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春闈,在寧府待了近一個月,寧絕就出過兩次門,寧遼也是真說到做到,在會試結果沒出來之前,寧府所有人都隻當他是個借住在府裏的客人,平日吃喝不愁,卻也僅限於此。


    寧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喊他公子,但除了阿七,沒有一人在他院子裏待超過半個時辰,就連李管事來的幾次,也是匆匆來,匆匆走。


    更遑論寧府主子,寧夫人和寧小姐長什麽樣他都不知道,寧文正自上次與他拌了兩句嘴後,沒再搭理他,而寧遼,除了第一日與他草草見過一麵外,此後月餘都隻當沒他這個人。


    “公子,這鬥篷能帶著去貢院嗎?”


    阿七在收拾東西,他手裏拿著寧絕的白色絨毛鬥篷問。


    寧絕將一副筆墨放到木箱裏,以防舞弊,會試能帶的東西不多,除了筆墨和禦寒的衣物外,紙張、吃食都由貢院提供,當然,畢竟一場就要考三天,學子們也能自備一些食物,隻是,如果不怕被搗成泥的話,也是能帶進去的。


    “帶著吧,天氣還冷,得了風寒就不值了。”


    寧絕說著,阿七立馬將鬥篷疊好,又挑了兩件厚重的衣服一同包好放進箱子裏。


    “公子要帶吃食嗎?”阿七問。


    聽說貢院的食物並不好吃,許多世家大族的學子都會自帶一些果脯糕點加餐。


    “不必了。”


    寧絕搖頭,三日而已,再難吃的東西,隻要幹淨沒毒,他都能咽下去。


    聽他這樣講,阿七也沒再說什麽,他收拾好衣物,又將一旁的書案整理幹淨。


    “扣扣扣。”


    敲門聲響起,主仆二人向外看去,見李管事領著兩個小廝進了門。


    “小公子,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李管事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小木箱。


    “嗯。”


    寧絕點了點頭,李管事招手,身後兩個小廝端著托盤上前:“明日會試,貢院簡陋,老爺吩咐我等為公子送來棉靴、護膝、手暖各一套,以此祝願小公子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托盤裏,擺放著一雙黑底雲紋填絨長靴,一套褐色護膝和一個灰白的獸毛手暖,看樣式,價格不低。


    寧絕一掃而過,臉色很平靜:“放著吧。”


    李管事招招手,小廝將東西放到桌麵上。


    他們放下東西並沒有立馬離開,寧絕看了眼矗立不動的李管事:“還有其他事嗎?”


    李管事被問得一愣:“明日就是會試,小公子,沒有什麽話要老奴帶給老爺嗎?”


    他以為,寧絕會有很多話要說,比如,他此行的目的?


    “沒有。”


    出乎他的意料,寧絕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說道:“寧大人第一日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並非糾纏之人,如果我會試落榜,不需寧大人開口,我會自行離去,絕不會死乞白賴的留在貴府。”


    “小公子言重了。”


    李管事皺著眉說:“老爺並非絕情之人,若您能好好與他說說,留在京都,也不是什麽難事。”


    “嗬。”


    這話說的太多次了,寧絕嗤笑:“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自己想說的?”


    李管事怔住,以寧遼十七年不見一麵的絕情,他怎麽可能說得出這種話?


    “既不是主家的意思,這些話李管事還是少說為妙。”


    知道他沒有太多惡意,寧絕也不想咄咄逼人,他放緩了語氣:“去迴稟寧大人吧,說東西我收了,多謝他的好意,我自不會辜負他的一片“真心”。”


    李管事帶著一臉沉思離開了院子。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阿七就把寧絕喊了起來:“公子,公子,快醒醒,卯時二刻,該出門了。”


    寧絕揉著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被拉起來,換上早早備好的衣衫,又被阿七拖著到了洗漱架前。


    溫水打在臉上,終於清醒了幾分。


    “趁著時間足,公子快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他剛洗漱好,阿七又將他拖到桌邊,麵前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和一碗鮮肉粥飄著香氣。


    寧絕喝完一碗粥,又吃了半個包子。


    阿七見他放下碗筷,忍不住又勸了兩句:“公子,再吃點吧,還來得及。”


    “太早,吃不下。”


    寧絕起身淨手,又漱了漱口,看了眼阿七抱在懷裏的箱子,問:“可檢查過了?”


    “檢查了,昨日準備的東西都在。”


    寧絕點頭:“走吧。”


    打開房門,屋外寂寥一片,阿七在前麵帶路,他們沒有走正門,依舊是後院那條小道,昏暗的晨光下,他們無聲無息,無人看見。


    後門處,阿七抱著箱子站在後麵,寧絕取下門栓,推開木製小門時,卻見外麵停著一輛馬車。


    李管事站在馬車旁,見到寧絕,他噙著笑上前抱拳行禮:“小公子。”


    “李管事,這麽早就起了?”


    李管事微微頷首:“貢院路遠,老奴給小公子備了車馬。”


    貢院在長安大街那邊,從梅花巷過去,快步也要半個時辰。


    會試搜檢在卯時末,若是步行,他怕是要快一些才能趕上,不過,若是換做馬車,他就不需太著急了。


    “多謝李管事。”


    思及此,寧絕也不矯情,抱拳致謝後,對身後的阿七吩咐:“阿七,上車。”


    “是,公子。”阿七先一步抱著箱子上了馬車。


    駕馬的車夫是個老手,寧絕上車坐穩後,他一揚鞭,便策馬出了巷子口。


    今年參加會試的人有數百餘名,除了京都本地的學子,還有各州各城的舉人,年齡包含十五到五十歲以內,有第一次參加的,也有落榜後一考再考的。


    寧絕到貢院門口時,已經有不少人進去了,外麵排著長長隊形,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後麵還有不少人趕來。


    車夫送他到門口就走了,阿七抱著箱子陪著他排隊。


    守在貢院門口的官吏仔細檢查著每一個進入貢院的學子,小到筆管紙硯,大到備用衣物,一樣樣被擺出來展開,由七八個官吏輪流查驗。


    輪到寧絕時,阿七遞上木箱,兩個清瘦小吏將其打開,一件件取出裏麵的物品。


    他帶的東西不多,鬥篷披在身上,箱子裏除了一套備用衣物,便隻有兩支用慣的毛筆,一錠徽墨,一方巴掌大的硯台,和一卷普通宣紙。


    相較於別人,連喝水的杯子都自帶著,他真的算是兩手空空了。


    不過,饒是如此,小吏也是查得十分仔細,就差撕開衣服看裏麵有沒有小抄了。


    半刻鍾後,檢查好了,東西被歸置原位,寧絕登記好自己的身份後,便被小吏領進了門。


    阿七是不能跟著他進貢院的,踏進這扇門,餘下幾天他都隻能一個人度過。


    哦,也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幾百來個同期鄰友,雖然不能說話,但至少也是住在一個地方,不算孤獨了。


    貢院裏,寧絕跟著一群人被帶進一處大殿,他們的東西被小吏拿著,小吏手裏的東西搜查過了,但他們身上的衣物還沒查。


    所以,他們會被分作十人一組,接連進入驗房,脫下全身衣服,由房中官吏查驗,確定無誤後,才會被允許帶入考場。


    查驗期間,他們不能說話,不能交頭接耳,每個人都隔著半丈距離,幾名穿著紅色官服的考官審視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但凡有人逾矩,立馬就會被趕出貢院,失去本次科考資格。


    考試的房間是單獨的,一間一間隔開,地方不大,莫約隻有半丈寬,但內裏夠長,足足兩丈距離,分做前後兩段,前麵是考試的地方,擺放著案台,試者白天坐在案台邊答題,身後隔間是休息的地方,放著床鋪和桌椅。


    這三天裏,除了如廁,他們不能離開這個小房間,外麵看守都官吏五步一哨、日夜輪換!


    考試時,也會有監考的官員來迴巡查,學生答完題將卷子放於桌麵,時間到時,會有監考一同收卷。


    會試分三場,一場三日,分別考經義、論判、策問。


    對寧絕來說,這些都不難,他對文章見解一向獨特高深,夫子曾說,書中百般道理,他自有千番理解,且條條有序。


    三天兩夜,牢獄般的生活讓別人苦不堪言,唯有寧絕一切如常,踏出貢院大門時,阿七駕著馬車來接。


    之前在院裏沒瞧見,原來寧文正也參加了這次會試,隻是與寧絕不在同一處考場。


    許是這三日遭了罪,寧文正被小廝扶著,臉色有些蒼白,明明雙眼已經很疲憊了,看到寧絕時,他還是強撐著站直了身體,像個高傲的孔雀一樣,於他身邊路過時,冷冷哼了一聲。


    “大公子他……”


    阿七欲言又止,寧絕看了他一眼:“無妨。”


    跳梁小醜而已,不值得在意。


    迴到寧府客房,寧絕草草吃了點東西就睡了,他要好好休息一番,養足精神,以便應付餘下兩場考試。


    翌日,如之前一般,卯時一刻,阿七準時把人叫起來,二人乘著馬車去往貢院,搜檢過後,便有人帶著寧絕去了考場。


    每場考試的房間都不相同,寧絕第一試在三號場,今日換到了一號場。


    ……


    一連九日過去,會試落幕,眾學子懷著期待和忐忑的心情迴到住所,所有試卷由禮部官員批審,擇最佳者奉於殿前。


    往年出榜,最少也要半月以上。


    寧絕剛迴到府裏,還來不及換身衣裳,李管事便來傳話,說寧遼要見他。


    嵩間院書房裏,寧遼一身便服低頭寫著折子。


    “老爺,小公子到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門,李管事上前開口,寧遼卻頭也沒抬,隻是語氣淡淡的應“嗯”了一聲。


    他們有事要談,李管事弓著腰默默退下,走時還不忘將門關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慕少年:太傅大人他風華絕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月熾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月熾陽並收藏慕少年:太傅大人他風華絕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