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真是個倒黴蛋兒,似乎他的人生才是真實的,為了幾百塊錢,常常深入虎穴,哪裏有熱度他肯定現身在哪裏,手裏的攝像機就是他戰鬥的武器。魯班劉的裝備是最強大的,5d起步。其他的隻有dv級別,反正隻要幾十秒的視頻,用高清的格式,用簡單的編輯軟件一處理,上傳到網站上就ok了。


    別人到哪裏都有酒有肉,可小吉無論到哪裏永遠是棍棒伺候。小吉似乎見到了觀世音大勢至,還有阿彌陀佛。當然了,宋玉和張笙沒少去五台山尋求文殊的智慧,他倆身上似乎有文殊的力量。小迪那個訴苦啊,工廠罷工群體性事件,醜聞事件,房子倒塌,貪汙腐敗,隻要有熱點,小吉絕對不會放棄。


    其實小吉應該去利比亞,伊拉克,敘利亞當一個戰地記者,也許那樣會改變他的市井命運。


    魯班劉的排場挺大的,事先預訂了如家酒店,在景德鎮如家酒店,劉大師訂的包間成了會場。劉大師從天水坐飛機到景德鎮一點兒也不覺得累,真是神采飛揚,精力旺盛,而且又剛剛得了大獎,自然底氣十足。


    不過對宋玉態度還是很謙虛的,因為宋玉是他的伯樂,其實宋玉應該看一看洋子送給他的消失的地平線。瑤裏古鎮,隱藏在山水之間的青花瓷的故都,張笙曾經去過昆明,不過也沒到過洱海,隻是在飛機上俯瞰一覽,隻是一個湖而已,而且聽本地人說洱海已不是過去的洱海。


    坐火車從窗外的所見的大江大河黑綠紅三色,在中國河沒有被汙染的很少,這也是工業發展的必然。其實跟西方差不多,都經曆過先汙染後治理。隻有青藏高原的大江大河也許還能保持原生態,因為海拔足夠高,雪域高原,自然環境比較惡劣,跟莊子所說的大椿的命運差不多,因為大椿的無用而自保千年。遙裏跟香格裏拉一樣就好了,不過香格裏拉已不是消失的地平線的香格裏拉了。曾經認識的一位電影演員,在香格裏拉窮遊,沒有迴北京的車費了,最後還是北京的大主教幫助了她,所以當他從香格裏拉迴到北京之後,經常參加大主教的活動,就成了大主教的信徒。張笙有一本聖經也是大主教在一次布道之後送給他的。


    “聖經我很喜歡。”因為這一句話,大主教很感動。送給他聖經之後,還讓他好好參悟。 張笙說自己是無神論者,他要把聖經當成曆史來研究。


    也不知道那位電影演員還在追夢中,還是加入了基督教會,再也沒有聯係。


    “現在就去嗎?”


    “著什麽急,還得在這裏采風。”


    “采什麽風。”


    “當然是參觀一下景德鎮,青花瓷一條街。”


    劉大師和小李子挺熟悉的,小李子有不少業務上的問題經常請教魯班劉。攝影真是一門技術加藝術的工作,而且許多的導演都是從幹攝影開始的,似乎攝影是導演的基本功。


    滿大街的青花瓷,似乎走進了古董的世界裏。


    “這裏的青花瓷比萬曆定陵地宮裏的瓷器好多了,這是為什麽?”


    “喲都跑到皇帝的地宮裏去了,你這個盜墓賊。”


    “我不隻去了一次,而是三次。”


    “小心呀,那裏有煞氣。”


    “每年那麽多人都進去,陽氣太足了,再有煞氣也衝光了。”


    “再等一萬年,這裏的東西就都是古董了。”


    “也不知地球那時還有沒有人存在。”


    “我有個辦法,你先成佛,到了一萬年之後再降臨人間,不就行了嗎?”


    其實到景德鎮會明白,青花瓷就如同人類生產的電視機,洗衣機,電腦,手機而已。青花瓷因為隻有中國能生產,所以物以稀為貴。


    “這個世界都是因果律,明朝時歐洲的白銀黃金來到中國,到清朝時鴉片戰爭,白銀黃金又迴到歐洲去了。”


    “還得發展高科技,現在中國的造瓷技術比日本可差一大截。”


    “京瓷公司專門研究造瓷的高科技技術。”


    小李子,魯班劉,還有小吉則無暇去聊天,他們的熱情全在手中的攝像機,捕捉有價值的影像。穿過瓷器一條街,來到古色古香的深巷裏,這裏還有過去的輝煌,現在有些破敗,什麽都無法逃脫興衰二字,這裏是手工青花瓷器作坊,跟瓷器一條街裏的商賈們不同,能堅持手工瓷藝的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擁有匠人的心,是發自內心對瓷器的熱愛。青花瓷文化得通過匠人本身來傳承,在作坊裏隻有一位老阿姨正在為靳瑤的半成品繪畫栩栩如生的美人圖。


    沒辦法,中國隻有一部紅樓夢,阿姨的素材正是紅樓夢裏的金陵十二釵。阿姨沒有嫌棄這幫子人的打擾,也許這裏已經冷清了不知多少年了。連阿姨也明白,再好的青花瓷藝術作品也需要宣傳。


    魯班劉還是挺專業的,先為阿姨拍攝了特寫鏡頭,又采訪了阿姨,讓她聊聊青花瓷的曆史文化。阿姨也很興奮激動,沒有一點點保留,她講述她家族的青花瓷的曆史,到她這一代年輕人都缺乏固窮的思想,都出去掙快錢去了。匠人的精神幾乎成了笑話。她真擔心自己的製瓷技藝失傳。


    “阿姨可以讓你兒子或女兒繼續青花瓷這項偉大的事業。”


    “別提了,年輕人,你們都比他們最起碼有熱情,要不誰想學就在這裏學怎麽樣?”


    “阿姨,我們不會畫畫。”


    “跟你們開個玩笑。年輕人哪裏有耐心,十年如一日就靜靜的畫,對你們來說真是有點難啊。”


    “阿姨,您畫的真是仕女圖嗎?”


    “猜一猜,你們好歹能想到仕女圖也挺不容易的,再想一想她們是誰也不枉費我一片對青花瓷的癡心。”


    “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李紈,元春,探春,惜春,迎春,巧姐,香菱,還有妙玉。”


    “還差一位。”


    “史湘雲。”


    其實在中國不讀紅樓也枉然,你可以不讀詩經,李杜白居易蘇東坡也是中國文化的悲劇,連老阿姨創作素材隻能停留在最後一部名著上,其實曹植的洛神賦也可以,屈原的山鬼,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王實甫的西廂記,湯顯祖的牡丹亭,孔尚任的桃花扇。


    “我對文學的期望能不能現代人寫出點兒女神的故事,要不都是停留在過去,有點乏味,還是缺少文化藝術的創新。”


    “你們也都學楚懷王。”


    “是楚襄王夢到巫山神女。”


    “別什麽懷也好,鄉也好,你們倒是也做點兒美人女神春夢,也寫出關於女神的故事,別老是停留在古人的作品中,寫出點兒關於什麽現代的女神愛情故事。”


    “現在沒有女神,有的話也太豪放。”


    “魯班劉,這段兒別拍攝。”


    “放心,你們現在是靡靡鄭音,不雅。”


    “看到沒?還是無法擺脫束縛。”


    “那叫妹子行嗎?這現代或者大模嫩模。”


    “阿姨別生氣,他們有點瘋。”


    “瘋不怕,年輕人,弄點漫畫也行,隻要是原創,省得滿世界全是海賊大雄,蠟筆小新,柯南之類的,那都是日本人的版權,我遇到過版權的問題,後來就放棄了一些創藝,隻能在中國的古典中尋找靈感了。”


    “阿姨,不打擾您創作了。”


    “哪裏,不算打擾。你們是文藝青年,同你們交流,我也能找找新的方向。”


    離開青花瓷器作坊,出來。魯班流的藝術靈感完全得到釋放,小吉和小李子天性活潑,其實小李子身上有一股子儒生的迂腐,這迂腐在這躁動的欲望的世界裏,倒是一股清流。他倆在古色古香的深巷中又蹦又跳,在一塊牌匾之下注目“青花瓷”。


    “天生的演員,不用指導,天生如此,總比你扮祝英台、東施要雅致多了,君子也。”


    原來小李子的照相館雖說小有名氣,但是由於設備的原因拍婚紗攝影還是有瓶頸,所以收入還屬於寒微之境。也許是魯班劉的提點,讓他往搞廣告方麵發展,可小李子的資金實在有限,目前無法去購置昂貴的攝影高端器材,倒是當地的派出所常找他拍一些紀錄片也,那也算小李子的大頭進向,這次采風活動還是宋玉讚助車馬費,額外再付一筆薪金。


    小李子是在泰安上的車,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孔子的登泰山而小天下。泰山為五嶽之首,而曆代皇帝都以登泰山封禪為榮,泰山之石也因此彌足珍貴,就好比園林裏不能缺少太湖之石一樣。昆侖石往往是皇家禦用,按禮製將相王侯也沒有資格。如同泰山之石,過去用得多了,製作青花瓷的高嶺土也是越來越彌足珍貴。好比!茅台酒,五糧液隻能用當地的水,日本人可以偷竊景泰藍的製作工藝,卻永遠無法釀造出茅台和五糧液,因為水是無法偷的。北京城的貴王府的那口龍脈之井裏的水也是異曲同工之妙,一桶水就得一萬塊以上,因為井水是龍脈上的活水,比長白山的泉水還要純上一萬倍。


    青花瓷的珍貴也同樣如此,不僅僅是曆史文化的因素,還有一點隻能用瑤裏的高嶺土才能製作出來世界上最文明的青花瓷。


    徐霞客放棄了功名才有了名垂青史的徐霞客遊記,李時珍一樣在失望中找到希望。


    他們坐在一輛金杯車裏,無話可說。青花瓷器曆史文化的洗禮,讓他們似乎安靜下來,是青花瓷的美,震撼了他們的心靈。小吉身上的那股子生活苦難,也淡去了許多。他用攝像機捕捉對世界的感知。宋玉其實心中也是苦悶的,南柯一夢。和愛情的痛苦,讓他在這青花瓷的世界裏尋找到了解脫。


    北京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能感覺到蕭瑟秋風中的寒氣,而這青花瓷的世界裏似乎萬物複蘇,春曉花開。不知聽沒聽過牡丹亭中春香和小姐在秀色花園中的思春的那場景,“春啊春啊春啊”。紫竹院裏的竹林,還有荷花塘是有名的。以前明朝大臣得意之時的園林,現在隻剩下雙林寺的遺塚。在皇城根裏如果要賞竹,非得去千年的古禪寺中不可。竹子天性高雅純潔,但凡竹林能枝繁葉茂,此地一定為郭璞所說的風水寶地。紅螺寺的竹林是可以和紫竹院的竹林媲美的。


    現在道路兩側是一望無際的竹林之海,一望無際的翠竹隨風起舞,如同起伏的碧波海濤綿延不絕。一條在山穀的黃土路上,金杯在崎嶇的黃土路上顛簸前行。張笙心想,如果能在這裏住一輩子多好,最起碼沒有一片蒼蒼茫茫的悲劇色調,無論春夏秋冬如何變化,這裏是永恆的翠綠色,這是一條解脫之路,走過這條路之後,就永遠沒有煩惱了。翠陌春染綿綿起伏,一望無垠的竹海,滿族公主,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可香格裏拉再也不是以前的世外桃源了。這裏的山穀兩側竹海,張笙想起安妮在幻愛中的蕩漾。竹子的味道通過車子的窗戶滌蕩著他們的靈與魂,司機不再說話,車裏的拍客們似乎也不再胡撩亂砍的,也許是在景德鎮上耗盡了力氣,這裏是青花瓷的故鄉,可滿世界都是翠竹綠色的竹葉隨風綿綿起伏。


    他們似乎有些像詩經中的,瞻彼淇奧,綠竹猗猗。瞻彼淇奧,綠竹青青。瞻彼淇奧,綠竹如簀。


    如果是在船上多好,江岸兩側又都是翠竹,那可就如同詩書畫墨了。蘇子就善於描繪竹子,小李子談起他剛剛看到有人在賣仿真槍,魯班劉調笑他說,現在網上到處都在賣仿真槍。江西可是個出才子騷客人傑地靈的地方,曆史上的名人數都數不清。王博、王安石,近代的曆史大家陳寅恪,宋玉幹脆還好奇能不能看到湘西趕屍匠。


    江西在大明的曆史上可是出不少進士、翰林、狀元。宋玉心情也好多了,他最近一直做夢,好像幾乎每個人都在一段時間做夢,張笙隻好勸宋玉最好看一下老莊的蝴蝶夢。


    夢隻不過是客體世界誤入主體世界中的睡眠的釋放,非真亦非假,真真假假的世界,夢是最好的一種治療方式。宋玉說張笙最好當他的催眠師,否則他連進夢裏都不容易的。也真奇怪了,從北京坐車到這裏遊覽山河美景,還是喜歡坐火車的感覺,能更好的接觸異域的地氣。當張笙問宋玉,這裏和巫山雲雨的三峽長江裏有什麽區別的時候,他說兩岸猿聲鳴翠竹,到底是鳴還是啼兩個字的時候,司機笑了。小李子說,別談什麽古詩了,用攝像機才是諸位的擅長。


    魯班劉這時告訴小李子,他的鏡頭表現過於呆板,“我才不呆板呢。”


    “我沒說你呆板,而是要捕捉到自然山水的靈性,詩人用語言的濃縮可以做到,我們得用影像的靈性來表現客觀世界的主觀藝術存在。”


    這是魯班劉明白些美的哲學意境。“唉,唉,唉。”


    “又幹什麽?”


    “我說你能不能用尼采來捕捉點什麽。”


    “我可不敢再談尼采是玩古典希臘神話的 藝術家,我們不能跑這裏尋找變形計裏的太陽神和酒神吧。”


    “不會,就我們這幾個,三天自娛自樂吧。”


    “不會的,你們得需要一個向導。”


    “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向導,女導遊,它是本地的導遊,幾乎所有的遊客都由她解說,相當有經驗,對這裏的文化曆史也相當了解。”


    “那我就放心了。”


    “誰這麽流氓?”


    “小吉小吉,沒有女朋友。”


    “你們有女朋友嗎?別光說我呀。”


    現在所有的人心中都開始想著女導遊,穿過竹海,來到瑤裏美麗的聖境,明朝這裏的高嶺土中國獨有的稀有金屬,大名鼎鼎的青花瓷,通過水路大海通向歐洲,隻有歐洲的王室和貴族才有資格享用青花瓷。正如美國蘋果搜刮世界的白銀黃金。歐洲的白銀黃金從美洲掠奪的,印第安瑪雅的黃金白銀明清兩代隻憑青花瓷,絲綢,茶葉,白銀黃金就成為中華的財富。中國的青花瓷器藝術,宋明清在世界範圍內是赫赫有名的,當然元帝國主要通過鐵騎橫掃歐亞大陸,成吉思汗的子孫們瓜分了歐洲大陸的領域,忽必烈以北京為元大都,中亞是同宗兄弟的帝國分支。


    到了瑤裏古鎮的時間還不算太晚,各自安排好了房間後,他們沒有在酒店裏休息,馬上出來采風。但凡能讓心靈產生格式穿越的感覺,就算是有詩的靈感存在了。


    現代人早已無法領悟詩學了,文心雕龍,古文觀止,人間詞話,詩品,倒是古希臘的柏拉圖大弟子亞裏士多德的詩學更受當代中國人的熱衷。


    張笙總覺得還是香格裏拉英國文人寫的香格裏拉,至少還是保留著中國人的詩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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