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調查結果,宋遠平不禁有些吃驚?


    董勝利在政治上鬥不過宋遠平,為了愛惜羽毛,不得不選擇提前退休來保全麵子。再後來,他的提前離世和宋遠平雖有一定的關係,但並沒有必然的聯係。因此,董雪峰寫舉報信抹黑宋遠平,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還遠沒有到生死博弈的地步?而現在,董雪峰竟然是製造交通事故的幕後黑手,這讓宋遠平大感意外?


    他追問道:


    “除了董雪峰,有沒有其他人參與此次車禍事件?”


    宋光榮把煙屁股摁進煙灰缸,又抽出兩根煙,遞給宋遠平一根,自己又點燃了一根:


    “司機隻承認受董雪峰指使,隻字沒有提到杜國梁。”


    宋遠平若有所思:


    “你認為,這場預謀中的車禍杜國梁參與了沒有?”


    宋光榮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是不想看著董勝利父子倆太慘了,想找出一個幫兇,盡量減輕董雪峰的罪責?”


    “有一點,但不全是。董勝利的死我心有愧疚,但他的死並不是我想看到的,董雪峰也不應該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據此我認為,並非是董雪峰想下此黑手,一定有杜國梁在其背後推波助瀾!”


    雖然宋光榮已證實車禍背後主使人是董雪峰,但宋遠平卻仍存惻隱之心,他固執地認為,董雪峰雖然難辭其咎,但杜國梁才是幕後真兇。


    宋光榮幹了幾十年公安工作,對於《刑事偵查》和《犯罪學》他研究的滾瓜爛熟,他才是專業的。


    宋光榮分析說:


    “我們公安局辦案隻注重證據。主觀上說,杜國梁雖然和你鬧了點不愉快,還不至於到見血那一步,頂多在政治上和你角力。客觀上看,杜國梁背後的大佬也不會允許他胡作非為。畢竟,杜國梁能得到他的庇護,兩個人關係非同一般,而這位大佬身居高位,其政治身份不容褻瀆,杜國梁縱然有心對你不利,沒有背後人允許,他不敢動你。綜上所述,杜國梁和這件事沒有關聯,你必須要接受現實!”


    宋遠平突然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決定:


    “不談杜國梁了,說說董雪峰。車子雖然受損了,但當時小宇和我兒子都沒什麽大礙,如果我代表我兒子,和小宇都出具一份諒解書,能否減輕董雪峰的罪責?”


    宋光榮先是大感不解,繼而,不禁肅然起敬:


    “理論上說,出具諒解書可以減輕董雪峰的罪責,在量刑時,法院會充分考慮的。不過宋書記,董雪峰想要加害你,你反而以德報怨替他寫諒解書,這樣做真的值嗎?”


    “沒什麽值不值的,董書記的死我有一定的責任,寫份諒解書,我們算是扯平了!”


    宋遠平坦然微笑。


    宋光榮也笑著說:


    “宋書記,都說你是“黑臉包公”,在我看來,你可是臉黑心熱呀?董雪峰一直在我們公安局的監控範圍之內,隨時可以對他進行抓捕,你想寫諒解書現在就可以寫,但願董雪峰能理解你這片苦心!”


    宋遠平輕輕搖了搖頭:


    “董雪峰還涉嫌倒賣國有土地,我這份諒解書也救不了他,希望他進了監獄以後,能如實交代自己的罪行,揭發杜國梁的罪行,立功贖罪,真正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宋光榮沉默了。


    宋遠平多次提到杜國梁,認為他才是禍國殃民的元兇。但在宋光榮看來,公安局雖然掌握了部分證據,證明杜國梁以非法手段,利用個別唯利是圖的政府官員內外勾結,靠土地開發和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國有資產積壘了大量財富,但想要短時間把他緝拿歸案,站在他背後的神秘大佬就是極為棘手的絆腳石。


    近一個月了,丁宏斌惶惶如喪家之犬,他並沒有聽丁佩佩的囑咐逃離黃州,而是冒險東躲西藏,試圖報複宋遠平。


    臨近中午,陽光已經完全被黑壓壓的的烏雲遮住了,烏雲層層堆疊,壓低了天際線,讓整個世界仿若陷入一個巨大的蒸籠,讓人喘不過氣。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遠處山巒的輪廓漸漸模糊,仿佛被一層輕紗緩緩遮蔽。


    米粒大小的雨點紛紛揚揚落將下來,雨點越來越稠密,終於,天空像是被戳了個窟窿,大雨傾盆而下,雨幕籠罩了整個繁忙熱鬧的黃州市。


    丁宏斌沒帶雨具,他戴著一頂黑藍色的棒球帽,一身灰黑色的破舊工作服,由於長時間沒理過發,頭發亂糟糟的遮擋在棒球帽下麵,他眼窩深陷,上唇處、下巴上胡子拉碴,一副落魄的樣子。


    此時,他瞥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一輛廂式貨車,身形一閃,走進一個小巷。拐了幾個巷口,又返身折迴大街上,隨後,他冒雨走進了一個招牌上掛著“歌聲嘹亮”的ktv。


    他一身的水氣,雙眸警覺地觀察著前廳的動靜。


    白天不是ktv的營業時間,屋裏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個服務生的人影都見不到,特別靜,靜的讓人心慌。


    丁宏斌來之前已經和劉建民提前約好了,要在ktv密談,而劉建民卻像是失了約,並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丁宏斌掏出濕漉漉的手機,想要給劉建民打電話,樓梯突然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劉建明鬼魅般的身影出現了。


    他麵帶微笑,卻並不怎麽熱情:


    “你來了宏斌,咱倆到二樓談吧!”


    丁宏斌微微點了點頭,跟著他來到二樓的一個包廂。


    “怎麽混成這個樣子了?”


    進了包廂,劉建民這才露出驚訝的樣子。


    “我姐出事了,我所有的錢也都投入了夜總會,現在我幾乎身無分文,混成這個樣子有什麽可奇怪的?”


    劉建民隨手在飲水機上接了杯純淨水遞給丁宏斌:


    “夜總會我也投入了將近三百萬,我的損失不比你損失小。人嘛,總是起起落落的,跌倒了再爬起來,咱們還年輕,年輕不就是資本嗎?”


    丁宏斌麵無表情:


    “你能爬起來,我是爬不起來了。我現在身無分文,想幹點事業也沒錢投資,我這輩子算他媽完蛋了!”


    劉建民坐直身體,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這個ktv是我一個朋友的,我現在也是臨時落腳,多少有點股份。你要是不嫌棄,我和朋友說點好話,你留在ktv當個保安隊長吧?”


    丁宏斌漠然搖搖頭:


    “我來找你不是向你要飯的,黑道上你不是有人嗎?你幫幫我,在黑市上替我買把槍,我要做了宋遠平!”


    “什麽?做了宋遠平?你腦子出毛病了吧?”


    劉建民驀然變了色。


    “你就說你幫不幫忙吧?”


    “我幫不了你!”


    劉建民果斷拒絕。


    “你真不願意幫我?”


    “你醒醒吧宏斌,你姐出了事和人家宋遠平有什麽關係?她那是自作自受!”


    “你他媽混蛋!”


    丁宏斌勃然大怒。


    “我姐沒出事以前,你左一個姐右一個姐的叫的親熱,她這才剛出了事,你就六親不認了?你他媽還是個人嗎?”


    劉建民嗬嗬冷笑著:


    “宏斌兄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姐沒出事前是幫助過咱們,可你別忘了,她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幫忙的?再說了,夜總會她是入了幹股的?她一分錢不花白拿紅利,這種好事往哪找去?她不該出點力嗎?”


    劉宏斌啞口無言,良久,他慢慢冷靜下來。


    想起以前自己找殺手對付周靜雅,而劉建民並沒有刻意阻攔,言語中還充滿了慫恿的意味?現在自己身處危險之中,他劉建民卻站在幹灘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衝動之下幹出的荒唐事,沒有人會替自己買單,就連眼前這個一直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劉建民,也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算我求你了建民哥,我出五萬,你替我買把槍!”


    丁宏斌依然沒有放下報仇的執拗,他開始低聲下氣的求劉建民幫忙。


    “你找我要是隻為了這件事,那你走吧,這個忙我不能幫,我也沒有這個渠道!”


    劉建民再一次冷冰冰的拒絕了他的請求。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這點小忙你也不願意幫?”


    劉建民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遞了過去:


    “你不是一心想著報仇嗎?買槍我幫不上忙,這把水果刀你拿去,免費。”


    丁宏斌愣愣的接過那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眼睛紅了,一股怒火自周身擴散開來。他感到莫大的屈辱,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曾經的好兄弟竟然把他像條狗一樣打發?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有一陣陣的怒火一股股悶在五髒六腑,讓他無處發泄?


    突然,他一刀紮在劉建民的肚子上。


    劉建民啊的一聲慘叫,他想到了一百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丁宏斌竟然把刀尖對準了自己?那刀身入肉的疼痛感讓他驚懼不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丁宏斌又是一刀,捅進了他的右肩膀上。


    此時的丁宏斌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宛若扭曲著的、爬在皮膚上的毒蛇。他雙眼瞪得極大,眼白布滿血絲,紅得幾欲滴血。他臉頰的肌肉劇烈抽搐,嘴角不受控製的歪斜,露出緊咬的牙齒,牙縫間發出沉悶的“咯咯”聲音,整個人猶如一頭發狂前的困獸,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猙獰。


    劉建民挨了兩刀,才想起要逃跑,他奮力一把推開丁宏斌,卯足了勁兒衝出包廂。


    丁宏斌隨後追了出來,他手裏拿著滴著鮮血的水果刀,早就忘了仇人宋遠平。此時他所要做的,就是殺了這個一手將他推入深淵的、居心叵測的“好兄弟”劉建民。


    劉建民跌跌撞撞地跑下二樓,奮力推開屋門,衝進茫茫的雨霧之中。


    丁宏斌殺心已起,哪裏會讓他逃走?隻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追上劉建民,狠狠一刀捅進他的後心。


    劉建民悶哼一聲,一頭栽進水霧中,整張臉全無血色,他微弱著聲音求饒:


    “宏……,宏斌兄弟,你饒……,饒了我……,饒了我,我還有兩……,兩百萬,我都給你,你是我兄……


    “知道我是你兄弟了?”


    丁宏斌不為所動,又是一刀捅進劉建民胸部:


    “老子求你不行,非要走到這一步,你他媽自找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中雨,可雨卻越下越大,完全超出了中雨的範疇,陣陣雨柱肆虐。在瓢潑的大雨中,街上空無一人,隻有丁宏斌一個人站在雨幕中狂笑,而劉建民呈“大”字形平躺在馬路上,他雙目圓睜,分明透露著驚恐和不甘。


    臨近下班,江東區文華路派出所走進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青年渾身透濕,頭戴一頂黑藍色棒球帽,手裏還拿著一把長二十多公分的水果刀。他麵色平靜,把水果刀放在值班警官的辦公桌上,說自己殺人了,地點是在……


    宋光榮正在親自部署對董雪峰和丁宏斌的抓捕工作,文華路派出所打來電話匯報說,丁宏斌在文華路一家ktv門口殺了人,已經投案自首。


    宋光榮大驚,同時,也深深地懊悔,沒想到遲了一步,竟然又釀出了人命案?


    他來不及布置工作,和兩名副局長,以及刑警支隊幾名經驗豐富的警察,冒雨趕赴文華路派出所!


    丁宏斌被臨時關押在文華路派出所的一個問訊室裏。


    此時,派出所還沒有來得及給他換上幹衣服,他渾身依舊濕漉漉的,棒球帽已經被人摘去,被銬在問訊室一個專用的鐵架子上,臉色慘白,閉著眼睛,嘴角竟然還有微笑。


    宋光榮在值班領導帶領下進了問訊室,他走到丁宏斌跟前,厲聲喝問:


    “你叫丁宏斌?”


    丁宏斌睜開眼睛:


    “既然知道我叫丁宏斌,還他媽多此一問?”


    “丁宏斌,你給我老實一點,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


    “我是來自首的,不是被你們抓到的,你們就這個態度對我?”


    宋光榮冷笑道:


    “丁宏斌,你以為你不自首就能跑得了嗎?你指使人意圖謀殺省報周記者,早在我們的監控之內了!”


    丁宏斌突然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監控之內!你們公安局布置的那麽嚴密,不還是讓我殺了人嗎?是你們警察太草包,還是我丁宏斌運氣太好?”


    站在一旁的刑警大隊幾個警察麵紅耳赤,咬牙切齒。


    他們早已對丁宏斌實施了全天二十四小時監控,丁宏斌狡兔三窟,仍逃不過警官們的緊密追蹤。可唯獨今天打了個愣神,丁宏斌就沒影了?當時,兩名監視他的警官,一個內急去了衛生間,另一個突然接了個電話,也就是十幾秒的恍惚,丁宏斌就脫離了視線!


    “你不要狂妄丁宏斌,是我們警察疏漏了,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終究會為你犯下的罪惡承擔責任!”


    宋光榮一聲令下:


    “把丁宏斌押迴市公安局,對他進行突審,有了大概結果,再把他送到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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