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不知原本安自東去找過他兩次,都被他閉門不出迴拒了,自然空出了第三位,段霖對於這些則是一概不知。雖然沒有擠到台邊,有點可惜,不過後麵的風景也是不錯,圍觀群眾的叫好與喧囂和台上二人的屏息凝神一聲不吭形成了強烈反差,這讓段霖十分的享受,享受這種國泰民安的感覺。段霖正自沉醉在這股令人心醉的感覺之中時,肩頭一沉,有人拍了上來,段霖也不迴頭,左手擒住他的手右手向後伸去托他的手肘,向前一個進步借助腰力使出了一個倒背金人將身後之人摔倒麵前,不過好在他留手了。在空中之時就已經將身後之人的身形扶正,就相當於把他放到地上一樣。


    “段兄,你…幹嘛?”


    安自東穩住身形,暗罵:這個人要摔死我啊!


    “安兄,騰個時間幫我個忙唄。”


    安自東本想在嘀咕幾句,但突然聽到段霖如此不正經的說不免正視起來了,因為他知道這個人脾氣秉性異於常人,很小的事情在他嘴裏說出來都是十分正式的,但往往是那這種驚天的大事他反而十分的戲謔,完全不放在心上。所以一聽見他開玩笑似的說,那自己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聽。


    “安兄,你去把那個高翻倍人模樣的給我揪過來唄。”


    安自東隨著段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身材高大的番邦人擠在人群中,他不停的推開麵前攔路之人向擂台邊擠去。


    被他推開的百姓雖有怨言,但看見對方的身形便把話咽到肚子裏,安自東看著他那雄壯的背影,竟然生出一層寒意,那身形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


    “別開玩笑了,段兄,人家又沒招誰惹誰,我去揪人家幹嘛。”


    安自東趕緊找理由推脫,他又不是傻,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若是惹惱了他,自己就是幾條命運也不夠花的呀!


    段霖倒不以為然,口中說道:


    “十兩。”


    安自東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個段霖是在說錢。十兩就想驅使我犯陷,太小看我了,又擺了擺手表示不去。


    “二十兩。”


    他又擺了擺手,表示不行。


    “五十兩。”


    籌碼一下子加到了五十兩,這可是段霖三個月的俸祿啊,整整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兩可沒有人能夠抵禦得住。古人有雲: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但是安自東本就不是特別愛財之人,畢竟有了錢可以改善生活,還可以對苦人伸以援手,但權衡利弊之下還是連擺手帶搖頭的拒絕了。


    “一百兩。”


    “好。”


    段霖直接僵在原地,答應這麽幹脆嗎?段霖有些肉疼了,五個月的俸祿算是沒了。捏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應該還有個百十兩左右,不夠了大不了賴掉。等他迴過神來,安自東已經撥開人群向著那名壯漢走去,段霖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禱,安兄保重啊,說完自己也壓低身形隱在人群中摸索。


    那壯漢終於擠到台前,即將撥開身前擋路的最後一人時,忽覺背上一緊,背上的背囊已經消失不見了,那壯漢頓時怒上心頭,扭頭尋找那個偷自己背囊的人。他個子高視野廣,一下子就看到人群之中背著他都背囊在人群中穿梭的安自東,火氣大起憤怒的追了上去。


    段霖的目標則是人群中其他三個長背短挎的番邦人,大唐是個武藝明國,街上多的是背刀攜劍之人,路邊的鐵匠鋪也有明碼標價的兵器售賣,唐太宗就是個有真材實料的武人,他的天下都是他一寸一寸打下來的,所以整個初唐就是個武藝大國,人人可學,人人能學,官不究兵不管。所以那三個異邦人就算攜帶著可以傷人的兇器,也沒有人去盤問和提防。段霖半蹲身形悄悄的摸過去,施展開當年佛爺的手段,借擦身之際將他們的兵器錢袋盡數收繳,那三人還不知覺,隻顧悶頭向前卻沒有發現身上早已空空如也。段霖擠出人群,左顧右盼招唿幾個跟在隊伍末端擠不進去的幾個小孩,讓他們過來,把錢袋裏的錢平均分給了每個孩童,讓他們賣糖葫蘆去。


    “謝謝哥哥。”


    說完扭頭就跑了,這一聲哥哥叫的段霖十分受用,滿心歡喜的笑了。那三人已經走到台邊,三人才發現那壯漢已經被安自東引開了,三人對視一看這下好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三人大喝一聲,躍至台上,驚動聖駕,台下的眾人也沒想到有人敢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行刺皇上的呀。皇上為了彰顯自己與民同樂的心特意不設衛兵,這一下子不免有些驚慌失措。可那三人上台一摸背上腰間的長短刀竟然不見了,三人瞬間呆住了,他們中最壯的同夥被人引走了,自己的利刃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人拿走了,三人驚恐的張望台下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台上。


    那童揚和昻郎兩個武人坐在書案前早就抓耳撓腮了,看到有人敢來行刺皇上一時升起一股遏製不住的怒火,正好這幾個冤才撞了上來,二人掀飛麵前的桌子直接把三人中的二人給砸下台來,剩下的一個人才扭過頭來就感覺下巴腹部一陣劇痛,童揚猛踹他的腹部,昻郎一拳由下而上擊中了他的下巴。他被打出直直的擂台,在空中翻了三四個跟頭狠狠的摔在地上,口吐鮮血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三人被匆匆趕來的羽林禁軍拿下。


    皇上當即誇讚二人勇過三軍,便匆匆的迴了皇宮,比試一事不了了之。段霖在遠處看的一清二楚,正自嬉笑計謀得逞時,一拍大腿。


    “壞了,安兄他…。”


    等段霖尋到安自東時,他渾身的衣服都被撕成布條了,但那壯漢已經被他撂倒了。


    “段…兄…。”


    他喘個不停,看來是真累著了。


    “段兄,你這…百兩…白銀……真不好拿啊!”


    段霖扶住住他的肩膀,對他說:


    “辛苦你了,叫上虞綾請你們去醉仙樓吃頓好的,晚上有事要告知你們。”


    二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席間三人一聲不吭,安自東是是真的累到了,隻顧吃喝完全不在意他們兩個的異樣。虞綾和段霖兩個人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也不去看對方,也不去解釋什麽,隻是望著別處。


    “長安還能吃到這麽正宗的西湖醋魚,正是人生快意之事啊!”


    段霖拉著二人迴到了自己的住處,倒了三杯酒,放到桌上,自己拿起一杯,又覺得不妥直接扔掉。抓起一罐酒,舉頭暢飲,其餘二人見狀心想,這段大頭傻了吧!這麽喝會出事的,正欲伸手攔阻時,那一罐酒也下了大半,段霖撥開他們伸過來的手,示意他們把杯中酒喝了。二人兩股無言隻能照辦,捏著鼻子勉強喝完,段霖也飲盡罐子裏的酒,對二人說:


    “不喝酒,我怕我說不出來。讓你們喝,我怕你們扛不住。”


    “我們三個什麽都一起經曆了,有什麽是扛不住的,但說無妨。”


    虞綾都快被他整這一出給急死了。


    “不知你們兩個可還記得仇大俠一事嗎?”


    此言一出原本吵鬧的二人頓時安靜下來,看來當年的事給了兩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緒,隔了這麽長時間再次提起依然能喚醒那段悲傷的往事。


    “當年我有一事瞞著你們兩人,是怕你們二人聽了難受,壞了大事,但現在大仇已報自是可以放心的告訴你們,但你們還是有做好心理準備。那日我們三人在安家古宅躲雨無意間翻出仇大俠所寫的家書,當時你們兩個托我找仇大俠的妻子安菽姐姐。”


    說到這裏酒意上湧,激起了段霖塵封已久的一段迴憶,不由得悲從心中來,眼角竟泛起淚花。虞綾看著這個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心中隱隱不安起來,窗外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竟然落下了雨滴。


    “我當時搪塞你二人,是怕影響我們的情緒,現在大事已過,可以光明正大的說了。其實安兄你最開始給我講你家滅門案的故事時,我就已經托人去查這個仇展了。第二天我就得到消息了,當年仇大俠外出躲風頭,那油萬金抓不到人,懷恨在心。他好不容易有個兒子,還被人打死,就派人抓了仇大俠的妻兒,本想直接殺了以泄心頭之憤。但又見安菽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小珦聰明伶俐、乖巧可人,就有了非分隻想。他想霸占仇大俠的妻子給自己當老婆,想讓小珦給自己當兒子。但安菽實是位貞潔女子,怎能如他所願,被逼迫至極之時懷抱小珦縱身投井,一死而矣。”


    段霖講完就不再說話,其餘二人也是低著頭,氣氛一下子掉到了冰點,所有人的心中都覆蓋著一層陰霾,一層名叫傷心欲絕的陰霾。


    安自東心中更是萬分愧疚,他本想找到仇大俠的家人,以真誠之心照顧後半生,以報當年的救命之恩,可原本滿懷希望如今卻不得不接受現實,望著桌上閃灼的燭火,低頭喃喃道。


    “要是小珦還在,應該和在下一般年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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