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就這樣帶著鬱悶的心情過了十四日,每天除了飲食就寢,就是拿著一壺小酒坐在院中的天井之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期間安自東和虞綾都來找過他,但都被他以身體抱恙不方便見人為由勸退了。他把從仇展屍骨上取下的那朵紅花就埋在了自家的院中,紅花格外豔,給他樸素的院子添了幾分顏色。


    虞綾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怎能看出段霖心中所藏之事,安自東正在配合新的刑部尚書盤查清點當年安家滅門案所牽扯的人,也是一饋十起,自是沒有太多時間,更別說留意段霖的心情了。公玉姑娘帶著皇上的真正聖旨,在千牛衛的保護迴到了嶽州城,於嶽州衙門口宣讀了聖旨,滿城的百姓都圍在衙門附近,都在盼著這天子早該降下的“甘霖”,三條街區被圍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沉浸在等待許久的光明重現,卻忽視了安全問題,一時間十分的擁擠,險些鬧出事故來。


    這時人群中一位風姿逼人、英氣十足的男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此人一起,周遭百姓就有一大半安靜了下來,來人正是範二爺,公玉雖然也在嶽州暫居但她隻聽到或受過直接或間接來自魏如海與祝彪的迫害,但這黑道霸主範二爺的“惡名”確實是名不見經傳。此人起身之勢居然能讓百姓們心悅誠服,就知道段霖沒看錯人,周遭圍跪的百姓都投來信任的目光,公玉瑩放心的將聖旨交到範二手中,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公玉瑩拿出一封信,隨著聖旨一起遞了過去,他先是領著滿城百姓跪謝聖恩,轉身對著身後那些對他滿懷憧憬的百姓們深鞠一躬,既然身受浩蕩天恩定然不會辜負。


    當日便走馬上任,範二領著心腹進入衙門,雖然魏如海統領下的衙門雖然表麵上一塵不染,可是背地裏著實是個藏汙納垢之所。範二爺本想讓手下眾人把這座曾經壓在嶽州百姓身上的大山推倒,用火焰洗淨此處的罪惡,但是公玉瑩看著這座曾經和段霖相遇的衙門,思緒萬千不知理。當日若不是他舍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就是孤魂野鬼了,又想到自己陰差陽錯之下獻身又還相救之恩,這番下來自己這輩子估計是隻能跟著他了,那這座衙門也算是我倆之間的媒人了。


    “且慢,依我之見不如保存下來,改成一座館,用以警示後世之臣,不以官威欺壓百姓,不以自貴鄙視他人,不以權重為己謀私。”


    範二見她說的有些道理,便叫停了手下的動作,讓他們去找人督造新的衙門,那些手下之人也都是苦命人家出身,自然是不會欺負百姓,這也是範二爺如此器重他們的原因。


    隨著家丁們出去的腳步聲,衙門漸漸冷清下來,院中隻剩他們兩人,這時範二才想起來那封書信,他不願意在這裏久待,索性就做到了衙門口的石階上,展開書信仔細閱讀,公玉瑩也很好奇,悄悄的坐了過去,偏過頭來也去看那書信上的內容。


    “愚弟段霖在此問候,不知兄長進來可好。


    弟已上奏皇上,賜你為嶽州刺史,即日上任,整改亂臣遺留下來的不正之風,愛戴百姓為民請命,切勿辜負。”


    這寥寥幾行字便寫出來無數的內容:皇上的厚愛,段霖的尊重,百姓的信賴。


    範二爺滿懷感激之情的翻出第二張信紙:


    “範兄,愚弟還有兩事相求。第一變賣安家老宅,所得財物全部贈與嶽州百姓。第二是將安家廢宅中的一具不倒骨屍,厚葬於南山,立碑一塊,盡刻英雄二字即可。


    二事雖難,但還望範兄盡力而為可。


    愚弟段霖頓首再謝。”


    看完之後,二人皆感慨不已,仁者無敵義者無懼,二者皆有驚為天人。


    此時雖仍是入秋,但炎日的天氣仍然是盡職盡責的來到,不過晝夜的溫差倒是越來越大了。段霖被涼爽的晚風吹醒,涼爽的風吹拂而過,酒意上湧被熏風一激,熱酒化作冷汗出了一身。都說金鳳秋涼:當君相思夜,火落金風高,可那善解人意的金風卻難解段霖心中的愁意,抬頭望著月影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院中坐了整整三四個時辰了,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艱難的站起身,迴屋看到屋中的掛曆上明天的日期被墨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頓時醒悟過來,明天就是皇上的為虞綾舉辦的選婿會,不知明天會有誰來呢。


    臥榻難眠輾轉反側,窗外的月光射過窗欞照在屋內,段霖心早已飛走,牽動著遠在宮中的伊人。


    翌日辰時,還在睡夢中的段霖就被街上嘈雜的繁弦急管之聲給吵醒,段霖起床草草的洗漱一番,站到衣櫃前,盡管不是很情願還是選了自己最認為拿得出手的衣服,一身墨綠長袍掛在身上,內搭一件天藍色的內襯,腳上踏著一雙步雲履,腰掛銀勾頭插金簪,將那滿頭的青絲整理的嚴嚴實實。


    永徽四年,高宗設台於紫雲閣含光門前,為公主虞綾招良婿駙馬,人流無數川流不息,大會二日長安舉慶。


    段霖推開門來,手上一鬆右手扶著的半塊門板合頁年代久遠,被雨淋風吹鏽蝕嚴重今日恰好斷裂,段霖眉頭一皺,略感不安。撿起地上的門板堵住門口,轉身閃入人流,這普天同慶的盛會,孩童們皆是爭先恐後,大人們也難得放鬆。又是場文武二會,人們能看到文才文采之間的辯駁,亦能看到武者之間的博弈,如此盛會自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好不容易擠到了太平坊前,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含光門了,門前搭有一座高台,足足有一人高,台上左右兩邊有四張桌子,是給皇上和皇親們坐的,中間用紅布撲滿,彰顯出端莊大氣的感覺。台前早已擠滿了人,遠遠望去隻能看到一片人頭攢動之景,這大唐的太平盛世正是名副其實啊!如若是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人人都自顧不暇了,那還有閑暇時間遊戲人間啊。


    段霖擠不到近前,隻能遠遠的看著,隨著烈陽的偏移,大會正式開始,皇上領著皇後,身後跟著虞綾,她身著一件明黃色的錦衣,衣裳上用花彩線繡著雲羅霞光的圖案,配上明黃色衣服看起來十分的端莊閨秀。


    她的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飛速掃過,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掃了一圈,可那是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心情一下就低落下來。


    眾人落座,由執事上前,依次請出了此次大會幾位最有可能奪冠的頭籌,由在下來給各位介紹一下。


    “這第一位,正是長安昻太尉之子,位居長安兵馬副統領昻郎統領。”


    一位風姿勝人的男子走上台上,先是對著皇上和皇後施了一禮,轉身對著台下如海般的人群一鞠,自覺地坐到了一邊倒椅子上。


    “這第二位,更是不得了,乃是驃騎將軍破竹侯的親侄,童揚。”


    童散將軍的威名,長安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勢如破竹護之武侯。其侄也必定是個不世出的才子。


    可那童揚上場之後,卻讓眾人目瞪口呆,那童揚身形不足六尺,黝黑粗壯,怎麽看都像是黑乎乎的樹樁。百姓噓聲一片,實在不理解怎麽這般長相也能上籌。


    虞綾也略作慍怒,那昻郎雖然長相不算太優秀,好歹也是風姿卓壯。可那童揚實在是太…,轉頭瞪著皇上,皇上不敢直視虞綾,是他特意安排童揚參加的。


    “這第三位,這第三……?”


    那執事等了一大會兒也沒有見到第三個人,原本定好的名單卻被無視了,那第三位卻敢缺席,百姓個個撐著脖子踮著腳尖,望眼欲穿的等著。虞綾也左顧右盼的張望著,似乎是在等待著誰。段霖藏在人群中等著,等待著第三人的出現,可卻無人出現百姓們的唏噓不已。無奈之下皇上隻能宣布比試開始。原本三人的比賽隻剩下兩人,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考官隻能倉皇整理,二人本就是半桶水,看著那複雜的題材,抓耳撓腮的看著手卻遲遲不能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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