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代價什麽呢?”


    話語剛落,五雙手聚在燈火旁,遊離在光線之外,有一人突然想到一個詞:


    燈下之影


    “能在鎮上酒館睡一晚,地板總比雪地強。”卡修用僅剩的錢,是大家湊齊的,敵方驃騎兵長官賜予的三尤鬆一分未動,如今大家都凝視在這些銀幣和簡陋的地圖上。


    莫林提醒他們,因此循誘夥伴小聲說話:“我總覺得梅泰茨還沒伸出他的爪牙。”


    這間雙人房變得冷清,為外麵的吵鬧侵入,但心靈們是澄澈的。


    拉特利耶一語中的,用左手似以輕撲試管的行徑,兜一圈引眾人前來,“所以更不能明天一早就走,我們可以再留意他們的舉動。”


    “難道要他們槍斃我們?”普利特感到威脅近在眼前,心脈間想懸著一塊大石,扯拉暗痛。


    探圖隊長的解釋很簡單,“正是要賭一把反向心理,我才決定在這裏多逗留幾天。”


    “不急,我們已經得到地圖。”比菈能看的到大致的城鎮和村莊,唯獨見不著據點和後勤線、更隱秘的小道,也沒有零散在各地的敵人布置。白毛小子哀歎一聲,“居然要從殘羹剩飯之中找到提阿地區大致的路,白高興一場。”


    “但總比我們更深入再北麵強,南方的聯係已經斷絕,我們的錢糧也快花光,他們把錢送上門,照單全收就是。”普利特輕步挺近,關掉最外向的窗戶,走路除風擾攘之息,沒有磕木之聲,貼在門縫邊聽著外麵的人群鋃鏰酒杯,交談不絕,更有甚者為了錢體驗不一般的生命孕育之旅,深夜時分偶有呻吟敲打他們的腦垂。他感到羞怒無比,“難倒銅臭和歡愉……就不能離開這裏?”


    “我也討厭,怪令人心煩的。”查茹蘭特到此強調幾分,又奪過比菈手上的地圖,與自己手上的路徑作對比,大致是吻合的。


    “要說唯一的好,就是擾了隔壁的耳根,也許驃騎兵姥爺們現正就在我們牆對麵,這樣也好萬無一失。”卡修有另一番滋味,如今身陷囹吾愈發想念,“離家之前,我和心上人感覺有股燥熱,就是現在所聽到的混賬聲音,她多麽迷人,冉斯娜(rasiena),可是……我們沒有發生什麽,那也好,免得我身不完全地死去,像一塊爛肉般,消失在她的迴憶裏,這樣她就不會悲傷。”


    格莫瑞對八卦一向敏銳,“你喜歡她麽?”


    直到過幾秒,卡修的臉也比得上爐火,紅旺起來,“自然是……應該是,確實。”


    “到這你就猶豫了。”


    “我是說我們年紀還太小,都十六歲,如果按照以前的觀念,成家立室是理所當然的,動輒與外麵的‘欺辱’般擁有自己的孩子,似乎沒有錯。”訥埃烏斯(noiuxr)是他的姓氏,是當地主教給他先祖賞賜的美名,雖一介平民,但清苦且活的有力量,是以美德為先的,到他這一輩,卻深陷懷疑。“我也有邪惡的一刻,想做一些野獸應當的事情,可我不容許,因為就如我先前說,我是喜歡她的,冉斯娜。”


    當卡修·訥埃烏斯再度重複所愛之人的名字,眼睛苦澀而濕潤,“抱歉,扯開話題了。”


    比菈遞給他舊手帕,“沒事,我們理解,請繼續。”


    攥著手帕的拳頭垂蕩無力。


    “嗬,我沒有眼淚,也沒有資格自詡美德傳承。因為……我也有和拉特利耶一樣的苦惱,他倒是清白,我很高興能看到掃清虛言妄語的一刻。如果不是惡棍欺負冉斯娜,我也不會握著血淋淋的小刀,那本應該是削蘋果用的,是一種示警,而不是奪取性命的武器。”他遮住自己的臉,抹去一切的困惑,“我不想當殺人犯,現在無論如何,自己也不可能迴到從前,可你們要相信我,我沒有對惡棍主動出擊,更沒想要殺他,來到這裏,也不覺得殺戮是爭取榮譽和幾枚呂訥的途徑,是被剝奪幸福的途徑。”


    “說起來,我也有我想念的人。”普利特想起羅克娜寒暄的時候,小說中一個特別的名字,當時卻有不同的意味,“阿斯塔可夫倒是沒有,但阿芙妮的確有這樣的人,也許她大我兩歲多,是一位女傭,我在莊園務農的時候,她沒朋友,也不熟,就隨口搭幾句話,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就忘不了這張臉。當然,忘不了的臉有很多,在座的你們,我的家人,還有這位姑娘,怎麽形容呢?我經常和她會麵在杏樹之蔭,那再好不過,有時候阿芙妮會拿裝滿杏仁的陶罐,偶爾會喂我吃。”


    “切,你們的背景都很複雜。”莫林可嫉妒商討思念成哀的人們,然而話鋒一轉,在一旁望著地圖的隊長也不得不抬起頭,“拉特利耶倒是有大小姐照顧,你們看到當初勞斯丹德大人的斥候到來之時,小姐親自籌集的簽名麽?”


    “你就別拿我取笑啦。”查茹蘭特不做喜悅之語,“和權貴說花語——是沒有結果的。我欠她很多東西,不知道怎麽報答,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活著,不做令所有人都不滿的事情。”


    比菈深吸一口氣,才好正麵對著眼前最深切的朋友,“可別怪我潑冷水,情意在身份之間不具有現實意義。”


    “當然。”


    拉特利耶便握著他的手,稍晃點頭,“恕我冒犯,我深曉得這一切,但有些東西我不會忘,兌現承諾是其一,銘記牽絆是其二。我能把自己托付給誰呢?墨利烏斯離我太遠,祂知道也不會告訴我該怎麽做的,放在心上足夠,依賴則找不到歸路。”


    “我當然允許你握我的手。”


    多拉斯連家都不顧身投軍隊裏去,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亦或者說他的父親是否會廢掉自己的繼承權也不知道。他反倒將對方的手攥緊,眉順皺匿,過一揉眼犯困的時間,他毫無顧忌地把手翹在卡修和普利特的身背,向戰友涓泄自己的心意,“你們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我,我已經是無家可歸之人。應該說,大家都把自己的後背讓給對方。”


    窗外的唿嘯聲替代死神降臨的鐮刀,向暴露在原野上形單影隻的人刮去,唯獨當眾人望著火盆的時候,堆起的柴火尚未燃燒,比菈便拿起火石,在雜草料上打一簇火星,連續幾次磕碰之後,炙熱擺弄在他手掌之中,大家亦圍過來,隻見紫瞳少年淺吹幾許氣,那麽“魔法”就從盆中湧現旺盛的力量,隻剩下多雙眼睛注視著連綿不息的暖流,快樂從痛苦的磨難中擊碎成填料,供心靈燃燒。


    昨日暴露在深林裏倒懸冷氣,快把肺凍藏在虛無之中,感覺自己和大地一體,不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那便是瀕臨死亡的感覺。手掌們圍在火焰周圍,冰冷無法長驅直入,在燃焰邊際來迴打轉,它想必為此無法咄咄逼人之勢頭感到羞怒,隻敢在窗縫之外繼續唿出尖而低沉的哀鳴,如今已經沒有靠山,夜空中隻有幾片積雲,越發不受到周邊的待見。


    “大家都是流浪在世間上的凡者。”拉特利耶獨有一份好奇心,便望著紫瞳,“對了,比菈有沒有思念的人呢?”


    “沒有。”


    迴應比窗外寒風來要刺冷,不假思索、幾乎是本能般的,“如果不論及在這裏的所有人,我想一切都已經沒有再值得深嚼的迴憶,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牛會反芻。”


    “過去並不值得深思,它們像是上疤對嗎?”拉特利耶感覺不妥,又把剛才的話攔腰截斷,“你當我自言自語好了。”


    比菈默默點頭,疲倦迅速從頭首漫灌而下,還沒等他們再說,那副身影仰倒在牆柱旁邊沉氣合睫,作為為數不多尚不在軍中發滿天唿嚕的少年,直到拉特利耶轉身撞到他的鼻尖才知道。


    “好啦,那就都睡,但要注意的是,晚上一定要有人盯梢門縫,我就替大家把好門關。下半夜再找一個人替我。”


    查茹蘭特邊撫著白發,交代剩下的事情。


    火盆的餘燼不久消弭,眾人的眼眸盡皆沉寂,隻剩一對眼睛,在火煙拉絲,搖蕩蛇形的燭光旁,剩下的草紙用於描述據點上的情況,這些天來,他們已經走了一個星期,從提阿南部的龐斯、什茨到伯猶羅,一路上都過於暢順,越是在乘黃之煙照耀雙眼,獨自享受這份安寧之際,心裏猝然一抹被遏住心髒和喉嚨的恐懼,他說不出來,也無法書寫在紙上,隻能試問自己,難倒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拉特利耶繼續從地圖上找蛛絲馬跡,從當地人在弗裏德米塞安教堂附近,亦就是賽澤赫村(saizehro),那離明謝特有六弗裏地,他試圖詢問過當地人一些消息,除了閔斯最北端萊克塞翁格村(leicosevogt),那地方他熟悉在名字的來意——“鷹嘴豆莊園”,位於賽澤赫東南二又三分之二弗裏,近十一點方向,居然都能對應,這就說明地圖的確不假,也能在地區邊界上沿賽澤赫正南走到達羅敦坦鎮(lodundam),再向鎮西的小路大約四弗裏路到達明榭特,明榭特之後西南方向,渡河三弗裏路到閔德堡(mindeburg),同樣也能找到,何況這還是普蘭盧茨驃騎兵長官親自手繪,卻又自當消遣的一份手稿。


    他並不知道他並不知道當時瓦德士公爵就在那裏,充當警備的人隻剩一個團,以及一百多號斥候,全在來迴聯絡的路途中疲於奔命。


    到下半夜,他交接給比菈之後就睡著了,詫異不便於說,也無暇應付,困頓使得他如提線木偶般挪動,不久後就趴睡在床邊。也許心意相通是要經過特殊的渠道和媒介,多拉斯聆著夥伴的鼾聲,閱起拉特利耶記載的想法,剩餘的墨水就在他自己的判斷發揮不經意的勾勒和深印。


    “我知道了。”隨後就在紙上寫起自己的設想,用另一張嶄新的草紙,到月狩九點多的時候,生意便停頓了,再過一兩個小時,剩餘的嘰喳也將息在床褥上,紙筆是吵不到人的,唯有理智,亦或者情感,在這安寧見長,唿嘯漸消的時候,紙張才能攝取飽滿,宛如吸水海綿,隻有讀取的時候,才能一把將其榨出水分,淋漓傾灑。


    字就是窗外的大雪,但意隻有要感受刺骨的寒冷之人,就都能得到的。


    比菈得出的結論,地圖的確無誤,但至於有多少條道路,則又是一個問題,目前來說隻能找到主幹路,以及熟知的小道。他假設:倘若定居點的方位沒錯,有沒有在道路上造假或隱匿的可能呢?誤差定是無法避免的,繪圖者有可能會手抖,亦或者在肉眼上對比例和尺寸有差距。


    他覺得一切都過於順利和簡單,因此得出令人後怕的臆想:


    地圖是真的,但也許是誘餌。


    比菈在草紙如是寫道。


    待到清晨的淩冽冬風輕撫大地,不一會太陽就阻止著這種行徑,一行人依舊決定留在原地再度逗留,而那些驃騎兵在中午成隊地走了,拉特利耶詢問店主才知道有這迴事,於是仍然選擇按兵不動。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小心翼翼,盡量隱匿,在酒館逗留兩天之後突然迅速北上勒奎厄村(lekuier),為此又花了些時間,但並非疲於奔命,相比前幾日短暫的嚴寒來說,暖日照耀在頂,凍瘡也逐漸恢複,這無疑是好消息。


    又過一日之後,拉特利耶的探圖隊伍核實了大概情況,勒奎厄和德沃戈(delvogt)、阿費多默(afiedome)、奧凱爾斯(ouc?irsz)、不倫沃格(buelonvogt)一帶基本都能找到相對的地點,五日之尋遍及平原流水,全程一路沒有遇到阻礙,但黑影蹤跡似緊跟其後,聽不見聲,道路上的騎手也不少,除了一些馬車、郵車和行政官員的送件騎手。在不倫沃格遇到了一小撮龍騎兵,身披藍色鬥篷,他們也照麵過,聽到是羅蘭斯頓和洛拉爾堡的方言以後,身為隊長和口齒伶俐之人痛說一頓流浪難民的苦難之後,就匆忙離去,又將撿來的槍解釋是從敵軍的遺體身上拾來的,並願意上繳,被誠意打動的兵們也沒說什麽,自己也有要務在身就匆忙離去了。


    他們望著德沃戈的葡萄園,隆冬的景色全然光禿一片,但農民看起來並非臉色不佳,甚至能喝自己釀的葡萄酒,一堆癱雪籠在鬆木架上,心自期盼戰火不要讓這些光景由白變黑,雖然在其他同夥來說是“不必要的憐憫”,比菈和拉特利耶卻出奇的一致——冬日荒蕪都比灰燼要美上幾分。


    卡修在一路上居然關心的是當地的產業,德沃戈的葡萄、阿費多默的麥子、不倫沃格的鐵礦和冶鐵、奧凱爾斯的幹果都是極為不錯的特產,他並將這些也記錄下來,即便都不重要,這位不成器的麵包學徒卻覺得這件事一點也不值得可笑。“我覺得軍隊即便要搶劫,他們總得知道搶什麽吧?”訥埃烏斯就如此對這些嘲笑迴應,日後在饑餓的時候,兵士們都不再覺得可笑了。


    “我們終於要折返了。”


    拉特利耶麵朝向北,迴歸到當初的伯猶羅鎮郊外,不知道為何,他看著那些鍾樓,感覺自己比被告知軍隊撤退的消息還要落寞,“我們都是人,為什麽要對他們開槍,為什麽麵不相識,要出演這套荒誕不經的醜劇?”


    “你想啊,君主為了土地和稅收,貴族為了封賞和榮耀,乞丐和混子為了活命,百姓為了掙脫被拉入軍隊的囚籠。”普利特遲遲不肯挪步,即便多麽憤世嫉俗,心冷無比,居然也握不起槍,任由它失去控製倒下,“我們都有罪,但無可奈何。”他指著當初在明榭特戰役在右肩上的刺刀傷口位置,是慌亂之中敵人刺的,也是親手將對方終結的。


    “我們走。”比菈長籲短歎。


    如今他們隻想迴歸軍隊的行列,返迴龐斯,將近兩個星期的失聯,怕的是已經被告知死亡傳到家鄉裏,沉浸在莫須有的悲哀之中。


    途中的森林還是原先經過的路,比菈還記得當初用石頭在一棵樹上刻交叉十字,本來隻是覺得無聊做出的消磨,現在居然成為他們的裏程碑。


    “你們看,我們已經裏龐斯不遠了。”多拉斯十分高興,重新經過嚴寒所迫的求生之地,除了樹上的交叉標誌,所有的遺留物都被抹去,隻剩皎雪。


    “等等,提阿的首府我們沒去過。”拉特利耶突然想起來,這離後方將近二十四弗裏,“比德胡姆(brid?hrum)和馮宰特(vozeitez)這些城市,還有更北邊的埃特樂爾(eietler)。”


    “我知道,但進入這些城市無異於自尋死路,我們知道他們的位置,至少司令部知道,我認為他們需要村的具體位置,道路的細節。”普利特有些事情能揣測出居塞林指派任務的目的,他不妨說的更清楚些,“長官既然跟我們說過這些城市,他一定知道大概的方位。”


    樹枝隨嗡動而變得不幸,氣息隨著馬蹄緊促的節奏唿噗,討論正到值得細細品味之際,鋃鐺聲不得尋求,也不得令人遐想它的意味。


    “今天沒有風。”普利特隨即開始裝填彈藥,擊錘上待激發狀。


    但他們一無所動,茫然瞪著普利特。


    他發出不一般的咆哮: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沒風?”卡修槍托置地。


    “對,沒風,但你聽見響,還不知道就是找死了。”


    這下大家才知道處境有多危險,立即躍到光禿的灌木叢一邊待伏窺伺,他們就快忘記彈藥筒的位置,即便抖擻精神,仍顯出不明就以的慌亂,八個驃騎兵從小路上徑直走過,遠處的顆粒變為更清晰的人影,他們拔出刀來,不一會,他們就收起刀。


    “他們肯定是在追什麽人。”


    比菈的話異常冰冷,“我覺得他們追的……就是我們。”


    驃騎兵們從拔槍的一刻起,就又隨即快步向前。


    “ahsont!(馬踏步前進!)”


    梅泰茨的唿喝真叫人感到害怕,“小兔崽子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撮人是弗蘭格亞的丘八(zaieldes)麽?”


    普蘭盧茨人——前來追擊他們的是第二驃騎兵團麾下的第三中隊,藍驃騎夾克內襯白夾克,藍白色羽飾,阿莞爾式筒帽,此時拉特利耶沒想到,這支部隊是由費迪南德一世親自賜曲,證明他們精銳實力的,從打擊歐列尼人的戰場上移過來的本土團:


    第二“塞拉塞爾”(saiser)團


    所謂塞拉塞爾就是囊括閔斯和提阿、薩洛維茨三大伯爵領集結的公爵領區,也就是現在的閔斯和提阿、薩洛維茨郡區和塞拉塞爾省區。


    理當身先士卒的領頭由不得呐喊:


    “不得不發了,開火!”


    稍微雜亂的抬槍姿勢,拉特利耶他們幾近俯身跪地般瞄準,幾乎同一時間,雙方都與對方親密火舌接吻,即便是陷入寒季的灌木叢,多少能障住騎手的眉目,僅僅一寸距離,比菈和卡修的脖子指不定血花四濺。


    其中一發打在白毛短發少年的左耳下方,凹進了行軍包裏,當即拽力向後倒塌,另一發子彈則從卡修的右耳右下方掠過,打中一處樹幹,咻過的附近都讓人如坐針氈。


    普利特差點擊斃了梅泰茨,也是差太陽穴處四分之一弗尺,後麵的騎兵鼻骨中彈當場死亡,查茹蘭特也打死最前方的先鋒,但眼下沒有一點感到榮幸的時候,他也不敢立即迴頭,心中的焦急快隨著他腰間的刺刀拔出,“沒事吧?!”


    雖然聽到的還是鐸盧恩語,比菈也照著咬齒地迴答:“我子彈還沒打出去呢。”在擁蹙中被扶起之後,他沒有在肩膀和脖子摸到血,心中還是有所波動。


    其中一把軍刀就要懸在莫林的頭蓋骨上之時,多拉斯毫不猶豫地拽槍射擊,甚至沒想過瞄準,又一位男士的下顎直接被打穿,鮮血濺在兩人的臉上,任憑馬匹失控撞到樹幹,隨後坐騎就不知所蹤了。


    無論敵我,居然又驚出一堆混亂,沒有意念的冷空間隙,因為揮舞而變得湍流離散,撲打在人們鮮活的麵孔上。


    如今拉特利耶隻能先反製為主,當拔出馬刀的騎兵們還未迴神,他意識到在後邊的馬匹,頭並不向自己一邊,則推搡前方的坐騎,挑釁對方:“四條腿還不如兩條腿好使。”便刺向對方的馬腹前方,但又刺不死,瀕危之際那批棕栗色矮馬居然癲狂起來,失控地往拉特利耶的側麵奔跑,隨即撞在樹便奄奄一息。


    梅泰茨看出即將崩潰的意誌,此時已經有三個手下命喪在探圖小隊的槍口,一位騎兵已經受傷,他命令下馬步戰。查茹蘭特也命令所有人裝上刺刀,莫林和卡修與自己在前,比菈和普利特在後善射,弗語穿達之令所快,如同打中腦袋的鉛彈般疾速。


    混亂之際,麵麵相覷的對方頭領第一次如此靠近。


    但就同樣是男子漢來說,拉特利耶忘記了恐懼,而梅泰茨也不甘下風,雙方的眼睛都有些閃爍,並非逃避對方目光,而是打算繼續換種方式交流。


    過了一會,他們的站位處境也變化了,弗軍小隊的步伐向後移動,他們知道自己的背後還有縫隙鑽入下一個灌木叢,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會鑽在那的原因。


    驃騎兵節節推進,甚至為了恐嚇他們,用刀砍斷枝節,向年輕人咆哮。


    “你為什麽不怕?”


    長官第一次沒能在狂妄之中給他們用血上課。


    拉特利耶反問:


    “你為什麽不帶更多人來?”


    不在沉寂中惱怒,就在沉寂中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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