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之後,兩人便和韓俊開始商討和談之事。


    說是商討,其實是問責。


    華容修本來是懷疑韓俊受賄,可溫陵卻對此表示質疑,反而授意華容修將此事往平王身上引。


    而韓俊言語之間滴水不漏,除了對平王頗多維護,並沒有其他漏洞。


    至於更改和談條件的原因,他一口咬死是因為越國太子表示“要麽讓他入質,要麽繼續打,大家魚死網破。”


    可之所以和談,就是因為誰也打不起了。


    越國想玉石俱焚,大乾可不想。


    最終也沒問出什麽有用的,華容修隻好讓他迴去。


    “這樣最多算他無能,並不能給他定個通敵叛國之罪,不過負責和談的人卻要將自己送過去作為人質,這的確有些奇怪。”韓俊走後,華容修說道。


    溫陵站在窗前,這房間正對著的就是越清辭的房間,“或許是有什麽原因,讓他非去不可,而這個原因才是我們此行要搞清楚的,隻要知道對方最渴望什麽,最恐懼什麽,就可以輕鬆拿捏住他。”


    越國常年騷擾邊境,平涼城的百姓對越國人的仇恨也與日俱增。越國太子下榻在平涼城是不能帶兵衛的,因此在客棧周圍負責看守保護的是縣衙的府兵。


    要是沒有這些府兵,恐怕越清辭已經被平涼城的百姓撕成碎片了。


    就這樣,還有人往客棧門口扔爛菜葉、臭雞蛋的。


    有的時候扔的準頭不好,還能扔到府兵的身上。


    這縣衙的府兵都是當地人,也知道百姓的怨氣。所以即便偶爾被扔了也不好跟鄉鄰計較,迴去換身衣服就得了。


    今天可能是大家知道從上京來了督查使,又勾起了怨氣,扔得比平時多了些。已經有好幾個府兵迴去換衣服了,再換就沒人看守了。


    對麵客棧的禁軍好心過來幫忙守著,幾個府兵一再感謝,就先行離開了。


    客棧二樓,越清辭的房間推門進來一個彪形大漢,身上穿著禁軍的兵服甲胄,一進來就關上了門。


    “太子殿下。”那人向正立在窗邊賞景的越清辭行越人禮。


    越清辭仍舊望著窗外,道:“可探查到什麽有用的?”


    那人迴答道:“尚未,我們幾個一直在想辦法混進後宮,可禁軍最近換了新的指揮使,比以前管理得更嚴格了,實在找不到機會,更別提把人帶出來了。”


    越清辭輕歎一聲,道:“無妨,本來也沒想靠你們幾個成事,不暴露身份已經很好了。”


    “那倒沒有,新指揮使上任後對我們幾個頗為信任,這次護送督查使,虧得他把我們幾個都選上了,否則屬下都沒有機會能見到您。”


    越清辭這才倏地轉過身來,對單膝跪在地上的大漢說道:“你說他把你們全都選進了這次的護送名單裏?”


    “是啊,太子殿下,這......有何不妥嗎?”


    越清辭背光站著,那大漢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他一貫冷靜的聲音說道:“你們暴露了。”


    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急促而規律的腳步聲和兵甲之聲,房間門被重重地踹開。


    幾十名禁軍將這房間圍了個水泄不通,溫川站在當中,命令道:“把這越國的細作給我拿下!”


    那大漢立時被幾名禁軍製住了手腳,五花大綁起來。


    溫川道:“越太子,好久不見。”


    多年前,溫川隨父出征時,曾見過這位太子。


    那時是冬天,他坐在戰車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身邊幾個仆人伺候著。就那樣吊著一口氣指揮著戰鬥,還愣是差點讓他們潰敗。


    之後兩人還交戰過幾次,溫川雖從來沒輸過,但也清楚大乾是人數上占了太大優勢。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身上穿得厚厚的,仿佛衣服比人還重。


    一張口,都透著一股冷意,“溫將軍別來無恙。”


    “托太子的福。”


    兩人若無其事地寒暄著,溫川一揮手,那細作就被帶了下去。


    “不愧是越太子調教出來的人,是條漢子,也不求饒。”溫川看似稱讚道。


    越清辭淡然道:“求饒,溫將軍就會放了他嗎?”


    溫川好脾氣地說道:“誒~他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越清辭道:“那如果是溫將軍的話,會求饒嗎?”


    “太子這是在侮辱我?如果是我的話,怎會蠢到暴露身份的地步?”


    看似惱怒,實則在罵人,越清辭不想繼續這種無意義的對話,“溫將軍若想抓人,可以在上京抓,不必等到了這裏才抓,想必溫將軍今日不是單為了抓人而來的吧?”


    “越太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機智,督查使大人的書童想見見你。”


    溫陵從人群後走出來,溫川退後出將房門關上,隻留二人和越清辭身邊的一個太監在屋內。


    這是溫陵第一次見到越清辭。


    他如病美人一樣麵容蒼白,披著銀鼠灰的鬥篷,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是被身上層層疊疊的衣服壓的,還是本來就風一吹便倒。


    他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溫陵,用極好的教養掩蓋住眼神中的審視。


    溫陵淺淺一笑,從大數據時代過來的她早已習慣被人這樣采集數據,就當他是個好看的ai吧。


    她走到桌邊,氣定神閑地坐下來,又伸手做請,“越太子請坐。”


    越清辭由太監攙扶著坐下,太監給兩人沏了熱茶。


    “姑娘見我,所為何事?”


    溫陵本也沒指望自己拙劣的女扮男裝能騙過他的眼睛,“越太子來這裏所為何事,我便是所為何事。”


    她終於也可以說這種高深莫測的裝逼大佬台詞了!


    越清辭道:“既是為了和談,那應當是去衙署的議事廳,而不是私下在客棧裏。”


    大乾皇帝派了新的督查使過來和談,他是知道的。但隻讓人探查了督查使的背景,卻忽略了這個小書童。


    而現在看來,她絕不是書童這麽簡單。


    溫陵拈起茶盞,垂下眼簾,輕輕吹著茶葉,緩緩道:“因為有些事不能在議事廳裏當著書記官的麵說,我想越太子您應該很清楚。”


    繼續裝逼。


    姿勢要酷,語氣要穩。


    越清辭嘴角微勾,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溫陵放下茶杯,抬眸道:“我的意思是,和談肯定是要和談的,越太子和平王之間的交易,我也不是太在乎,反正你們也不會成功,我隻是想在和談書上加一條細則。”


    越清辭垂眸,麵無表情,手中緩緩轉著茶杯。


    和平王的會麵和交易都是私下裏進行的,他自認為隱藏得極好。可聽這女子的意思,若不是知道內情,那便是在詐他。


    他停下轉茶杯的動作,抬眼看著溫陵說道:“我沒有見過平王,也不知道姑娘說的交易是什麽意思,不過我很想知道姑娘想加什麽細則?”


    溫陵十指交叉托著下巴,眼中泛起一絲精光,貓玩耗子似的說道:“也沒什麽,就是越太子入質後,不能住在上京的後宮裏,要住在陪都的行宮裏,你放心,那裏有重兵把守,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當然了,裏麵的人要出來也是很難的。”


    越清辭握著茶杯的手指僵住。


    大乾以上京為首都,南京為陪都,兩地相距千餘裏。


    看來那幾個細作身份的暴露還是讓他們有所察覺了。


    溫陵不急不躁,慢悠悠喝著茶,給足他思考的時間。


    她在賭,賭當時她和公冶寒的分析是對的,賭越清辭最初的目的就是要進入大乾的後宮。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是這並不妨礙她來個釜底抽薪。


    “不過這細則也並不是非加不可,加或不加,全看太子您。”


    越清辭道:“此話何意?”


    “大乾百姓對越國的恨意,想必太子這段時間深有體會,太子入質這樣的和談條件根本不能撫平民怨,如果太子願意將和談條件改為賠錢割地,那這細則就可以改成大乾請您以上賓的身份入大乾皇宮觀摩學習。”


    這對越清辭來說,又是另一筆交易。


    但這筆交易明顯具有排他性。


    越清辭不動聲色地迴答道:“此事幹係重大,我需要請父皇示下,恐怕需要費點兒時間。”


    溫陵淺笑,道:“沒問題,三天時間應該足夠一隻信鴿從這裏飛到上京再飛迴來了吧?”


    她的時間也不多,她不知道細辛在宮裏能幫她瞞到什麽時候,更不知道公冶寒什麽時候會傳信溫川把她抓迴去。


    畢竟,她跟溫川也是假傳聖諭。


    妹妹騙哥哥總是有天然優勢……


    越清辭神情稍凜。


    溫陵又道:“不如我幫太子省點時間吧,我姓溫,叫溫陵,如果太子考慮好了,就到對麵的客棧來找我。”


    溫陵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頓住,“太子殿下,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都有兵不血刃的方法來實現,讓兩國百姓生靈塗炭一定不是最好的方法。”


    門吱呀一聲關上,外麵的腳步聲和兵甲之聲漸遠。


    越清辭起身步至窗前。


    那幾名細作全數被綁在樓下,怕是難逃一死。


    他對身後的太監說道:“蘇良,你往上京飛鴿傳書一封,查查這女子是什麽來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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