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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月亮又是特別明亮。空緣從李教授家出來,駕車沿著太榆路向東南方向的築機廠宿舍區行進,一路覺得心痛得像被撕裂。


    三周前那個夜晚,同樣的月光明亮,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師傅通雲的房間。


    空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第一關已過,悄然進入了師傅通雲的房間,隻聽床上師傅鼾聲如雷;第二關也順利,打開木櫃門時沒有發出聲響,這是由於白天就在那木櫃老舊門軸上澆了幾滴油;現在正在過第三關:鑰匙插入抽屜鎖,能轉動,說明這把鑰匙配得蠻好;心裏正要悄悄歡唿,突然,轉動抽屜鎖子接近盡頭時,鎖子發出了輕微“哢噠”一聲。


    黑暗中床那邊,傳來師傅“嗯~”地一聲;空緣屏住唿吸悄悄蹲下,躲在櫃子旁聽著動靜。


    夜真靜,隻有院外池塘的蛙鳴聲。


    通雲翻了個身,唿嚕又起。空緣的感覺在暗示自己情況不妙,於是半蹲著往門口退去。剛要直起身拉門把手,師傅床上傳來重重一聲嗬斥“孽障!”近九十歲的年齡,聽起來依然聲音渾厚,中氣十足。


    這聲嗬斥說明通雲在翻身後的唿嚕是假睡。習武高人睡著了也警覺,更何況師傅剛才已經醒來!見到藏不住了,空緣轉身快步來到通雲床前,喊了聲“師傅!”


    通雲翻身過來:“嗯?”


    空緣殷勤地問:“醒了?喝水麽,我倒去。”


    通雲聲音“嗡嗡”地響起:“直說!你要幹什麽?”


    空緣停頓了,沒吭聲,她沒有直視就感覺到通雲目光灼人。


    印象中,這是師傅第三次說出“孽障”。


    第一次聽到時自己還不滿十一歲。那次,就因為劈死了村邊那家人的大鵝,空緣師傅當著眾人麵,用戒尺狠揍了空緣一頓。開揍前,師傅就說了兩字:“孽障!”,後麵施罰全程便再無多一句。


    空緣挨打時,不斷在心裏默念,自己的事自己一定要解決。雖然常聽師傅講,殺生無法除災,隻是徒增自己惡業,但空緣有自己的想法:受了欺負誰管那麽多,不能白受人欺負!


    躲閃戒尺中,空緣反複告誡自己師傅有恩於己,不能對師傅記仇;空緣從記事起就在寺裏,本以為師傅就是阿爸,長大後才知道,他倆並沒有血緣關係,自己是通雲用米糊和魚湯喂大的。聽師傅講,最初撿迴自己,完全是出於挽救生靈之念;後來見這娃倒還聰慧,便教文識字;再大些後,又傳授了拳腳棍術,完全視同家人。


    盡管後來空緣不讓自己記師傅的仇,但從那迴挨打後,空緣每次見到通雲,已沒有以往那種無猜的心境,隻覺心中增多了一分抗拒。


    師傅第二次開口罵“孽障!”是在六年前,不過不是對著空緣。空緣那年十六歲。有天寺院來了位戴眼鏡的讀書人,三十五、六歲,聽說來考察文化,還聽師傅說是由縣宗教部門介紹來的北方教授。在李教授一再要求下,師傅允許他住進寺裏。剛開始,教授忙著拍照那些壁畫和菩薩塑像,編號造冊,閑下來則拿出帶來的香茶跟師傅喝茶聊天;在不跟師傅聊時,教授也跟空緣聊,空緣就是那時知道了外麵的世界。


    空緣早就知道這個村子裏,有一個網吧,村裏的幾個年輕人常去那裏。空緣也去過那裏,但沒人願意花時間教空緣玩電腦,他們都自顧自在電腦前忙碌。那個李教授來了後,教會了空緣使用那裏的電腦,教她學會了上網,後來教授還教她學會了駕駛汽車;當她在大路上駕車行進時,她體會到了從沒體驗過的速度,讓她覺得就像飛起來一樣;雖然後山還是那座不高的山,海還是那片鹹鹹的海,寺院還是那些磚石房,但自己就像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感覺自己心裏亮堂了許多,而照亮自己眼前光明的,就是教授!


    那段時間,空緣常帶教授去後山玩,為教授指看自己起的各種名字的歪樹怪石,教授則給她講外麵世界的事情,講詩解詞,講他家鄉的景點,包括那個“雁丘”;她覺得教授是唯一懂得自己的人,又覺得他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長和玩伴;那時候,隻想教授能多在身邊停留,隻想聽教授的說話聲音,已經沒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了。


    後來,有了那個難忘的一天;她情不自禁向教授展示了她的女兒身,把自己的全部交給了教授,她覺得隻有這樣才能報答教授對她的恩;當她把教授的臉緊緊貼在自己赤裸的胸前,感受著那種奇特的心神蕩漾時,又覺得自己再也離不開教授了……


    忽然有一天,在師傅高聲的“孽障!”喝罵中,那位教授消失了,再也沒有迴來。從那以後,師傅不讓任何人留宿寺院裏,甚至包括一些雲遊僧人或居士。


    想起那位教授的消失,空緣在心裏悄悄種下了對師傅“恨”的種子。空緣在夜深時,常常想到教授的樣子,還有他好聽的聲音,就無法入睡;但是,空緣不知道教授去到哪裏,因為教授被攆走得太突然了。


    一年又一年過去,空緣越來越沉默寡言,她把恨積攢的力,全部出在幹活和習武上。


    多虧宗鎮磊到來。宗鎮磊經縣宗教部門介紹來找師傅,當空緣奉茶時,看見師傅臉色陰沉,不過依然客氣待客。客人走時雖然已經到了中午,但師傅沒有留他用膳,空緣知道,原因就是他是從北方來的。


    可是空緣那天卻特別開心。當她獨自送客人到寺院門口時,客人說他差點忘了一件受人之托的大事;雖然掏了半天沒有找到要捎給她的信,但空緣知道了是那位教授來的信,而且還知道了教授現在是在北方的城市教書,還沒有家室,真讓人喜出望外!空緣一晚沒睡著,當下決定,要立即去北方找教授。


    那天,空緣留意到,師傅似乎預感到什麽,明顯心情不佳,來訪者走後,師傅用膳時簡單劃拉幾口就迴他房裏去了。


    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節外生枝。


    宗鎮磊走後的第三天,小漁村網吧的網管告訴她,說有人拾到一封信,上麵寫有收信人,是給她的,卻沒寫寄信人;並說拾信人傳話,信裏內容與“雁丘”有關。


    她立即想到了就是宗鎮磊丟失錢包裏裝的教授那封信。


    她與持信人通話之後,一個想法即刻生成。那個所謂拾到信實際是偷錢包的人,此人太可恨,他居然要空緣出錢買信,開價一千元!更可氣的是,那人還拆看了教授的來信,用戲弄的聲調問她什麽是“雁丘”的故事?他的問話,讓空緣的腦子裏“轟”地一下,瞬間被“恨”填滿,她覺得自己和教授被人褻瀆,她仿佛看見那個褻瀆的人將此事展示在大眾麵前肆意嘲笑!她牙關一緊,一個念頭閃出:此人不可活!


    取信的過程按計劃行事。來交信的兩人,可惜隻幹倒了一個,另一個幫兇跑了;糟糕的是,那個幫兇看到了空緣對持信人狠下殺手。


    空緣沒追到幫兇,又迴到爛尾建築將那個殺掉的人掩藏好後,才迴去寺裏。


    她開始策劃下一步:既然已經殺了人,此地不可久留,必須立即離開當地;於是,她決定立即上路去北方。


    從南方去北方是需要路費的,由此,空緣想到了師傅平日積攢在櫃子裏的香火錢。


    此時,空緣眼見已經驚動了師傅,便撲通跪下,抬起頭,接住了師傅的目光:“我想走。”


    通雲沉沉地問:“去哪?”


    空緣答道:“北方。”


    通雲的目光頓顯犀利:“為何?”


    空緣迎著師傅的目光,掏出了那封信,向通雲遞去:“找教授。”


    通雲接了信紙,看也沒看:“不許去!”


    月光下,對視的目光頓時如鋒刃乍拚火星四濺,兩人表情瞬間凝固。僵持了幾秒,空緣一咬牙根,先退出目光,站起身:“哦,我去開燈。”以往的那些“恨”事,瞬間從空緣心頭泛起。


    房間裏燈亮了,空緣再到師傅床前時,手裏多了一副老花鏡和一個信封。


    通雲看了看老花鏡,接了,準備打開信,空緣用另隻手把信封也遞了過去。


    通雲戴上花鏡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迴眼看已經打開的信頁。


    此時,空緣趁師傅那口氣深吸的半途,一拍信封,一團藥粉從信封中飛出,直向通雲麵部噴去。通雲抬眼兇狠狠地瞪向空緣,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身體便朝後倒去。


    空緣上前探了探通雲鼻息,知道他已中招,起碼會昏睡三小時。


    空緣隨即取出一包早已準備好的藥麵,用水和勻,把通雲扶起坐正,撬開他的嘴,用滴管將藥水一口一口地灌入。


    空緣轉身收拾完桌上的水碗等零碎,再迴頭看歪倒在床上的師傅,通雲耳鼻嘴角已淌出黑血;她從衣箱裏翻出一套新納衣,乘通雲身體尚軟穿好。


    對他的每一寸肌膚,空緣早已熟悉,她對這個身體已經攢夠了恨。


    通雲在空緣小時候,每逢給她洗澡時就會告訴她,身體不是她自己的,是師傅養育來為佛奉獻的;她長大後,師傅每次洗澡都叫她一起洗,要兩人相互幫著搓背,說這樣才能是一家人。直到教授的出現,師傅發現了他倆在一起的事情,勃然大怒,立即把教授趕走。沒想到,就在教授離去的當天晚上,師傅說要給她從外到裏清洗罪孽,在為她仔細洗遍全身後,第一次用他的身體進入了她的身體;從那時起,師傅便經常讓她去同睡,說這才能讓她增長慧根。


    此時她想到了那天和教授廝混時,那句讓她心驚的話“我知道你受過的苦”,差點就讓她以為通雲同她上床的秘密被教授知道了!


    一次又一次,當她閉著眼睛,把在身上拱動的人想象是教授時,她會沉浸在自己的幻夢中;但當她睜眼,看見是通雲幹癟的手在她豐腴的肌膚上下摸捏時,她惡心得想吐;對這個把自己撫養大的人,她從沒有把他說的如此才能清洗掉罪孽增長慧根當作真話,隻是無奈地將上通雲的床作為還債;她不知道她思念的教授去到了哪裏,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對外麵世界的了解增多,她越來越盼望還完債的那天早點到來。


    她咬著牙發誓,誰要敢企圖阻止那天的到來,隻能麵臨一切“恨”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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