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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慧開始講述。


    她娓娓道來:“我先說說明朝萬曆末年那些主要黨派,他們分為東林黨和浙、齊、楚、宣、昆等黨派;東林黨由一些在無錫東林書院講學的人士為主,那些是退下的官吏加上一些在朝的官吏,他們常聚一起諷議朝政,抨擊當權黨派;而另一批以地域或以代表人物組成浙、齊、楚、宣、昆的官吏士紳黨派,則主要以東林黨為攻擊對象;到後來,黨爭形成東林黨和齊、楚、浙的三黨之爭,再後來則演變為東林黨與當朝的閹黨之爭;現在都可以想象出當時政治上亂鬥的景象。”


    李如慧有個特點,講解知識時,語速一改平時的急躁,變得十分平穩,宗鎮磊早就說她將來適合當老師。


    洪錫泰認真聽著;宗鎮磊覺得,洪先生想有重點地聽聽關於明萬曆末年黨爭的事,除了增加對曆史的認知,大概是想借此機會考察李如慧的知識水平;估計他已經看出,李如慧在課題研究人員組成中,應該是最有意願去新加坡留學讀碩的,而他作為資助人,肯定不希望被資助的人是個花瓶或草包。


    李如慧的講述還在繼續:“黨爭就好似以前是大家坐在一起吃蛋糕,服從皇帝的分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服從分配,於是就發起抗爭;這與神宗皇帝執政的行為有關,他在位的中後期,厭倦政事,幾乎很少上朝,朝臣們便各立門戶,最後演變成群起要求分得更多的蛋糕;黨爭實際上是不同利益集團之間以及地方上的利益集團與中央集權的抗爭;數年激烈的黨爭大大渙散了人心,削弱了朝廷的凝聚力量。”


    洪錫泰插了一句:“可以講講實例嗎?”


    李如慧點點頭說:“好的。比如立儲,也就是立太子的問題上就是這樣;由於立太子問題涉及到不同團體的利益,先是東林黨人上書反對,後來各黨派又群起反對東林黨,東林黨與它的反對派在立太子問題上展開了長達二十年的爭論。立太子就意味皇權的傳承,在政治層麵上,關係到王朝的穩定,而神宗正是犯了這樣的大忌。”


    洪錫泰對李如慧說:“我想聽詳細一些的曆史,可以嗎?”


    “不好意思,我講得粗略了,那就再細些吧。先從明神宗的長子說起。神宗大婚後以後一直沒有子嗣,有天他到慈寧宮,準備去向母親李太後請安,見到太後宮中的宮女王氏,忽然動了心思,便偷偷臨幸了她;王氏懷孕後,剛開始神宗不認賬,李太後便讓宮內宦官拿出記錄,神宗不得已隻好立了王氏為恭妃;王氏後來生下了神宗的長子朱常洛,但神宗嫌王氏為宮女出身,所以一直沒有將皇長子朱常洛立為太子;不過朱常洛似乎得到李太後的認可,因為他是李太後在五台山召開‘祈嗣大會’一年後出生,李太後或許認為是她求來的。”


    李如慧看了一眼洪錫泰,他點點頭,這是表示他聽明白了,可以這樣繼續講。


    “後來,神宗寵愛的鄭貴妃也生了一子,取名朱常洵。神宗在鄭貴妃的挑唆下,總想借機立朱常洵為太子,但因為朱常洵不是長子,遭到大臣們的極力反對;當時太子又稱國本,因此,皇帝與大臣間的這場爭端又被稱為‘國本之爭’。雖然神宗對敢於反對的聲音一再打壓,但大臣們仍然力爭,宮廷鬥爭變得錯綜複雜,而鄭貴妃由於想借一本說曆史上賢婦烈女事跡的書抬高自己的地位,更是招致朝野的唾罵。這時,有一份借為鄭貴妃的書作跋的文章出現……”李如慧說到這裏停下了,看了一眼宗鎮磊。


    宗鎮磊想起她曾抱怨那篇文章名字特別拗口,猜她大概是忘了,便小聲提示道:“《憂危竑議》”。


    李如慧開心地衝著宗鎮磊點點頭:“那篇跋名為《憂危竑議》,內容專議曆代嫡庶廢立事件,影射‘國本’問題;但由於此事涉及鄭貴妃與外戚結黨營私之嫌,被神宗淡化處理了。”


    宗鎮磊很熟悉這段曆史,他中學時代作為閱讀小組的領頭人,比別人讀得多也知道得多,後來上大學時更進一步接觸並細讀過曆史的記載和後人評論;他用眼神為李如慧鼓勁。


    李如慧繼續講著:“李太後似乎從愈演愈烈的宮鬥中覺察到了隱含危機的氣息,‘國本之爭’進行了多年後的一天,明神宗到慈聖太後那裏問安,李太後問神宗為什麽遲遲不立朱常洛為太子?神宗說,他是都人之子,意思是他是宮女之子;此話當即招來李太後怒火,指著他說,你也是都人的兒子,這說的是李太後十六歲被臨幸時也是宮女;神宗聽了驚恐不已,由於他從小受到李太後的嚴格管束,知道事態嚴重,迴宮後不久便立了朱常洛為太子,將朱常洵封為福王。但鄭貴妃卻不想見到這個結局,為此跟神宗大鬧了一場;神宗又開始動搖,以‘典禮未備’為由,要改期冊立太子,最後是大臣不同意改期,才正式冊立了朱常洛為太子。但對這位太子,神宗並不大喜歡,鄭貴妃也對其位虎視眈眈,想要‘易儲’,就是想更換太子。就在這節骨眼上,京城又出現了一篇文章……”


    李如慧又將目光投向宗鎮磊,臉紅著,伸手去端茶來喝。


    宗鎮磊會意了,也端起茶來,嘴裏好似無意地漏出了一個字:“續”。


    李如慧捂了下嘴,笑著強咽下了嘴裏的茶水,如果不是在這裏,估計她早就成了噴鯨;她平息了一下情緒,才接著說:“這時又出現一份名為《續憂危竑議》的揭帖在京城出現,指責鄭貴妃意圖廢太子,冊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


    宗鎮磊見到洪錫泰笑了笑,伸手為兩個年輕人的茶杯裏續上茶;從洪錫泰的微笑中,宗鎮磊感覺這位睿智的老人似乎將這些都看在眼裏了,並包容著一切。同時,也看得出他十分欣賞這個女孩子的聰慧和她那種直爽、不扭捏作態的個性。


    李如慧學著宗鎮磊的樣子對洪錫泰做了個手勢謝茶,又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說:“這個揭帖出現後,由於影響巨大,被稱為‘妖書’。神宗得知了大怒,下令東廠、錦衣衛等機構追查與此貼相關的嫌疑人;一些被抓的人屈打成招,便又牽連出另一些人,‘妖書案’由此而起。後來在抓、殺一大批人後,雖然平息了‘妖書案’,但影響已經波及朝野,宮廷與黨爭並沒有就此平息。由於鄭貴妃家人組成的鄭氏集團仍思謀奪取皇位繼承權,一再策劃謀害太子朱常洛,後來又發生了明末著名的宮廷三案,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這些案子實際上都牽涉到了朝廷與黨爭。”


    這段曆史說得宗鎮磊很有感觸,坐直了身子吸了口氣,想說點什麽。


    李如慧像是看出來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輕聲說:“沒完呢,等我講完。”便又接著前麵的講述;“神宗去世後,黨爭愈演愈烈。最初是東林黨人的人得到執政的機會,浙、昆、宣各黨派一度受到排斥。為時不久,以太監魏忠賢為首的閹宦與浙、齊、楚各黨中的一部分人結成聯盟,把持朝綱。東林黨人激烈反對閹黨掌權,遭到閹黨不斷捕殺。後來崇禎帝繼位,又捕殺閹黨。這樣反複的政治鬥爭如同翻烙餅,甚至直到1644年李自成攻占京城,南明政權流亡至福建的福州時,東林黨人與閹黨的鬥爭仍在繼續。”


    聽到這裏,洪錫泰停頓了手中準備去煮水的動作,目光凝重地看著李如慧。


    李如慧沒察覺到,繼續講著:“到了最後,君臣關係變得相互不信任。以致整個朝廷成了一盤散沙,一遇大事,或是長時間議而不決,或是相互攻訐,大家都怕承擔責任,皇帝、大臣和外麵征戰的武將互不信任,相互懷疑。而此時,距離李太後逝世也不過三十年。”


    洪錫泰眉頭緊鎖,手端著茶壺,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這才繼續剛才停頓了的煮水動作。


    宗鎮磊無意間抬起頭,看到了洪錫泰的凝重表情。


    李如慧依然心無旁騖地講述著:“李自成進攻京城,崇禎皇帝命城內十五萬錦衣衛抗敵,結果錦衣衛們率先投降了;而就在李自成攻陷京城前七八天,為了給防守京城城的士兵發軍餉,崇禎放下皇帝之尊,去求大臣和國戚們捐款,但效果甚微,他們仿佛在說這是你朱家的天下,由你負責,與我何幹!李自成攻入的最後關頭,崇禎皇帝把自己女兒殺死,又讓嬪妃們自殺,以免被農民軍玷汙,隨後自己用衣襟寫下遺詔,在煤山的一顆樹上吊自殺……”


    這時宗鎮磊輕輕用胳膊肘碰了下李如慧,用眼向她示意了一下;李如慧看了一眼低頭鎖眉的洪錫泰,立即停住了自己的講述。


    聽到李如慧聲音嘎然而止,低頭正在用茶巾慢慢擦去茶台上水珠的洪錫泰,似乎覺察到什麽,抬眼看著李如慧,重重歎了口氣說:“崇禎沒了,大明就離完結不遠了。”


    李如慧端起茶杯說:“不好意思,講著講著就超出範圍了。”


    洪錫泰感歎道:“講出了因果的關係,講得好。來,這茶淡了,我換泡茶,請稍候。”


    宗鎮磊趕緊轉換話題,聊起了新泡出的茶。


    洪錫泰繼續和顏悅色地跟兩位聊著,但是隻聊茶、佛、人生,完全沒有了之前想聽萬曆末年曆史時的那種迫切。


    李如慧似乎還沒刹住車,還想繼續剛才黨爭的話題,但幾次都被洪錫泰不經意地轉走。


    宗鎮磊在心裏細品剛才看到的洪錫泰的表情,覺得這表情裏一定有故事。


    又坐了一會兒,宗鎮磊借口還有事想迴趟讀研的學校,起身向洪錫泰告辭,並婉拒了先生派車送。


    出了門,等公交車時,李如慧指了指工作室那個方向,問宗鎮磊:“你看出什麽沒?”


    宗鎮磊看著她,態度嚴肅地說:“你也察覺出來了吧?”隨之又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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