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皇宮裏,公冶寒正對著一堆奏章和幾位大臣發脾氣。


    “廢物!這點事兒都辦不好,革職!”


    “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寫個奏章!”


    “禮部的事情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怎麽又來問?”


    石延年在一旁屏氣靜息地站著,生怕自己喘氣聲大一點,就官職不保。


    溫貴妃已經有半個月沒來禦書房了,他也有半個月沒見到細辛了。


    聽德喜公公說,是因為溫貴妃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出門,連陛下去見也被細辛擋在門外。


    溫貴妃心情好不好,他不知道,但陛下最近越來越暴躁他是知道的。


    再這樣下去,陛下搞不好又要變成以前那個昏君了。


    石延年越想越不安,他應該給細辛再寫一篇文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她勸勸溫貴妃。


    他是為了自己嗎?還不是為了陛下,為了江山社稷!


    公冶寒終於發完火,奏章揚了一地,大臣也跪了一地。


    “德喜,朕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迴陛下,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擺駕宜蘭殿。”


    皇帝終於走了,石延年的官職保住了。


    宜蘭殿內,細辛正跪在地上求神拜佛,求神佛保佑她能堅持到主子迴來。


    一段經還沒念完,殿外傳來德喜唱喏的聲音。


    陛下又來了!


    陛下就不能消停會兒嗎?!怎麽天天來?!


    每次來她都嚇得一身冷汗。


    她光速跑到殿外站好,門也關好。


    “她心情還是不好嗎?”公冶寒上來就問。


    細辛低頭迴道:“迴陛下,娘娘這幾日心情愈發不好了,說誰也不想見。”


    “愈發不好了?這怎麽能行?這樣下去人不得憋壞?朕給她準備了好東西,把門打開。”


    公冶寒麵帶自信的笑容,無比期待溫陵看到這些東西的反應。


    細辛卻仍舊道:“陛下……娘娘說她什麽也不需要……”


    反正娘娘也不在,她可以瞎說,隻要別讓陛下進去就行了。


    “什麽也不需要?”公冶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指著身後幾個太監端著的東西道,“朕給她搜羅了最好看的話本,最好吃的瓜子,還讓禦膳房變著花樣做了各種口味的桂花糕,連桂花糕的模子都是朕親自設計的,這些她都不需要?!”


    “嗯……”細辛硬著頭皮心虛道。


    她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公冶寒垂下手,望了望那道已經半個月沒有打開過的門,轉身往迴走。


    細辛小聲地籲了口氣。


    公冶寒忽地停下步子,又轉迴身來,看了一眼細辛。


    細辛隻覺得背後冷汗直冒,魂都飛出去。


    公冶寒快步到門口,細辛未及反應,他已踹門而入。


    “溫陵,你到底是心情不好還是抑鬱了?我給你……”


    內室床上“躺著”的不是溫陵,是裹成人形的被子。


    公冶寒身子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一迴頭,細辛已跪在地上,嚇得臉煞白,雙手舉著一封信,話都說不利索,“陛、陛下……娘娘、娘娘她……她留了封信給您。”


    公冶寒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問:“她去哪兒了?”


    聲音沒有預想中的憤怒,反而平靜異常,如同死灰。


    “娘娘說、說她要去一趟邊關……”


    “邊關?”


    他的聲音有了些波動,好像又活了過來。劈手拿過信,拆開後,隻有寥寥數言:


    dear寒導: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我跟華容修去邊關了。


    搞定了和談就迴來。


    搞不定也迴來。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讓我去,所以隻好先斬後奏。


    路上有我哥保護我,而且平王最近病了,整不了幺蛾子。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肯定一路平安。


    迴來給你帶邊關的土特產。


    yours


    sincerely


    小溫


    “簡直胡鬧!”他看完信,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氣道,“宜蘭殿的所有人,全部調去辛者庫!”


    出了宜蘭殿,他喚出一名死士:“去平王府看看,平王這些日子稱病不出,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


    一隻信鴿落在了窗台上。


    蘇良過去將鴿子腿上的信筒解下來,呈給越清辭。


    信中寫的是關於大乾皇帝新晉寵妃的事情。


    言說這位溫貴妃是溫國公府的大小姐,原是和平王兩情相悅,人盡皆知。後來入宮選秀,寵冠後宮。公冶寒對她言聽計從,還為她虛設後宮,朝中不少大臣對這位貴妃幹政一事頗有微詞。


    越清辭看完後將信紙焚毀,對蘇良說道:“隨我去一趟對麵。”


    今年春事來得晚,已經出了正月,天氣還是冷得很。


    一出客棧的門,猛烈的寒風刺在越清辭臉上,銀鼠灰的鬥篷被刮得翻飛起來。


    短短幾步路對他這個病秧子來說,簡直像在跋山涉水。


    溫陵在猶豫,要不要下去接接他,看著怪可憐見的。


    她對華容修道:“這越太子整日一副你輕輕碰一下就要倒地訛人的樣子,越國國君是沒兒子了嗎,一定要立他做太子。”


    “本來不是,”華容修解釋道,“越國國君本來有很多兒子,但後來慢慢地,那些兒子不是死了就是瘋了,聽說還有殘廢的,最後剩下來能主事的就隻有越清辭。”


    “巧合嗎?”溫陵問。


    華容修搖搖頭:“皇家之事,誰知道呢。”


    溫陵沒有下去迎接,但把房門提前打開了,免去通報,算是為他省點事。


    越清辭上來後,下人直接將他領進了房間。


    蘇良扶他坐下來的功夫,溫陵不自覺離他遠了兩步,並開始擔心。如果他真的死在這裏訛她,她該怎麽辦。還有如果他真的從凳子上摔下來,她要不要去扶,以及在沒有攝像頭的情況下,該怎麽證明人不是她推倒的。


    想得太多,有點走神。


    越清辭輕咳了一聲。


    溫陵迴神,道:“太子可是考慮好了?”


    “割地是不可能的,賠錢或可商量,但溫貴妃之前說的那條細則,我不能同意。”越清辭道。


    言簡意賅。


    這幾天他果然是去查了她的底細,然後再決定是選擇她,還是選擇平王。


    詭計多端的男人。


    “多少錢?”溫陵問道。


    按照大乾一開始的要求,是要賠償六千萬兩白銀。


    越清辭瞧她一眼,淡淡道:“三千萬兩。”


    “不行!”溫陵立刻迴絕,“六千萬兩,一分不能少,如果你們拿不出來,可以分期付款,先付三千萬,剩下的可以一年半以後再支付,否則免談。”


    一年半以後也就是蝗災開始之前,有了這筆錢,就可以完全應付蝗災了。


    越清辭低頭思索。


    六千萬兩是越國一年的稅收。


    連年征戰已經讓越國元氣大傷,眼下能拿出三千萬兩已經是極限。一年半以後剛好民生開始複元,卻又要拿出三千萬兩。


    溫陵又道:“或者,我可以給你提供另外一種方案,越國向大乾俯首稱臣,每年給大乾進貢一千萬兩白銀和一定數目的馬匹糧食,連續七年,如何?”


    “這麽一來,我們豈不是要多付一千萬兩,還要變成你們的奴隸?”越清辭第一次聽說這種做法,頓覺溫陵簡直厚顏無恥。


    溫陵悠悠道:“多出來的一千萬兩是利息啊,雖然越國需要做七年的奴隸,但是你卻可以住進我大乾富麗堂皇的皇宮呀,七年的時間已經很短了,按照我老家的規矩,本來是要三十年的,但凡中間有一年沒交上,你就要搬去陪都,並且之前已經交的錢我也不會還給你。”


    “溫貴妃,這是兩國和談,不是民間放高利貸,此種做法與強盜何異?”


    溫陵語氣也冷了些:“當初,越國拿著一本破書過來,說大乾有一半國土是你們的,此種做法又與強盜何異?”


    越清辭語塞。


    當年的事情是他父皇所為,他雖反對,但後來戰爭已經打起來了,很多事情也就不由自主了。


    溫陵繼續道:“挑起戰爭的人最終變成了戰敗國,卻還妄想要求公道嗎?”


    國與國之間沒有公道,隻有強弱,這一點越清辭很清楚。


    同時,他也清楚,大乾內部早已分崩離析,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和諧。


    “好,一年半以後付剩下的三千萬兩。”


    一年半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足夠他謀劃很多事情。


    溫陵這才在凳子上坐下來,緩緩道:“既然太子退了一步,那本宮也可以退一步,本來嘛,如果貴國願意割地加賠款,您就可以以上賓的身份住進大乾皇宮,但現在不能割地,那就隻能以質子的身份住進去了。”


    她本來也沒指望越清辭會同意割地,何況如果不讓他住進皇宮,她如何能搞清楚他的真實目的?


    隻不過是她媽以前教她的講價原理,你要是想一百塊買下來,就得跟人家講五十。


    越清辭答應道:“我這就讓使節去衙署簽訂契約。”


    他起身告辭,又“跋山涉水”迴到對麵的客棧。


    “蘇良,你派人去給平王捎個口信,就說,有人開出了比他更低的價碼,我們的交易就此作罷,順便把溫貴妃在這兒的消息透露給他。”


    蘇良道:“殿下真的要選擇那位溫貴妃?奴才總覺得這女子奸詐油滑,不值得信任。”


    越清辭望向窗外,道:“我本來也不相信她,一年半的時間,足夠皇帝和平王鬥個你死我活了,屆時,就是我們漁翁得利的時候,何況我們要做的事,她是最有可能說服公冶寒答應的人,比和平王聯手更有可能成功。”


    如果和平王合作,那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勢必又要麵臨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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