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尋沒空理陸宴涵,快步往薑棗離開的方向追去。


    可是就在這時,一個激動的聲音大喊道: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羊毛衫換季大減價了!一件直降十元錢!買兩件再降五元!數量有限!同誌們快來搶購!”


    隨著這聲激昂的呐喊,人群朝賣羊毛衫的櫃台前蜂擁而至。


    也把往樓梯口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薑棗!”


    陸宴尋焦急地喊出薑棗的名字,對方卻沒有迴頭。


    他被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擋著一時間過不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薑棗下樓了。


    下樓下到一半的薑桃聽見聲音,疑惑地迴頭看了眼。


    朝樓上去的人很多,薑桃的視線被遮擋,迴頭看見的都是別人的後腦勺。


    於是問薑棗:“棗兒,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了,你聽見了嗎?”


    “沒有。”薑棗馬上否認。


    她聽見了,假裝沒聽見。


    “哦,可能是我聽錯了吧,或者是誰的名字念起來跟你差不多。”薑桃點點頭,也沒放心上。


    “應該是。”薑棗含糊應道。


    薑棗在廁所裏待了好一會。


    她想冷靜下來,但怎麽都冷靜不下來。


    她很想哭。


    真可笑,她到底算什麽?


    迴想自己那天晚上和陸宴尋商量以後不鬧離婚了,以後好好過日子的場景,薑棗就覺得自己很可笑。


    太好笑了,她太自以為是了。


    她天天到底在嘚瑟什麽?


    她以為自己是誰啊?


    不過是一個沒有經過別人同意就強迫別人,強行懷了別人孩子的壞女人罷了。


    說懷孩子都是好聽的。


    其實就是偷孩子。


    她無辜什麽?


    她覺得自己無辜,就真無辜了嗎?


    還是她真的以為陸宴尋會覺得她無辜嗎?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用在她身上,真的再合適不過了!


    “棗兒?”薑桃見薑棗很久不出來,有點擔心,“你好了沒?”


    “好了。”薑棗應了聲。


    然後又調整了下表情才走出隔間。


    “洗洗手我們走吧。”薑桃興致勃勃,“我們再上樓去逛逛。”


    薑棗卻已經興趣全無。


    她洗完手對薑桃說:“桃子姐,我想迴家了。”


    薑桃有些驚訝:“迴家?這麽快?你不是還要給大伯和果子買東西嗎?”


    “對不起,桃子姐,我有點不舒服,想迴家。”薑棗搖搖頭。


    薑桃這才注意到薑棗的臉色很不好,表情也有些灰敗。


    不禁擔心起來:“是肚子不舒服?那我們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偶爾不舒服是正常的,我都習慣了,桃子姐,我想迴家,你帶我迴家吧。”


    薑棗捂著漸漸開始不舒服的肚子,央求薑桃帶她迴去。


    “真的沒事嗎?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去外麵叫個三輪車,把你送到醫院去,醫院離這也不遠。”薑桃不放心,堅持要送薑棗去醫院。


    “桃子姐,真的不用去醫院,也沒有很難受,還是迴家吧。”


    薑棗抓住薑桃的手,不肯去醫院,“我就是有點累了,昨天晚上也沒睡好,迴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去了醫院,醫院肯定會通知家屬。


    但是薑棗不想見陸宴尋。


    迴去的路上太顛簸了,薑桃很擔心薑棗半路會更不舒服,所以有些為難。


    緊接著想到了什麽:“棗兒,你婆家也在城裏,你們住的家屬院那邊離這也不是很遠,我送你迴你婆家吧。”


    “我不去。”薑棗皺起眉,一臉抗拒,“我不想迴婆家,就想迴自己家。”


    她不要見到陸宴尋。


    “桃子姐……”薑棗情緒低落地快哭了,“我真的沒事,求求你帶我迴家吧。”


    薑桃從小就見不得薑棗哭,長大了也一樣。


    於是連忙答應:“好好好,我帶你迴家,走,我們迴家。”


    薑桃半挽半扶地帶著薑棗離開百貨大樓,在門口叫了三輪車,讓三輪車把她們送到公交站。


    從城裏到鎮上的公共汽車一天有四班,上午兩班,下午兩班。


    巧的是,薑棗他們剛好趕上了上午第二班迴去的車。


    上車前,薑桃看著薑棗還是那麽難看的臉色,不放心地問:“棗兒,你怎麽樣?還是很難受嗎?”


    薑棗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好多了,迴家睡一會就可以了,對不起啊桃子姐,說好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你這丫頭,我們兩個誰跟誰,再說這種話我就生氣了。”薑桃沒好氣道。


    薑棗點點頭:“嗯,我不說了,你別生氣,我們上車吧,車快開了。”


    “我這次沒生氣,下次就不一定了。”薑桃小心地扶著薑棗上車,“你慢點。”


    兩人上車沒多久,車就開了。


    看著不斷倒退的景色,薑棗繃緊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她終於不用見到陸宴尋了。


    希望他以後也別來找她。


    可是鬆懈下來之後,薑棗的肚子卻越來越難受。


    應該說越來越疼。


    抽筋一樣疼。


    肚子裏的孩子也動來動去的,很不安分。


    薑棗摟著肚子,咬牙忍痛。


    心裏也忍不住罵,兩個養不熟的兔崽子,幾天不見陸宴尋都沒事,今天一見到他就開始鬧騰了。


    真是要親爹不要親娘的兔崽子!


    喝奶粉!將來出生了全都給她喝奶粉!


    一個也別想吃奶!


    肚子一抽一抽地疼,這種疼跟以前一樣,但好像又不一樣。


    疼得比以前更劇烈了。


    汽車走到一大半路程的時候,薑棗已經疼得快要哭出來了。


    她不敢讓薑桃看出來,即使疼得後背上冷汗直冒,也咬緊牙關拚命忍著。


    到下車的時候,薑棗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發現情況不對的薑桃慌了:“棗兒?棗兒你怎麽了?衣服怎麽全都汗濕了?”


    “桃子姐……”忍了一路的薑棗終於忍不住哭了,“桃子姐我好疼……我要迴家……”


    “馬上就到家了,棗兒你再堅持堅持,就快到家了!”


    薑桃把薑棗的一隻胳膊架在肩膀上,一手拎著東西,一手從後向前摟著薑棗的的腰,慢慢架著她往家走。


    薑桃也隻是個瘦弱的女孩子,她一個人架著薑棗走得很慢,也很吃力。


    累得滿頭大汗,才走了沒多遠。


    看著還有幾百米距離的村口,薑桃心急如焚。


    就在薑桃急得六神無主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大嗓門的唿喊聲。


    “桃子,棗兒。”


    薑桃艱難迴頭,看見來人差點感動哭了。


    薑桃連忙大喊:“彩鳳姐!彩鳳姐快點來,棗兒肚子疼得受不了了!”


    劉彩鳳拉著輛板車剛從鎮上趕集迴來,老遠就看到薑棗和薑桃從公共汽車上下來了。


    後來看兩人走路的姿勢不對勁,趕忙加快腳步追上來看看怎麽迴事。


    一看嚇一跳,薑棗疼得臉都白了,看她那樣子好像隨時都會疼暈過去。


    連劉彩鳳都緊張了,趕緊放下板車,和薑桃兩人把薑棗架到板車上。


    “棗兒這是怎麽了?怎麽疼成這樣?”劉彩鳳一邊拉著板車走,一邊問。


    薑桃幫忙推著板車,連額頭上的汗水都來不及擦:


    “我也不知道,在城裏的時候棗兒說她有點不舒服,我們就迴來了,下車才發現她疼得衣服都汗濕了。”


    薑桃很自責沒有早點發現薑棗的異樣。


    她就不該把她帶迴來,應該送她去醫院的。


    劉彩鳳迴頭看了眼蜷縮在板車上的疼到抽搐的薑棗,神情複雜地猶豫著開口:


    “棗兒這……我怎麽看她有點像是快要生的樣子……”


    薑桃愣住了:“啊?不可能吧?!棗兒的肚子不是才八個月嗎?好像還不到八個月!”


    劉彩鳳也是真為薑棗的狀況感到焦急:“我知道,所以我才擔心……”


    劉彩鳳話說到一半,又刻意壓低聲音對薑桃說:“就怕是要早產……”


    聽到早產這兩個字,薑桃的頭皮都麻了。


    她迴頭看了薑棗一眼,隨即慌了神地反問劉彩鳳:“那怎麽辦啊?”


    薑桃從來沒有見過別人生孩子,她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很快又提議道:“彩鳳姐,我們還是把棗兒送到醫院去吧。”


    劉彩鳳頓了頓說:“最後一班汽車才剛過去沒一會,這會早沒車了,先別慌,快到棗兒家了,先把人送迴家再說,桃子,我把車拉快點,你也用力推著點,咱們快點把棗兒送到家去。”


    “好!”


    薑桃連忙應道,更用力地幫劉彩鳳推著板車。


    兩人加快腳步把薑棗送到家門口,薑家的院門鎖著,說明家裏沒有人。


    周美霞和薑來旺兩口子帶著一雙兒女去趕集還沒有迴來。


    還好薑棗身上帶了鑰匙,薑桃趕緊拿了鑰匙開門,然後和劉彩鳳一左一右地架起薑棗,把人架迴屋裏放在床上。


    薑桃撥開薑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棗兒?你怎麽樣了?還是很疼嗎?”


    劇烈的疼痛折磨著薑棗,她用力咬著嘴唇點點頭。


    很疼。


    真的很疼。


    比剛穿越過來的那天還要疼。


    薑棗覺得自己快要被疼死了。


    劉彩鳳掀開薑棗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心裏一沉:“哎喲,棗兒這胎恐怕真的要早產了!”


    薑桃一下就被急哭了:“怎麽辦啊彩鳳姐?!”


    “桃子,你媽在家嗎?你快迴家看看,你媽在家的話趕緊把她叫來!”


    “應該在的,她今天沒去趕集,彩鳳姐你看著棗兒,我這就迴家喊她!”


    薑桃起身就要往外跑。


    劉彩鳳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人拉住了,一臉嚴肅地囑咐她:


    “桃子,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這事千萬別聲張,不要讓別人知道,不然那些黑心肝的紅眼病指不定多幸災樂禍呢!”


    薑桃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快去吧。”


    薑桃看了眼薑棗就匆匆跑去喊人了。


    劉彩鳳是生過孩子的過來人,她安慰薑棗:


    “棗兒,你放鬆一點,不要害怕,吸氣唿氣的時候慢一點,翠紅嬸子馬上就來了,她以前給人接生過。”


    “彩鳳姐……生孩子……是不是很疼?”


    薑棗抱著肚子蜷縮成一團,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其實她想問的是,在這個年代,如果真的早產了,孩子能活嗎?


    她能活嗎?


    但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最後問出來的問題是生孩子疼不疼。


    肯定很疼的。


    現在就很疼很疼了。


    生的時候肯定比現在還要疼吧。


    “會疼的,但你也不要害怕,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哪個女人都要過這關。”劉彩鳳盡力安慰。


    薑棗點點頭沒有說話。


    但她心裏想的卻是,她怕自己過不了這一關。


    另一邊,陸宴尋擠出人群之後,薑棗早就不見了。


    他找遍了一樓都不見人,又不死心地上到二樓三樓,甚至四樓去尋找。


    陸宴涵跟著他跑上跑下,終於等到陸宴尋停下腳步的時候,才知道他在找她嫂子。


    也就是薑棗。


    “大哥,也許你看錯了呢?嫂子不是在她娘家養胎嗎,應該不會來這裏吧。”陸宴涵以為是她家哥哥看錯了。


    “不可能。”陸宴尋立即否認,“我不可能認錯她。”


    微帶焦躁的眼眸掃過目光所及之處的每一張臉。


    可惜沒有一張是薑棗的。


    陸宴尋的語氣有點冷,陸宴涵不敢再質疑他。


    想了想說:“那嫂子有沒有可能已經迴家了?要不我們迴家去看看吧。”


    “嗯。”


    陸宴尋蹙著眉,淡淡應著。


    目光仍然不死心地在人群中尋找薑棗的身影。


    但一直到兩人踏出百貨大樓的大門,陸宴尋都沒有找到她。


    兩人不打岔地一路直奔家屬院。


    陸宴尋特地問了大門口的守衛,有沒有看見一個孕婦進去過。


    守衛先前還真見過一個懷了孕的家屬進了家屬院,但那不是薑棗。


    但還沒有描述清楚,陸宴尋就大步跑遠了。


    守衛喊了幾聲都沒喊住人。


    陸宴涵腿短被落在後麵,守衛上前攔住她。


    陸宴涵指著陸宴尋的背影跟守衛解釋道:


    “我和前麵那個人是一起的,我是他堂妹,這幾天都會住在這裏,昨天已經辦過登記手續了。”


    守衛敬了個禮後說道:“女同誌,麻煩你跟剛才那位首長說一聲,他的家屬我有印象,但我之前看到的那位懷孕家屬,應該不是他的家屬。”


    “什麽?不是?”陸宴涵愣了愣,心裏暗叫不好。


    “那你還見過別的孕婦進去嗎?”陸宴涵問。


    守衛搖頭:“沒有,今天上午隻見到過一位,你可以進去了。”


    守衛說完就迴到了崗位。


    陸宴涵道了聲謝,拔腿就去追陸宴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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