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漸漸地籠罩了整個大地。


    葉芸宣在與家人共度了一段短暫而溫馨的時光後,緩緩地迴到了屬於自己的閨房之中。


    平日裏,她總是獨自入睡,但今晚卻是個例外——葉夫人竟然提出要與她同榻而眠。


    當兩人並肩躺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時,一種異樣的氛圍彌漫開來。


    終於,葉夫人打破了沉默:“宣兒啊,你可千萬不要怪你爹呀。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你的一片好心呐!”葉夫人的聲音輕柔而溫和。


    葉芸宣微微側過身子,麵對著母親,眼中流露出一絲憂慮:“娘,您放心吧,女兒心裏明白。我從來沒有責怪過爹爹,隻是……隻是我有些擔心子岡那邊會不會因此產生什麽誤會。我害怕他會曲解了爹爹的本意呢。”她的話語輕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帶著淡淡的憂愁和不安。


    “哎!子岡那孩子啊,雖說我跟他並未有過太多深入的接觸,但自他母親離世之後,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以及他在太倉所經曆的那些事兒,母親我可都是瞧在眼裏的呢。從這些點滴之中,不難看出這孩子是個很有主見之人,而且行事穩重可靠,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兒。隻不過,他對你到底懷有怎樣一番情意,你自己心中可有底麽?”葉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轉過頭來,目光柔和而又帶著幾分探尋意味地凝視著葉芸宣,輕聲問道。


    聽到母親這番問話,葉芸宣微微垂首,思索片刻後,抬起頭來,迎向母親的視線,語氣堅定地迴答道:“娘,您也是知曉的,當年瑾兒姑娘突然被傳召入宮這件事,對子岡而言無疑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如今距離那件事已然過去數年之久,若說他已然將此事全然忘卻,女兒實在不敢妄下斷言。然而,要說他對女兒毫無半點心意,女兒同樣難以相信。迴想當初在蘇州與他共度的那數月時光,女兒能夠真切感受到他對我的關懷與照顧,那種細膩入微的情感絕非尋常朋友之間所能擁有的。所以,女兒堅信他內心定然是對我有著喜愛之情的,隻是因為過往的心結尚未解開,致使他無法徹底敞開心扉,盡情釋放自己真實的情感罷了。不過,女兒始終相信,隻要自己堅持不懈地付出真心、努力去經營這份感情,終有一日,子岡必定會愛上女兒的!”說到最後,葉芸宣的眼神越發堅毅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美好的景象。


    “是這樣嗎?”葉夫人微微皺起眉頭,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她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心中有著難言的苦衷。


    躺在一旁的葉芸宣說道:“娘,您忘記了?其實子岡哥哥他也是成過親的呀。他和青軒閣的柳青青不是還有婚書為證嗎?隻可惜,在那場慘烈的太倉保衛戰中,青青姑娘為了保護子岡,不幸慘死在了倭寇的刀下……”說到這裏,女子的聲音略微哽咽起來,眼眶也漸漸濕潤了。


    葉夫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曉此事,但緊接著她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即便如此,可那柳青青終究隻是一個平妻罷了。你身為咱們葉府堂堂大小姐,難道真的甘願去給人做個平妻嗎?”


    女子用力咬了咬嘴唇,堅定地迴答道:“娘,這又有何妨呢?女兒如今已然二十歲了,您像我這般大的時候,恐怕女兒都已經五六歲了吧?若是我還要繼續苦苦尋覓新的夫君,天曉得要等到何時才能覓得如意郎君。況且,隻要子岡真心待我好,哪怕讓我做個平妻甚至小妾,我也無怨無悔!”說完,葉芸宣緊緊握住葉夫人的手,目光中充滿了執著和渴望。


    聽到這話,葉夫人像是被電擊一般,瞬間挺直了脊背,原本鬆弛的麵容也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緊繃起來,她瞪大雙眼,斬釘截鐵地說道:“絕對不行!我的寶貝女兒怎麽能夠去給別人做妾呢?就算要嫁過去,那起碼也得是個平妻才行!”


    一旁的葉芸宣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隻見她緩緩地坐起身子,目光堅定且溫柔地看向葉夫人,輕聲細語地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子岡他不會虧待我的。其實,子岡心中的正妻位置恐怕在尚未解開心結之前,都會一直留給那位瑾兒妹妹。不過沒關係呀,隻要我能夠以妻子的身份陪伴在他身旁,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葉夫人聽後,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無奈和疼惜之色,搖著頭說道:“哎,你這孩子啊!真是讓為娘不知該如何說你才好了。論才情、論相貌,你哪一樣比不上那個肖瑾兒丫頭?可為何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說到此處,葉夫人的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葉芸宣趕忙伸出雙手,輕輕地握住葉夫人的手,柔聲說道:“娘,您別難過啦。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或許隻是我與子岡之間的緣分稍微欠缺了那麽一點點而已。但好在我們最終還是相遇相知了,並沒有徹底錯過彼此的緣分。而且,我始終堅信著,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我們共同經曆越來越多的風雨之後,子岡一定會慢慢地敞開心扉,逐漸解開那些心結,到那時,他自然也就會完完全全地接納我了。所以即便是現在隻能做個平妻,我也毫無怨言,可以欣然接受。”說完,葉芸宣將頭輕輕地靠在了葉夫人的肩膀上,仿佛在尋求一份溫暖的慰藉。


    葉夫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聲歎息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無盡的無奈以及深深的心痛。


    她緩緩地開口道:“宣兒啊,你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善解人意,處處都為他人著想,作為娘親,看到這樣懂事的你,心中既感到無比的欣慰,卻也忍不住陣陣作痛。真希望子岡能夠早些明白你的一番情意,切莫辜負了你這一腔深情厚意啊。”


    聽到母親的這番話,葉芸宣連忙安慰道:“娘,您就放寬心吧。子岡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呢,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讓女兒失望的。”


    說話間,葉芸宣的臉上洋溢著自信滿滿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裏綻放的花朵一般絢爛奪目。


    看著女兒這般堅定的模樣,葉夫人微微點了點頭,但心中依舊還是有著些許的憂慮。


    她輕言道:“但願如你所言吧。”說完之後,葉夫人便再次慢慢地躺下身去,閉上雙眼,嘴裏還喃喃自語般地輕聲說著什麽。


    此時此刻,葉夫人和葉芸宣母女二人一同躺在那張溫暖的大床上,繼續傾訴著彼此心底深處的那些心事。


    她們之間的對話雖然輕柔而簡短,但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飽含著對對方濃濃的關愛之情。


    在這一刻,母女倆的心因為這份共同的擔憂和期待而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


    ……


    就這樣,葉芸宣在家裏全心全意地陪伴著葉老爺和葉夫人,一家人其樂融融,盡享這難得的天倫之樂。


    時光匆匆,數日後,當葉芸宣正準備向父母辭別,動身前往蘇州與陸子岡匯合之時,葉老爺卻出乎意料地主動找上了門。


    隻見葉老爺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疼愛的女兒,緩緩開口說道:“女兒啊!爹爹我反複思量,終究覺得不能放心讓你獨自一人前去蘇州尋找子岡簽訂婚書。畢竟這婚姻乃是人生大事,理應由父母出麵作主才更為妥當。因此,爹爹我決定,要與你一同前往蘇州。隻要那陸子岡願意簽下婚書,爹爹便會帶著婚書即刻返程;可若是他膽敢拒絕,哼,那爹爹自然也會毫不猶豫地帶你迴家。”


    聽到父親這番話語,葉芸宣不禁感到一陣無語,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卻被葉老爺果斷地打斷道:“不必多言,女兒!婚書爹爹早已備好,而且你瞧瞧,我還帶來了何人?”


    說著,葉老爺朝著身後一招手……


    “誰?”葉芸宣滿臉好奇地輕聲問道。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隻見一個身影緩緩走入廳堂。


    那人身形略小於陸子岡,身著奴仆服飾,低垂著頭,顯得有些拘謹。


    待那人走近些後,葉芸宣定睛一看,不禁露出些許驚訝之色,脫口而出道:“你是……你是陸府原來子岡的貼身小廝阿平?”


    聽到葉芸宣叫出自己名字,阿平連忙抬起頭來,臉上堆起諂媚笑容,恭敬應道:“葉小姐好記性,正是小的阿平我啊!”


    葉芸宣微微頷首示意,緊接著疑惑問道:“你怎麽會來到這裏呢?”


    葉老爺未等阿平開口,率先解釋道:“這事兒說來話長,為父慢慢給你講。咱們都知道,婚姻之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子岡已經離開陸家,而且陸夫人也不幸離世,但陸老爺尚在人世呀。於是呢,為父就專程跑了一趟陸府,將子岡現今的狀況以及你與他之間的情誼一五一十地向陸老爺說了一番。”


    說到此處,葉老爺頓了頓,觀察著葉芸宣的反應,見她聽得認真,才繼續說道:“陸老爺聽完之後,對子岡如今所取得的成就深感欣慰和自豪呐。同時,他也深知當年狠心將子岡逐出家門一事確實做得不妥,心中難免存有愧疚之意。所以嘛,當我提及你與子岡少爺的婚事後,陸老爺二話不說,當即表示讚成!隻可惜,對於子岡即將入京赴任這件事,他實在是愛莫能助,無法提供太多實質性的幫助。不過呢,為了讓子岡在外能夠有人照應,不至於太過辛苦勞累,陸老爺特意吩咐阿平跟在子岡身旁,以便隨時替他跑跑腿、打打下手什麽的。這不,今天我就把他給帶過來啦!”


    說完之後,隻見他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懷中,摸索了一會兒,隨後緩緩地掏出了一個卷著的紅色絹布。


    他輕輕地將其遞到了葉芸宣那白皙嬌嫩的手中,並輕聲說道:“這便是婚書,我已然替你準備妥當。你先去收拾一番,莫要著急,我立刻安排人前去雇傭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咱們稍作歇息便即刻啟程趕往蘇州。”


    聽到這話,葉芸宣心中不禁暗自驚訝於父親如此之高的辦事效率。


    然而與此同時,她的內心深處也隱隱升起一絲擔憂——生怕父親因為操之過急而將此事搞砸。於是,她趕忙接過婚書,迫不及待地打開來仔細查看。


    就在這時,父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著安慰道:“女兒啊,你就放寬心吧!為父怎會不知曉你的那些小心思呢?我自然不會故意去逼迫子岡那孩子的。你瞧,這婚書上除了一些尋常的寒暄話語以及他父親的親筆簽名之外,關於名分等重要事宜,我可是一個字都未曾落筆呀!這些統統交由你們二人日後自行商議決定便可。”


    葉芸宣聽完父親的話後,一直懸在心頭的那塊巨石終於穩穩落地,她那顆緊張不安的心瞬間變得輕鬆起來。


    此時的她,滿心都是對父親的感激之情,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淚水在其中打轉。


    隻見她飽含深情地凝視著眼前這位慈祥的父親,輕聲說道:“爹,謝謝您如此體諒女兒。”話音剛落,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


    葉老爺見狀,趕忙伸出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葉芸宣嬌嫩的手背,安慰道:“傻孩子,你可是我的女兒啊!爹爹不為你著想,還能為誰操心呢?隻是希望陸子岡那小子能夠早日解開心中的心結,也好讓你如願以償。”說罷,他慈愛地摸了摸葉芸宣的頭發。


    葉芸宣用力地點了點頭,像是要把這份承諾深深地印刻在心底一般。


    隨後,她轉過身去,與身旁的母親一同走向房間,準備收拾行裝。


    而一直在旁邊默默守候著的阿平,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與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即將與自家少爺重逢的美好場景。


    沒過多久,葉府的下人們便順利地雇來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葉老爺率先登上了車廂,並在裏麵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緊接著,葉芸宣也緊跟著走進車廂,在父親身邊落座。


    至於阿平和車夫,則一同坐在了馬車外麵。阿平不時地向遠方張望著,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出發。


    隨著車夫手中鞭子一揮,清脆的鞭聲響起,馬車緩緩啟動,車輪滾滾向前,帶著眾人踏上了旅程。


    葉芸宣坐在顛簸的馬車內,一路上眉頭緊蹙,心事重重。


    她那美麗的眼眸不時地望向遠方,腦海裏滿是陸子岡的身影。


    對他的思念猶如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湧上心頭,讓她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與此同時,葉芸宣心裏還牽掛著陸子岡此次去見自己父親之後將會麵臨的種種狀況。


    一想到此處,她不禁雙手緊握,掌心微微出汗,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馬車沿著官道一路疾馳,車外的風景如畫軸般徐徐展開,青山綠水、繁花似錦,美不勝收。


    然而,這一切美景都沒能吸引住葉芸宣的目光。她的視線始終牢牢地定格在手中那份婚書之上,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寶物。


    伴隨著車輪滾滾向前,時間似乎也在以驚人的速度飛逝而過。


    葉芸宣的心情愈發複雜起來,一方麵,她滿心歡喜地期待著能夠盡快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另一方麵,她又因為不知道最終結局如何而感到惶恐不安。這種矛盾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她坐立難安。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飛起來,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可能的場景:陸子岡看到自己與父親並肩而來時,那俊朗的麵容之上究竟會流露出怎樣的神情呢?


    或許,當他第一眼望見他們的時候,會有瞬間的驚愕,那雙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訝異。


    然後呢?他會不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婚書攪亂心神,原本平靜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畢竟,這樣的安排事先並未經過他的知曉。


    然而,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糕。說不定,這段時間以來,陸子岡已然想通了許多事,早已將心底的糾結一一解開。若是如此,當他麵對這份婚書時,或許更多的會是一種釋然和坦然接受吧。


    此時,葉老爺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似氣定神閑,但實際上卻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著女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作為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他自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女兒此刻內心情緒的起伏波動。


    他深知這場婚姻對於寶貝女兒來說意義非凡,它不僅僅關乎著女兒未來的幸福生活,更是承載了太多的期望與夢想。


    同樣,他也非常清楚陸子岡這個年輕人在女兒心目中所占有的分量之重。


    想到這裏,葉老爺不禁輕輕地歎了口氣,心中滿是對女兒深深的憐愛與疼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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