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會廳最裏麵的房間。


    塞蕾娜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皇帝獨自坐在椅子上等待著。


    塞蕾娜雖然緊張,但沒有慌亂,正確地行了禮。跪下並低下了頭。 “偉大的皇帝陛下萬歲。卑微的臣子向您請安。”


    她赤腳,滿身血汙和泥土,狼狽不堪,但皇帝並不在意。


    “溫特塞爾伯爵千金。這是第一次見到你。”皇帝的話讓塞蕾娜靜靜地低下了頭。 艾施和塞蕾娜訂婚的那天,皇帝也沒有出席。


    理由是公務繁忙,但塞蕾娜不知道是否真的隻有這個原因。


    因此,盡管她當了十年王子的未婚妻,卻從未親自見過皇帝。這是第一次。 “直接進入正題吧。”皇帝撫摸著下巴,慢悠悠地問道。


    “聽說你的商會決定向皇室提供幫助。是真的嗎?”“是的。我們商會 … …”


    塞蕾娜正要說明商會能在四個前線提供的物品,但皇帝揮手阻止了她。


    “我已經從艾施那裏聽說了,不需要再重複細節。那些事情可以慢慢調整。” “……。”


    “我想問的是,為此你將付出的代價。”


    塞蕾娜的眼睛睜大了。“代價……您是說?”


    “你不是商人嗎?提供商品的同時,應該收取價格。”皇帝微笑著說道。 “你在期待什麽?”


    “……。”


    “作為對帝國和皇室的忠誠,你想要得到什麽?” 塞蕾娜結結巴巴地低下了頭。“少女是 … …”


    “你的親生父親溫特斯爾弗伯爵總是算得很準。”皇帝繼續說道,沒有收起微笑。


    “他總是精確地收取與商品相符的代價。所以我喜歡他。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交易夥伴。” “……。”


    “但在最後一次交易中,他太貪心了。算錯了。”最後一次交易。


    傲慢地,溫特斯爾弗家族要求與皇室聯姻。皇帝明確地指出,那是一種貪婪和錯誤。


    “所以,伯爵小姐。我希望你不要犯和你父親一樣的錯誤。準確地計算。” “……。”


    “現在,迴答我。作為對帝國和皇室的忠誠,你想要得到什麽?” 低頭的塞蕾娜的頭更低了。


    塞蕾娜知道。現在家族麵臨滅門危機,正是因為父親當時的貪婪。 塞蕾娜也知道。她應該如何迴答。她應該向皇帝要求什麽。


    ‘什麽都不應該要求。’


    她應該說,她將奉獻出家族的一切,成為皇帝忠實的狗,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不再有任何無謂的欲望。 所以……隻求保住性命。這才是正確的答案。她很清楚。


    所以,她必須說。她必須說——


    ——得到你想要的吧,主人。艾麗澤的聲音在腦海中閃過。 塞蕾娜茫然地眨了眨銀色的眼睛。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的東西,那是 … … ——我會答應的,姐姐。


    那一刻,童年的風景模糊了眼前。那天像天使一樣笑的少年。


    無論何時何地都緊緊抓住自己的心髒不放,那段童年的迴憶。‘啊啊。’


    塞蕾娜咬緊了牙關。 她知道。這是貪婪。


    她在算計上犯了錯誤。而這個錯誤,可能會讓她喪命。然而——


    “……少女所渴望的,隻有一件事。” 如果一生中唯一渴望的東西無法得到。那和死亡有什麽區別? 她緊握拳頭,睜大雙眼,塞蕾娜抬起頭。然後對統治這個世界一半的男人說。


    “請不要解除艾施王子與少女之間的婚約。” “……?” 皇帝靜靜地眨了眨眼。


    塞蕾娜的口中說出了一句陳詞濫調。盡管陳詞濫調,卻充滿了真誠。 “我會讓他一生幸福。”


    ***


    短暫的沉默後,皇帝開口了。“伯爵千金。” “是。”


    “你知道你的家族中有低賤的血統嗎?” 塞蕾娜垂下眼簾。“我知道。”


    “你的祖父是異族出身的奴隸,你也知道嗎?” “……我知道。”


    “是啊。不可能不知道。每天早上照鏡子時都會想起吧。” 塞蕾娜緊緊閉上了嘴。 她從祖父和父親那裏繼承的,是淡藍色的頭發。


    東方海洋中生活的異族,人魚族的血脈流淌在塞蕾娜身上。 她美麗的頭發顏色是人魚族的顏色,是無法隱藏的奴隸印記。


    “異族的血統混雜的賤民能夠登上這個國家的伯爵之位已經足夠震撼了。現在竟然還敢妄想與皇室聯姻。” “……。”


    “真是狂妄的母女。”


    塞蕾娜的要求最終與她父親的要求相同。與艾施的婚姻。


    盡管皇帝明確認為那是貪婪和錯誤,但她還是傲慢地再次提出了要求。


    “為什麽你一再要求與艾施的婚約?” 皇帝的表情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難以置信。 “是為了通過獲得皇室的血統來擺脫賤民的枷鎖嗎?” “不是。”


    “還是說,成為皇室的姻親,想要振興家族和商行?” “不是的。”


    “那麽,到底是什麽樣的算計和陰謀在背後?老實告訴我。”


    塞蕾娜真誠地迴答。


    “因為我愛慕他。” “……?”


    “因為我一生都愛慕著他。” 理由就是如此簡單。


    皇帝因為太過荒謬而隻是眨了眨眼,但很快便拍著膝蓋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哈!原來是愛慕,愛慕 啊!”


    “……。”


    “僅僅因為那種幼稚、膚淺的感情,就讓自己和家族的性命置於險境!真是愚蠢,真是愚蠢至極!” “陛下。”


    塞蕾娜輕聲細語地說道。


    “正是因為那種幼稚的感情,艾施王子殿下才能誕生。” “……。”


    皇帝閉上了嘴,瞪著那樣的塞蕾娜。因為愛慕。


    皇帝雖然將自己逼入了政治困境,但最終還是迎娶了第二皇後德斯特亞。


    因為皇帝愛上了出身於戰爭奴隸的德斯特亞。皇帝正是那種因愛慕而自焚的愚蠢之人。 而那愛慕的結果,艾施誕生了。


    “小女子是商人,陛下。計算、算計、權衡利弊、得失。” “……。”


    “但小女子知道。世界並非隻按那種方式運轉。在計算、算計、利弊得失之外,還有無數事物在綻放。” 塞蕾娜憔悴的嘴角掠過一絲模糊的微笑。


    “而且,小女子也深知,那是美麗的。” “……。”


    皇帝繼續沉默。


    塞蕾娜跪在他麵前,緩緩低下頭。


    “我們溫特塞爾商會將竭盡全力為皇室效力。所以,陛下。” “……。”


    “請不要解除艾施王子殿下與小女子之間的婚約。”塞蕾娜五體投地地向皇帝懇求道。 “小女子所求的,僅此而已。”長時間的沉默過去了。


    在沉重的寂靜中,皇帝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塞蕾娜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然後,終於。


    “你們還年輕啊。孩子們。” 皇帝的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


    “愚蠢、勇敢、傻乎乎的……年輕啊。” “……。”


    “讓我想起了德斯特亞。”


    皇帝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她是個美人。” 作為奴隸長大,外表並不出眾。


    但他的性格溫和善良,足以讓帝國的統治者為之傾倒。


    童年時期在德斯特亞的宮殿裏一起度過的塞蕾娜點頭同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美麗。” “……。”


    皇帝輕輕點頭,揮了揮手。


    “允許溫特銀商行繼續存在。溫特銀家族將繼續領導商行,並盡全力協助皇室和帝國的事務。”


    塞蕾娜立即俯首致謝。“感激不盡,陛下。” “然而。”


    塞蕾娜聽到皇帝接下來的話,睜大了眼睛。“我不能保證你和艾施的婚約。” “……!”


    皇帝看著僵硬的塞蕾娜,輕笑了一聲。“這不是你們年輕人自己解決的事情嗎?” “呃……?”


    “彼此相愛到無法生存,第二天又和好的才是戀人。而且艾施不是帝國第一的花花公子嗎?” 皇帝似乎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那個踢開阿裏安王國王女的,還在宣布婚約的父親臉上抹黑的家夥。而且還有什麽?獨斷專行?真是 … … 稍微有點懂事了,結果還是個任性的家夥。”


    “……。”


    “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個不成器的家夥,以後可要吃苦頭了。”皇帝揮了揮手。 “我會還給你,我那調皮的小兒子。”


    統治者的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容。“準備好被踢開,然後擁抱吧。”


    ***


    塞蕾娜走出外麵,大宴會廳一片嘈雜。


    北部王國的使節團正憤憤不平地離開大宴會廳。


    在那些使節旁邊,拉爾克和費爾南德斯正在安撫他們。


    塞蕾娜不知所措地眨著眼睛,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解決好了嗎?”


    塞蕾娜看向那邊,看到艾施躺在破碎的椅子堆上。驚訝的塞蕾娜結結巴巴地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嗎?”


    “嗯,有很多……需要負責的事情 … …”


    艾施咕噥著坐了起來。華麗的禮服上沾滿了灰塵和木屑。 “那麽,和爸爸解決好了嗎?”


    “啊,是的! 一切都解決了!他同意讓我們商行繼續存在。”


    艾施吹了一聲口哨。


    “做得好。你做到了。”


    “這都是因為您。真的……真的非常感謝您,殿下。” “是我們一起做到的。” 艾施溫暖地笑了。塞蕾娜咽了口口水。


    “而且,我和殿下的關係,那個,允許……也就是說……” 婚約沒有被解除。 我們仍然是訂婚的關係。


    所以,從今以後,我希望我們能成為真正的戀人。


    心中湧動的許多話沒有說出口。塞蕾娜猶豫了一會兒。 “塞蕾娜。”


    這時,艾施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塞蕾娜的手。塞蕾娜屏住了唿吸。


    艾施似乎知道塞蕾娜在想什麽,他微笑了。塞蕾娜無法直視,低下了紅著的臉。


    然後,艾施說:“我們解除婚約吧。” “……。”


    塞蕾娜的肩膀僵硬了。


    一時無法理解這個男人在說什麽,塞蕾娜愣住了,小心翼翼地問道。


    “……什麽?”


    但她沒有聽錯。


    艾施特意用清晰的聲音再次說道:“我們解除婚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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