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帶著人離開,他沒有停留。


    重要的是沈彬,不是沈彬的妹妹。


    而且現在最緊急的也不是見沈彬,而是處理蘇州各郡隱瞞新政,高價賣田。


    李彥一路朝姑蘇城行去。


    這微服而來就是爽,省得那些官員一個個提前跑來,還厚顏無恥調動一大堆人在那裏逢場作戲。


    繁文縟節就是麻煩,就是讓人生厭!


    就在李彥準備進姑蘇的時候,刺史衙門聚集了很多人,是蘇州各郡太守。


    新任的刺史司馬青坐在主位上,司馬青的年齡不算大,也就三十五六歲。


    這個年齡能做到一州刺史,是非常罕見的。


    他是宋濂推薦的第一個刺史,在蕭璟擔任宰相的那幾年,司馬青是京畿六合縣縣令,六合縣是蘇州漕運進入江寧的一個重要據點。


    也就是說,司馬青對於蘇州到京畿的漕運是非常了解的。


    這是宋濂破格引薦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可司馬青實在太年輕,而且蕭璟離開後,他也去職,在家中一待就是好幾年。


    由於之前背後沒有大人物撐腰,上麵也沒有牢固的派係,本身又是從縣令直接破格提拔上麵,明顯威望不夠。


    他坐在那裏,周圍的太守們都在大聲討論著,各自說各自的。


    “諸位,還請安靜安靜。”司馬青說道。


    眾人繼續討論。


    司馬青突然怒拍桌案,站起來道:“本官請你們來,是來議事的,不是來拉家常的!”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新安郡太守王琦笑道:“司馬刺史何必動怒,我們這不就是在議事嗎?”


    “是啊,我們這不就是在議事嗎?”丹陽郡太守侯成喝了一杯茶,慢慢說道。


    其他人臉上也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司馬青是宋濂任命的,顯然這些人也不給宋濂麵子。


    “那諸位討論的是何事呢?”司馬青的目光先落到新安郡太守王琦身上。


    “我們討論民生問題,去年糧價漲了不少,今年各郡收成還不錯,降下去了。不知刺史有何指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司馬青身上。


    “本官此次召集諸位前來,有三件重要的事情。第一是新的稅政的事情,本官聽說地方有人故意隱瞞新政消息,為了讓百姓高價買田。第二是新學的問題,姑蘇大學已經設立,有不少人報名,諸位各自郡縣若有人才,可以引薦。第三是關於《商業管理條例》的事情,朝廷想要進一步推動蘇州商業的發展,但諸位知道,民間契約和相關律法是不完善的,造成了許多……”


    “司馬刺史直接說怎麽辦就好,咱們聽著!”王琦打斷了司馬青的話。


    “是啊,司馬刺史,您可是新任宰相一手提拔的人,您年少有為,比我們厲害多了,您隻需要說,我們做就可以。”


    司馬青也不生氣,隻是用非常洪亮的聲音說道:“第一,把隱瞞新政消息的官員給本官找出來,一個也不許放過!第二,每個郡一百個名額,引薦民間人才,本官不要隻會念之乎者也的,本官要工匠人才,要紡織人才,還要種地的人才!第三,《商業管理條例》就在這裏,下發下去到縣,讓縣告知到鄉裏,每一個人都要知道,本官會親自下去抽查!”


    “嗬嗬。”王琦忍不住笑出聲來,“隱瞞新政的官員,我們怎麽知道?”


    “你們身為太守,不知道?”


    “我們把事情交代下去,下麵的官員故意安排遲幾日,下下麵的官員又拖延幾日,到了吏員,人家家裏今日有事,明日又有事,再順延幾日,那都是正常的。司馬刺史難道沒做過官?”


    所有人再一次看著司馬青。


    “遲幾日,順延幾日,到底是幾日?”司馬青那雙明亮的眼神直視著王琦。


    “我哪裏知道是幾日?”


    “你不知道是幾日,你做這個太守幹什麽?”司馬青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鋒利如刀。


    “那司馬刺史罷免我?”王琦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罷免你?”司馬青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你連那些都不知道,你有什麽資格讓我罷免你!你如果還有一點點羞愧之心,就應該立刻自己提出辭呈!”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刺史,說話如此剛。


    王琦被他懟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十分難看。


    “司馬刺史自己想不到辦法,就來責怪下官,這就是宰相引薦的人才嗎!”王琦當仁不讓。


    王琦是王儒的長子,王儒是大夏第一大儒,當今皇帝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請他講過學。


    他還是吳國國子監祭酒,吳國皇帝都聽過他的課。


    吳國不少官員,以及地方名士都是他的學生。


    吳國滅亡,大夏建立,大夏繼承了吳國在蘇常的官僚體製。


    而且當年李恪建立大夏太快,急需內部穩定,需要大量能上來穩定人心的官員,於是就請王儒引薦。


    可以說,蘇常的官員,有相當一部分都是王儒的學生。


    在場的太守,一大半都是。


    王儒雖然在朝沒有官職,但他說一句話,足以震動蘇常,影響京畿的物價。


    王琦對抗司馬青,相當於是王儒對他的不認可。


    “本官是在給你安排事務,本官有本官治理的方式,是你來配合本官,不是本官配合你!”司馬青指著王琦的鼻子罵道,“這一點你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當上這個太守的!”


    王琦被罵得有些懵了,他怒拍桌案:“司馬青!你算什麽東西!你之前不過是個縣令,也敢來蘇州撒野!”


    “大膽,本官是陛下任命的蘇州刺史,你質疑本官,就是質疑陛下!”


    “質疑陛下又如何!”王琦道,“君為奸臣所蒙蔽,做臣子的,難道不應該冒死進諫嗎!你這種人也能來做刺史,簡直是荒謬!”


    “是否荒謬,輪不到你這個連下麵官員在幹什麽都不知道的蠢貨來點評!你現在立刻寫一封辭官信,我會呈遞給吏部!”


    “誰的火氣這麽大。”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一個須發皆白的男子,在一個少年的攙扶下,拄著拐杖,一步步慢慢走進來。


    太守們見狀,立刻站起來走出去。


    “老師!學生參見老師!”


    “老師,您來啦!”


    “老師,您年事已高,還親自過來為何。”


    “老師,學生來攙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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