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雲和薛逸風迴到沈正華家時,天色已晚。沈府的下人們早已點上燈籠,照亮了通往大堂的路。沈正華正坐在書房內,聽到下人通報兩人歸來,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卷,親自迎了出來。


    “青雲,薛賢侄,你們迴來了!”沈正華微笑著走上前,目光落在趙青雲臉上,帶著幾分關切,“三天考試,可還順利?”


    趙青雲拱手行禮,麵帶些許疲憊的微笑道:“多謝先生關心,三場考試已盡力而為。隻是結果如何,還需等放榜才知。”


    沈正華點了點頭,目光柔和:“三場考試,聽聞題目都不算簡單,尤其是策論,考查得極為苛刻。青雲,你且坐下,說說你的作答如何,為師也好心中有數。”


    三人移步入堂,沈正華吩咐下人端上熱茶和小點心。趙青雲整理了一下思緒,將考試的情況一一說出。


    趙青雲先談起第一場的題目:“第一場是《論仁義治國》,這算是一個較為經典的題目。我結合了儒家學說,特別提及以仁義為治國之本,舉了一些古代名君如堯舜禹以仁德治理天下的例子,又暗指當今朝政有失仁義的地方。”


    沈正華微微頷首:“這類題目雖常見,卻也考驗考生的積累和見解。你既能結合儒學精義,又不忘時事,方向上當是沒有問題。”


    趙青雲略帶謙遜地道:“學生也是盡量不避實就虛,將心中所思寫出。但不知是否過於尖銳,擔心主考官不喜。”


    沈正華擺了擺手,語重心長地道:“青雲,這正是為師欣賞你的地方。治學和治國皆需敢言,不偏不倚,方能取信於人。”


    “第二場是策論,題為‘當朝賦稅日重,民生日艱辛,如何應對?’”趙青雲繼續說道,神色間帶著一絲凝重。


    沈正華聽到這題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這個題目切中時弊,卻也是最容易得罪人的題目。你是如何作答的?”


    趙青雲沉吟片刻,答道:“學生從賦稅製度入手,提出整頓賦稅,輕徭薄賦的策略,同時補充了對農業和手工業的扶持建議,以增加稅基。還引用了一些曆史上的成功案例。隻是,文中直指當前貪腐現象,批評了賦稅製度的弊端,恐怕難免引起爭議。”


    沈正華撫須而笑:“青雲,爭議不可怕,怕的是沒有見解。你能敢言,足見有誌向。不過也需謹記,策論之道,既要批評時弊,更要注重提出解決之法,這樣才能被認為是良材。”


    趙青雲點了點頭,低聲道:“學生會銘記先生教誨。”


    說到第三場時,趙青雲麵帶一絲輕鬆:“第三場是詩賦。題為《春日登高》,這是學生較為擅長的方向。我作了一首五言律詩,寫了春日登高的景色,又以景抒情,表達了對朝廷興衰的思索。”


    他隨即將詩句念出,沈正華聽罷,連連點頭:“好詩,意境清新而不失深遠。這場考試,你定能拔得頭籌。”


    趙青雲謙遜一笑:“賦題為‘論誌’,學生以‘誌存高遠,行必堅毅’為主題,借古今人物的事跡闡述誌向之重要。字數雖長,但思路清晰,結尾亦收得恰當。希望能夠得主考官的認可。”


    坐在一旁的薛逸風聽完,搖著頭笑道:“師弟啊,我雖不懂這些文辭,但聽你這麽說,看來考得不錯嘛。再怎麽說,沒白辛苦這麽久。”


    趙青雲苦笑道:“師兄說笑了,考試講求綜合評價,最終能否高榜,還需看運氣。”


    沈正華拍了拍趙青雲的肩膀,安慰道:“青雲,你盡力即可,天道酬勤,切莫心急。”


    話題最終轉向未來的放榜。沈正華語重心長地叮囑:“青雲,若高中會試,你將走入仕途,所見所聞會更加複雜。切記,無論身處何位,都要不忘初心,行穩致遠。”


    趙青雲鄭重點頭:“學生定銘記先生教誨,不負先生厚望。”


    薛逸風拍了拍趙青雲的肩膀:“師弟,你盡管放寬心,放榜後我們一起慶祝。”


    趙青雲感受到周圍的關懷,內心湧起一陣暖意。他深深鞠躬,向沈正華道謝,心中更添幾分信心:“此番考試,無論結果如何,我都無愧於心。”


    第二天,趙青雲和薛逸風正在院中晨練劍術。看到沈正華下朝歸來,穿著官袍,一進門便摘下烏紗帽,臉上滿是抑製不住的憤怒。


    趙青雲見狀,連忙上前行禮問道:“大人,今日早朝可是發生了什麽不平之事?”


    沈正華歎了一口氣,揮手示意趙青雲和薛逸風跟他入堂坐下。稍作整理後,他才沉聲說道:“今日朝會上,張維平竟然提議再度增加賦稅,名義上是為了應對邊患,但實際上不過是權臣們想撈取更多銀兩中飽私囊。”


    趙青雲一聽,心頭頓時一緊:“先生,如今百姓已經民不聊生,這些大人們難道全然不顧百姓死活嗎?”


    沈正華臉色陰沉,語氣中充滿了憤慨:“早在幾年前,北方邊境的匈奴確實頻繁騷擾,但如今邊境雖未安穩,卻也不至於緊急到需大幅加稅的地步。張維平所謂‘軍費不足’,不過是借口罷了。實情是,邊患銀兩大多流入了權臣的腰包,真正用於軍隊的寥寥無幾。”


    薛逸風握緊拳頭,冷哼一聲:“這些朝中權貴,當真是枉為官職!不為百姓謀福,反而橫征暴斂,他們到底要把百姓逼到什麽地步?”


    沈正華歎道:“今日朝堂上,我與幾位同僚直言反對,指出百姓的負擔已極限,若繼續加稅,恐怕會激起民怨,甚至官逼民反。然而,張維平掌控朝局,他冷笑著反問:‘沒有銀兩,拿什麽養兵?拿什麽守國門?若有民怨,是否要任由賊寇肆虐?’”


    說到此處,沈正華重重一拍桌子,茶盞震得輕輕作響:“這分明是強詞奪理!百姓的賦稅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再這樣下去,必會有人鋌而走險。邊患未平,內憂卻已顯現。”


    趙青雲聽罷,眉頭緊鎖,低聲說道:“大人,學生此次遊曆所見,確實很多地方民生凋敝。田地荒蕪,青壯外逃,甚至有些村落已然無人耕作,這些難道朝廷中無人知曉嗎?”


    沈正華苦笑一聲,擺手說道:“朝廷中的清流能見,但誰敢直言?如今的朝局,是張維平一黨當道,凡是稍有異議的聲音,輕則邊緣化,重則罷官削爵。便是我,也不過一介翰林,雖有心,卻無力。”


    趙青雲沉思片刻,輕聲問道:“大人曾聽聞,各地可有反抗之事發生?”


    沈正華點頭道:“近幾年,雖未有大規模民變,但零星的反抗確實時有耳聞。隻是這些事情,朝廷一律封鎖消息,生怕動搖統治根基。”


    薛逸風冷冷說道:“這幫人隻怕是死到臨頭也看不清局勢!他們如此行事,恐怕遲早會有更大的變故。”


    沈正華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著遠處的街巷,歎道:“青雲,你若真能入仕,記住莫要隨波逐流。治世之道,不在權貴爭鬥,而在百姓生存。為師雖無大誌,但總盼著能為後輩開路,希望你們將來能有所作為。”


    趙青雲站起身,神情堅定:“大人放心,學生雖才學淺薄,但也明白,治國之道,在於民心。若真能有朝一日身居高位,學生定不負先生教誨。”


    沈正華欣慰地點了點頭,拍了拍趙青雲的肩膀:“此言,便是對你的期待。”他頓了頓,又轉向薛逸風,輕聲道:“薛賢侄,你雖行走江湖,但也多助青雲一把。他既是為國為民努力,你便為他護航。”


    薛逸風朗聲答道:“大人放心,隻要師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自當盡力。”


    沈正華將窗戶關上,謹慎地壓低聲音說道:“據我所知,邊境將領中,有幾位與張維平關係密切,其中主掌防線的定北將軍劉延年,就是他的心腹。”


    趙青雲眉頭緊鎖,疑惑問道:“大人,這劉延年有何不妥?為何與邊患牽連?”


    沈正華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劉延年為張維平一手提拔,雖有些武略,但心性貪婪。幾年前,朝廷撥給邊軍的軍餉和糧草,便有多半被他截留,甚至私下販賣軍械以牟取暴利。邊境匈奴得知消息,自然愈加猖獗。近日傳來的流言,說劉延年為了討好張維平,故意挑釁邊境,對匈奴製造壓迫,激化矛盾,以邊患為借口上奏請增稅。”


    薛逸風一拍桌子,怒道:“如此行徑,簡直喪盡天良!將士在前方拚死廝殺,他卻中飽私囊,利用邊患牟利,還把百姓當作斂財的工具,這樣的人怎能容忍!”


    趙青雲冷靜地思索片刻,問道:“大人,這消息是否可靠?若是真的,那這不僅是朝廷腐敗,更是國之危局。”


    沈正華點了點頭,神情凝重:“消息雖隻是流言,但來源可信。如今邊境多處局勢失控,匈奴以小股騎兵騷擾為主,而朝廷卻以‘大規模邊患’為由征重稅,這與實際情況顯然不符。而且,此前劉延年親信曾送重禮進京,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背後必有貓膩。”


    趙青雲緩緩起身,在房中來迴踱步,良久才開口:“大人,這樣的局勢,百姓恐怕難以支撐。若真是劉延年挑起邊患,隻為張維平斂財,朝廷遲早會引發民變。可惜學生如今身份低微,實在無力扭轉。”


    沈正華看著趙青雲,語重心長地說道:“青雲,你有誌氣,有清明之心。若能考中進士,為官一任,或許有機會從內部改變局麵。不過,我要告誡你,這條路必定險阻重重。張維平黨羽眾多,盤根錯節,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趙青雲握拳,眼神堅定:“大人教誨,學生銘記於心。若有機會,學生必定會盡力為民除害,清除這些禍國殃民的奸臣!”


    薛逸風冷哼一聲,語氣中透著不屑:“青雲,你想用筆杆子鬥這些人,我佩服你的勇氣。但在江湖上,遇到這樣的惡人,都是一劍斬之,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沈正華苦笑著搖頭:“逸風,你的劍可以殺人,卻殺不盡朝中的權臣。若真要改變天下,還需從根本上入手。劍與筆雖不同,但道理殊途同歸。”


    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趙青雲突然開口:“大人,若是這流言屬實,我們該如何將這事揭發出來?總不能任由張維平一手遮天。”


    沈正華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朝中能直言進諫的清流不多,即使揭發劉延年和張維平,朝廷也可能以‘無確鑿證據’為由掩蓋此事。況且,張維平掌控大權,他隨時可以轉移視線,將罪名推到其他小官身上。”


    薛逸風插話道:“既然揭發無用,那就不如直接在邊境搜集真憑實據。若能證明劉延年挑起邊患,再將消息散布到民間,至少能引發輿論壓力,讓他們無所遁形!”


    沈正華點了點頭,讚同道:“逸風的提議雖有風險,但卻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隻是,此事需極為隱秘,稍有差池,便會危及性命。”


    趙青雲沉思片刻,重重點頭:“大人,逸風,若真有機會,學生願意前往邊境一探究竟。此事關係民生大計,學生不敢退縮。”


    沈正華目光深深地凝視著趙青雲,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歎了口氣,說道:“青雲啊,你的心性著實令我感到無比欣慰。然而,這件事情絕非能夠一蹴而就,需要我們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慢慢經營。所以,你務必要謹慎行事,切不可魯莽衝動、貿然采取行動啊!”


    趙青雲一臉恭謹之色,垂首應道:“大人教誨,學生銘記於心。如今之計,確實應以考取進士為重。唯有如此,才能為自己贏得更多的話語權,也才有能力去推動事情的進展。若是日後有合適的時機,學生必定不會辜負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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