將賣票的事私下告訴了漁民。”


    裴茵茵看著麵前的大家。


    真誠、信任與尊重。


    她之所願,也之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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