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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繚下斜目光望向前方墊地的蒲席,餘光目睹前方男人衣襟下的肌肉若隱若現,那半躺的男人喘息悠長,見有心中可人來到,隨即振作一番,‘唔’地一聲,硬是左腿立在盤著的右腳踝後,兩隻手隨意搭在膝蓋上,招唿來者坐在前方。決口不提方才舒緩榮發之事閉目養神,同時莊重地告訴衛氏:“趙餘族辜孽逃代自立矣!”


    聽到這一消息的衛繚不再胡思亂想,思緒愈發緊張起來——當初提出善待趙國王公貴族的策略本由己所出,延續滅韓的後續操作,的確未對當地顯貴大肆殺戮,誰能料想,今日招數竟然不靈了。衛繚鬥膽抬頭,注視著‘大泄’後滿臉茫然難測的秦王,深覺自身不過刀案上的魚肉之輩,實難辭其咎。倘若不能迅速出策彌補當下危機,化為齏粉也隻能怪自己!


    可衛繚當下真的能急中生智嗎?前時大將王翦率軍接受邯鄲投降獻城的消息傳來,滿朝文武歡騰,鹹陽城中私下置酒慶賀者不在少數。這些行為都是秦王通過內史傳達過默許之令的,即便今日出城時,仍然有大戶人家為此購置豬羊配酒,借國喜私聚相歡。即使衛繚自己,憂愁的增加也不在趙遺族興事,僅僅是擔憂強秦專其製度任行之故罷了。那好大喜功的嬴政倉促間便下令駕幸舊都雍城蘄年宮祭祖,實際意圖,欲強化君威,群臣中也有溜須拍馬者,重新提出秦王當稱西帝的前事,與齊王建同稱東帝,止息其可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手,並防範楚、魏兩國的後知後覺的敵意。若不是衛繚與少數清醒的大臣極力勸阻,嬴政當時還真的會按捺不住這門心思。


    衛繚猶記李斯同自己共同的發言:“王上啊,燕齊楚魏四國若欲進攻,前時為攻邯鄲城時出兵方不失最佳時機,致其出兵緣由之根本,在於不欲秦據趙國全境之地;今我秦國已然得手在望,分兵徇趙外郡縣諸未降下者不過旬日之間,諸國勢不再出,忌我兵威至強莫過於今日。若賜齊王無功之人共稱帝,反使諸國輕我,謂我秦雖並趙之地而忌諸國合縱之能,到時楚、魏爭相遣使至齊,燕自北方合,我秦軍將士恐真難抵擋!不如默聲以為對,無張置酒納使之禮,親諸國人質耳目聲色之享,益厚幣結其權臣,息其兵伐之欲,大言秦趙之仇乃‘兄弟鬩於牆’,‘安定家事’不足為憂,平諸國王侯雄猜,趙土方為我秦國永享!可比韓人仆役差使。”當時這一明顯掃秦王意興的話,好半晌才被接受,孰知雷霆之威將發與否?


    所幸忠臣進言,賢王明鑒,最終兩派大臣折衷處理了矛盾,全國低調慶賀此事。也正因為此事,未被天大的喜悅完全衝昏頭腦的秦王,也並未安排李斯同衛繚等人隨同前往雍城,而是安守在各自崗位上,隨時等待應對前線與敵國最新的動向:麵對兩周公國早已被兼並、的確值得與舊日盟友齊國共稱帝號、加強連橫戰略的大事,對李氏與衛氏等人的安排,稱不上讚揚,畢竟他們作為外邦客卿,在大秦‘順風時’的聒噪未必那麽利於秦國內部團結。作為帝王心術的一部分,這也可以是全新版本的‘逐客令’下達前的號角——有意疏遠的前奏還是需要被安排上的。


    可‘邯鄲機變’出現,像盆徹骨的冷水狠狠澆在重新凝聚在嬴政身邊的保守派世卿身上。上號稱西帝,變成過早的馬屁,完完全全拍在腿上。從政略經營的角度看,李斯衛繚這些外邦人再度占據上風,自詡繼承有周一代遺風的世卿們,再度失去參政主動權,眼光上的差距,也預示著後期國家統治思想必然由更加擅長縱橫捭闔/陰謀詭計的關東人把持!下限低從來不是無法介入政局的理由,反而更能適應複雜多變的環境;而同時具備更高端的上限,直接使掠食空間更多樣的客卿係人才占據政權主導!


    在真實曆史上,巧妙利於缺乏後續高質量客卿人才輸入的秦朝廷中,內廷隱相趙高就是依托龐大而較為庸碌的世卿係老秦人支持,在二世時代擊敗丞相李斯一黨上位的,而這種與關東方麵地方官僚與民間諸多脈絡被迫斷絕後秦廷‘暮氣沉沉’的施政,更使得關東地方官僚正常業務,在人事更迭後不能有效運轉,廣泛怠政與死板操作不斷觸及多數平民忍耐力的極限,強秦的滅亡當然地不足為奇。


    應該如何迴複嬴政的表麵陳述式的緊要發問呢?衛繚依舊沒有拿定主意,不過這不意味著他沒有資格在自己預見過的意外中發愣。時間繼續凝固著,秦王身上匍匐著的汗熱已沁入到衛繚的七竅,後者猛然醒悟過來:為何不能反問秦王,套出對方知道的所有消息呢?自己值守鹹陽,卻不曾聽聞任何前線傳來的確切情報,當自己被匆忙召來時,路上曾設想過的所有情況皆不是當下的意外——機變竟然不在他國出兵,反而發生在邯鄲城內!


    誰能想到這種情況?在王翦親自將兵猛攻出城牆缺隙的情況下,趙王遷就那麽受郭開一黨的蠱惑,嚇尿褲子陣前投了降,以至於邯鄲巷戰並未開打,占據著一麵城門,全邯鄲就歸屬了秦國;又是不經過戰亂殘酷蹂躪的鍋,連最成熟穩重的王老將軍布防,硬生生逃出了部分宗室與大臣,守兵還是因為破防邯鄲而掉以輕心了。


    此時嬴政張開三角輪廓的雙眼,對利益被動搖的不悅明顯湧射向衛繚,後者連忙迴問道:“大王何時收此消息?可知其人確切逃亡何處去?”嬴政按捺住再度積聚起的怒火迴答到:“前線報遲,本欲追及亡人而後報將功補過,未及搜索,竟致逃遁難捕。代郡邊兵驍騎難料,阻撓甚力,北地郡所出義渠騎兵不若代騎悍勇,加之追兵人困馬乏,一連數卻,路線入代無疑,亡去百許人。王翦力壓諸將異議,無準上報,前日接報後,邯鄲駐軍星夜傳達來雍,城中不知。”說罷仰天長歎,又追問衛繚:“寡人視國尉何止如肱骨,如朕智囊樞機,特召汝來離宮商議,如何不聞國尉高見?早則明後日,晚不過五日,滿朝皆知此事,到時秦國何以應此變亂?”


    衛繚知悉具體事宜,反而放下心來,不由讚許起趙國的棟梁之材,竟然還有幹才高士能保持殊死搏鬥之誌向、機敏猾狡之行動。看來關東諸國,並不全是韓王國那樣好拿捏的軟柿子,既然有這樣勇武的反抗力量,那麽自己被秦王長期看重效用,也不必發愁過深了~這世道,未來如何,當真難說得很呢。


    “臣以為,王上今可高枕無憂矣!”衛繚故意賣個關子,吊足秦王的胃口,又不及對方發言,繼續補充道:“如今之難,不在於如何應對鹹陽城中大喜過望的民眾後續的失落;也不在於如何平複朝廷大臣紛亂嘈雜的爭議;更不在於如何捂住趙屬地‘節外生枝的變亂’消息禁止燕齊楚魏四國的細作將之送到本國。而依舊在於邯鄲城當下的安撫工作。依臣意,既然王駕不宣而返,不如明日再度潛行,秘至邯鄲布署行動。常言道‘聞之不若見之’,致令逃亡何緣由,當由王上明鑒見;趙屬地郡縣或徇降於燕、齊,事猶待機而動,當親往督定,見微知著,何況逃其王公貴族甚眾,諸將遲疑自擬決,有違秦製!若王駕幸邯鄲,政令須臾而下,處置必不見遺憾;最是其要者,其人逃而不往燕、齊,王上何故?”衛繚對嬴政會心一笑,後者登時心領神會。


    “若依國尉所言,畏燕、齊俱不納而遣其遺亡之人於我秦?故此出其亡代之策,非是堅意抗我,反為不得已而為之?”嬴政恍然大悟,氣色也不在充血激動。


    “王上所言,甚是其理。今代兵之拒,是不聞邯鄲降否,巡兵自以為計事,小人謹守其職而已,若使知大人盡降,殊有鬥誌?遣一使者而盡納其地,我大軍在趙轉圜無敵,兵鋒之銳,孰敢相攖?”衛繚滿意地正色道,直了直身子,今天的話題,算是扳迴了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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