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維西羅克的槍聲在瓦爾貢斯特森林之尾響起來的時候,那些稀疏的槍聲在羅艮蒂瓦公爵小姐的耳裏隻是沙碩之聲,勞斯丹德如往常一樣陪在她身邊,盡在聽她在咖啡廳的瑣事,對自己的工作感到心滿意足。


    要是客人每天都能夠在咖啡廳裏做到無憂,她自己也會高興的。她一連幹了七天的活,貴胄的血脈不覺得這是折磨,如今薇若妮卡享受這一切,能夠在閑日見到查理的麵容,這就是她所能嚐到心中最甜的甘露。


    她的洋甘菊茶依舊味淡,有時候甚至不下糖,查理就會遞給小姐,久而久之查理就變成她的供應商,自然他們的親密也沒有價格,都是無償的。


    薇若妮卡雙手貼在腹前,長唿一口氣,下定決心地問:“你知道我多喜歡待在你身邊嗎?”


    烏茶裝著耳朵被掐斷一隻,探耳靠近,“什麽?我聽不見。”


    她忽然感到難為情,又倒吸一口氣,“你知道——我多喜歡待在你身邊嗎?~”


    “估計不太好。”勞斯丹德大人的疑慮的確橫在眉間


    小姐的笑容從不與他遮掩,笑的燦爛而明朗,“答案是非常喜歡。”


    “我……也是。”含笑可親的查理掏出他的卷軸,對近日的工作感到疑慮,還有隨行的消息。


    對阿爾芬妮的庭審遲滯並不是什麽好情況,偽造文書倒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殺人未遂之事依舊還有些要確切爭論的地方,例如為什麽證人要翻供。


    薇若妮卡又給他換茶,也偶爾看他的工作,今天他們都沒帶燧發長槍,對槍的設計方案已經交給手下查看。


    又過了一會,勞斯丹德覺得自己又掃興了,就領著小姐繼續往前走,期間兩人分一塊麵包切片吃,免不得要來一些肢體接觸,又各自含羞草化,說話也有些發顫,卻不明顯。


    查理的腳步停頓下來,“你的手如鮮明的記憶,世上沒有多少能入你的皮膚細膩如雪色絲綢般柔滑。”


    “你這麽說……我很不好意思的。”薇若妮卡的眼神看起來媚順溫和,望了一眼以後又看向稀疏的雲碎,看上去像分散的鱗片,手尚不自在,偶爾放在背部撮摸。


    冬日的寂寥與俱籟是感受對方唿吸和心聲的大好時機,掠過雪麵的摩擦聲是他們留在這裏迴憶的牽引,若是走累了,他們就坐在樹樁旁繼續賴聊。


    羅克娜從下午就被遣去火器廠代為監工,不得不說指使妹妹真有一套,也不將她當一般姑娘看待,更像是得以坐鎮在冬日的梅花,從東麵來的神奇植物。


    薇若妮卡也沒少指責於他,作為妹妹在火器廠無一份工資要領,無一份職業要做,居然不帶著她一塊遊玩。倒是羅艮蒂瓦公爵小姐自己與他的妹妹馳騁在拉蘭諾斯的莊園一旁,最近對娜莎的訪問也不少,有時候會一路往勞斯丹德莊園的東南方向去奧利瓦日村子逛,甚至走到獨具一格的查維希,將森林村子構為一體的果林村落,如今稅務減免也很舒暢,當然這還是用一些人的血灌溉的。


    勞斯丹德的耳朵很敏銳,才剛走到森林小徑的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又聽到從遠處來的沙碩聲,距離上一次將近兩分鍾。


    “這地方有些過於安靜,也有些不詼諧的聲音。”查理聳拉著耳,感到沒異常後又接著走。


    薇若妮卡覺得無關緊要,“我似乎也聽到了,但應該隻是雜聲。”


    於是他們繼續往前,不得不說他們的聊天麵還真廣,就連形而上學和眼前所能見到的自然哲學都能窺見一瞥,隨後又畫風一轉說起衣服的麵料和配色,薇若妮卡自己的裙裳麵料不怎麽好,當初那件在宮廷的寶石黑白襯底褶邊蓬裙,是父親唯一為數不多賞給她的饋贈,設計也是她自己著手的。


    將自己鍾意的衣服展現出來,自然有少女的深意,更恰當地說是深情,故意展現出來的。


    勞斯丹德也覺得今天的她有些不太一樣,就連自己也在順應這種變化。


    他問:“怎麽今天舍得將這套裙穿出來呢?”


    “難倒穿成這樣你不高興嘛?”薇若妮卡略嗲地反問道。


    “沒有,隻是覺得你這樣讓我覺得煥然一新,我上次見到這身模樣,目光就看不動其他的地方,所有在你周圍的事物都暗淡消沉,和其他貴婦不一樣的是,你的裙撐不顯誇張,高雅而神秘的黑色玫瑰花瓣含襯著茉莉花苞,與糖色高腳餐盤對比大為出彩。”


    “那證明烏茶也沒那麽慧眼不識好貨,你明白我的理念就好。”她的手顯得很不自在。


    羅艮蒂瓦公爵小姐很想依靠堅實的臂膀,查理也渴望他的好友往身上靠。他們都在焦慮,會不會就此打破交情,沒辦法以全新的印象展現在對方的麵前。


    他們之間的好感不可與他人媲美,有一種無處可述的憂愁,隻待雙方都能將那份情意說出口,估計就做不成朋友了。在雙眸之間的注視尤為欲眼望穿,都快讓周邊凝固了,如果時間能夠定格於此,那必定是一幅名貴美好的肖像畫。


    “我……有些話想說。”他們幾乎同時要急切地表達這一切。


    “嗯,你先說……”


    這已經是第二次撞話。


    剛掛到嘴邊的話噎迴喉嚨裏,他們都懼怕這一切,怕來的太快,這場風暴想要席卷他們的心靈,明知道他們盼望內心深處想要的,朝夕相處之下無法逃脫的牽絆悄悄係緊,等他們內心發現的時候又顯得過於倉促。


    克萊爾看出小姐寫在臉上的桃紅,就經常問薇若妮卡:“是不是有喜歡的心上人困擾你的心扉?”


    她每次聽到這裏都強烈否認:“怎麽可能……我還沒好呢。”


    也不知道相處的時候娜莎是不是故意的,她經常闡述在古時候的騎士文學,喜得千金小姐的騎士如何滋潤他們的摯愛。擺明了就是給小姐自己沉浸在大染缸,薇若妮卡越辯解就越想不幹淨。


    至於羅克娜對哥哥的未來妻子,看的非常通透,又對哥哥說:“你要是喜歡薇若妮卡你跟她說,又不是犯王國之大不韙,愛神在翹首以盼,祂在注視著姻緣誕生贈與自己的力量。”


    查理幹脆裝作要打她一頓的樣子,“臭妹妹,你再再多說兩句我真會動手,貴族禮節我可以全然不顧。”


    亨利的來信更是令他又可笑又可氣:


    “扯淡。(noir-siene.)你的做法真的像烏龜,什麽都要藏在龜殼裏麵,怕要把自己的內髒醃壞了。你這樣的年紀,大家都成年了還有什麽好牽掛的,她應該也對你朝思暮想,可不能讓他人多一份心思活活受苦受難。”


    在迴憶之中沉溺,又因外界的蕩漾中迴歸。


    “我……想說……就是說……喜歡。”果然麵對自己喜歡的人,話不擇言又支支吾吾,勞斯丹德大人的果斷在這時候全變成果凍,往哪下勺都令他苦惱不堪。


    “什麽喜歡?”


    毫不誇張地說,小姐的眼光投射在大人身邊一刻都沒動過。


    有些東西要穿過她的心房,那是一隻急不可耐的兔子,時不時甩腿竄叢,總找不到一根中意的草。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別的。”他說。


    “嗯。”薇若妮卡特別拘謹,心急得用鞋麵蹭自己的腳踝,“還有麽……這方麵我想聽你更多的主意。”


    “不對。”查理聽到在他耳邊湍流般迅湧的腳步聲,穿過灌木叢的搖曳聲此起彼伏。


    他輕聲地說:“請小姐一定要靠在我身後,我對危險一向敏感。”


    “我能牽你的手嗎?”


    “當然。(sie.)”在這種時候還不忘風度地提帽致意。


    相隔許久之後,他們的接觸是如此滿足。


    在瓦爾貢斯特遇到劫匪也並非什麽稀奇事,畢竟他自己也多次火槍手巡邏過,關鍵時候他們也有維持治安的權力。現在他們都被派遣去駐守王家火器廠和搜集附近的情報,這對薇若妮卡來說也是絕口不提,甚至連親妹也極其少說。


    自己的侍從也才留下十二人,如今他們都在管家的協同下在火器廠和莊園來迴跑,就算留守在家的也隻有四人,平時都是大人陪同練劍的要好朋友,不乏騎士和貴族家庭出身的次子,他們隻能被允許攜帶手槍和卡賓槍,盡力配合法律規定,在城鎮內更是不允許露出武器,以免公眾恐慌。


    現在能依賴得就剩他們自己。正如他們所說,瓦爾貢斯特不缺盜匪,在他們出發之前,就遇上五人的混混,查理斷定他們是來求財,就丟給他們一些弗蘭郎,不想因為郊遊引起不必要的血痕刻印在森林之中。


    “如果你斷定手上的匕首可以奈何我們,而不去求財,我對你們的性命可是深感遺憾的。”查理的恫嚇隨著手杖劍的鋒芒越發滲人,苦笑的臉讓他們不得不繞著他們走。


    因為再不走,以拉比爾祿斯的親傳劍術可以將他們紮成標本。


    “很好,那我們謝謝大人的酒錢。”那個混混的頭領帶著小弟,隨後往瓦爾貢斯特的西邊行進。


    可他們沒想到剛才還耍著嘴貧,對薇若妮卡發出輕浮言論的人全都死在路邊。查理發誓這絕對不是他犯的事情,那些死去的混混甚至手上的弗蘭郎銀幣都沒被奪去,一眼望去還真就是剛才給的五枚。


    查理仔細地觀察在暗處的灌木叢,“我覺得這應該到我們郊遊的盡頭。”


    “的確如此。”小姐知道要往哪走,手杖尚未想要拔劍之際。就拽著夥伴往東邊的灌木叢走,順著慣性倒下。


    “開火!”


    暗處的火舌和濃霧還是太疏忽,僅僅打到附近的樹樁和枝幹上。


    隱藏在暗處的襲擊著突然現身。


    “找到他們,無論死活都要。”頭領的命令契合當時的氣溫,相當冷漠。


    小姐喘大口氣,她很沮喪地說:“早知道我不該穿裙子來,現在成累贅了。”


    要是別的貴婦裙裝,那豈不是束手就擒?


    查理到這時候還不忘挖苦自己,“就算下葬都要體麵風光。啊哈,不如我們就長眠於此。”


    “我覺得你會有好辦法的。”薇若妮卡跟著他一塊奔跑,對這次感知來說,居然擺脫以往的路癡障礙,現在她的目的就是從最近能夠通行的地方穿出森林,很快就勾勒出一條主要路線。


    那條路線也挺好識別,因為都是檸檬樹,而最外圍是橡樹,比較壯碩。自然要襲擊他們的劍客也拔劍奔襲,還不忘留下五人連續向大人和小姐射擊,可惜都沒打中。


    唯一一處應該就是打中勞斯丹德的帽子,僅僅擦傷皮膚而已。


    “不愧是劍客,槍法都這麽爛。”查理唯一的手槍也隻有一發,就抽最近的劍客打,火光閃爍一霎,正中額骨身亡。


    “啊?!”小姐由不得感到害怕起來,捂蓋雙耳,又不能停下腳步。


    除去剛才的死者,還有十四人緊隨其後,離他們遠的有五名,更近於他們的人有九位,期間又停下來四個,向他們射擊,時斷時續,像是冬日的驚雷。


    “啊嗚。”


    羅艮蒂瓦小姐受困於這身衣服,被絆倒在地,更不要說受驚不小,失足崴腳反而為常。


    緊隨的五人趕上了他們。


    勞斯丹德大人站在她的前方,雖然出鞘,他的握法卻有別於麵前的敵人,單指抵著劍麵,“那麽,請你們找死之前,說出你們是誰委派的吧。”


    那些人還蒙著臉,說話的聲音極其詭異,像是跑調的琴,“無可奉告,但如果不配合,那就去死。”


    查理毫不客氣地迴應:“你覺得我真會死那就試試。”


    單指迴到劍柄之際,率先說話的人前來與他應劍,但先發製人並沒有效果,來犯的銳氣全被攔截。


    “你先走!去莊園叫人。”


    “他們也追上來了。”薇若妮卡見著後麵的蒙麵劍客也在靠近,轉身就走,不料他們的速度也不磨蹭,雪都濺到路邊給枯藤洗漱枝體。


    她料定這快到森林路口,因為她正好把茶壺放在一邊做記號,至於茶,早就喝得一滴不剩。


    拉爾比祿斯的親傳劍術果真不俗,不知道還以為查理的後腦勺長了鷹的眼睛,他特意迂迴在樹幹之間隨時戳刺他們的腹部,兩人癱倒在血泊之中的場麵並沒有喝止劍客。


    他盡力跟上小姐的步路,那些資深劍客還是有些實力的,靠後交手二十多次,至少給查理的右肩留下兩道血印。


    正等到一對好友感到森林的前沿,還有四人截住薇若妮卡的道路。


    勞斯丹德大人捂著傷口,“我們今天都要倒在這裏,是我給你帶來的不幸。”


    “我給你賜予的不幸要更多,又怎麽能責怪你。”她看著那些劍客,又多加質問:


    “難倒你們不是阿爾芬妮派來的人嗎?”


    “我們的雇主另有他人。”劍客的劍指向大人和小姐,本以為就範就能解決事端,可沒曾想既然已經流血,那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對殺心漸起的人是沒法講理的。


    他們真正的頭領並未出劍,拿著槍托置地雙手托在槍口上,不耐煩地說,並且越說越生氣:


    “本來不想為此磨刀,你們看來也沒必要留在這裏,我們的弟兄都倒在那片深沉的悲劇之中,很好,你們的命當交代給墨利烏斯審判。”


    “到底誰要下地獄?對我們開槍的又是誰?”大人將刺出的八柄劍尖全部挑亂,還刺傷其中一人的虎口,劍尖們散倒四處,愣了好一會才重新對準目標。


    那些人也想將他們趕到大路上,大人也是這麽想的。


    當然,趕到大路可以,但必須是在森林之外,隻要出了森林,勞斯丹德的宅邸自然有人發現異常。


    清脆鐵片的敲擊多麽動聽,常理來說打劍的招式越簡單越能有用,查理的老師卻不是這麽想,它認為紳士應優雅地揮劍,但也要以製人於失去用武之力為機要,因此必要的“粗暴”攻勢反倒能配合“優柔”的格擋反擊繪製美妙的固態音樂。


    “這些曲子是贈給我思念的人,剩下的死亡饋給威脅他們的施暴者。”勞斯丹德大人不斷地抓他們的縫隙處,也就是手,腹和腳,刺得正到好處。


    因為他們的動作和目標都趨同的情況下,配合得太好反倒就成為他們的弱處,當場攔截,又不舍得打斷劍客們的節奏,這就又要受些皮肉之苦。


    薇若妮卡還在猶豫,一些劍客同樣對她劈刺,心裏麵還要妥協,她始終不願意拔劍,由於已經有些劍術基底,雖然倉促應戰,免不了褶皺染血的機會,每次格擋的力量還能匹敵,這居然還是在一打二是架勢上,以蛇形軌跡敲打他們的頭。


    “我並不想奪取你們的性命,罪惡在你我的身邊蔓延。”她捂著傷口砥礪前行,白碩手腕的延伸多了幾道赤紅通路。


    手杖依舊堅韌非曲,染血的白樺木上痕跡訴說不會屈服的宣言。


    其中有個劍客說:“我們卻要擔這個惡人的名聲。”


    “太可悲了。”


    “嗯?”那些劍客有些茫然。


    他們又交手幾迴,小姐驚顫著反抗,但不久之後她就平複下來,冷靜地看待他們的招數,很快就變成拉鋸戰。


    “你我都如此可悲,以至於你要聽從命令去殺戮,我卻要擔負被迫害的命運……”


    薇若妮卡的話頭一次如此冰冷。


    她也頭一次杖中劍客的眼睛。


    那麽施暴者麵對這樣的反擊自然惱羞成怒,也不再實用餘力對小姐玩“遊戲”,如蜂鳥般迅速的打擊立馬戳斷了她的格擋,在她的身上留下兩個不致命的傷口。


    就連頭發也被截斷一縷,是前麵左邊近耳朵的一撮長發,僅被截切到下巴一帶,如今與右邊及胸的那撮頭發大不對稱。


    查理被迫從劍叢中破開一條道路,巧妙地避開劍客們的攻擊,狼躍一般又刺殺一人,抵到薇若妮卡的身邊,隨即又貫穿其中一人的脖子。那劍客痛苦不堪,青筋暴起,捂著脖子猙獰片刻之後就再起不能,失去唿吸的能力。


    大人繼續牽著她的手跑,此時離森林外口已經不到二十弗仗,期間他又挨一劍砍,在腰邊滲血,即便他的衣服能與森林窺見的黑暗相比,血液已經暴露了他的乏力。


    “你們怎麽可能打得過我呢?”查理還是一如既往地蔑視這群嘍囉。


    這大概也是他的習慣——嘴硬而已。大人手上已經沾了六個人的血,留下談資也不為過。


    “如果我的馬能在這裏,我必將瓦解他們,磚頭碎成齋粉的豔麗景象如今不複存在。”


    最後持槍衝上來的兩名劍客悄然而至。查理感覺到他們的存在,拾起一把沙子礙著他們的視野,側撞阻礙在他側麵的劍客,又衝上大路以矢步當場刺死那些來不及拔劍,槍托卻砸不中位置的人。他們離查理也就十步遠,有那麽一刻他們要扣動扳機,便一劍甩開槍口,煙火閃爍之後,其中一人應聲倒地,卻無一人中彈,剩下一位抱腹而死,插入得卻是自己的匕首。


    “沒事吧?”他感覺有氣無力,沙啞著問。


    “我還在你背後。”即便一如既往地屹立不倒,羅艮蒂瓦公爵小姐也快跪倒在地,盡拖著自己的手杖,也顧不及自己的傷口,近胸側邊、手臂和手背都流血不止,“他們可太狠了,為了送我們去死頗費周折。”


    “還有……算了。”眼看著他們的劍從不同方向撲來,隻得如鵝翅揮舞般撲而去,又化身為羽,試圖把劍抽離他們的手心。


    他來不及收手,大家的手指差點被砍斷,大衣被砍斷一節,剩下半隻袖子連結的地方有些血漬。劍客們被喝退到一旁,查理隻有左手肘部受傷,還給了頭領一巴掌。


    “你應該感到慚愧才對。”查理的話尤其挑釁,臉上似乎都是嘲弄之情。


    “你!”他麵目猙獰地看著勞斯丹德大人。


    “你還不肯拔劍。”


    大人多少有些無奈,他不好批評,滿腦子都是身後要守護的人,又怎麽能責怪於她。


    “我……”


    “好吧,那就不勉強你。”她的摯友把手臂延伸得很長,又甩圈迷惑敵人,劍身之間磨鋸挺拔,不斷拉扯,琴弦之間隻會徒增雜音而已,這樣一來雙方的體力都會被磨蝕殆盡,交手都有二十多迴了。


    每逢指寸挑尖狂亂揮砍,都不是在進攻而是防守,細劍隻有刺才有用,這在他老師眼裏叫“扇擊”,是一種動態格擋,隻要能找到“縫隙”,就能一擊致命。


    免不了又一把傷口之後,一名劍客的心髒隨著刺痛停止跳躍,這是以他右肩換來的。


    但更要緊的是薇若妮卡,便什麽也不顧就與她甩位相抵,“王車易位”的代價顯而易見。


    “查理!”


    這大概就是劍客所能及到最渴望之深處,如果沒有疑問,他拿下了大人的性命。


    “這多好啊……”驕傲的人合上雙眼,了無聲息。


    劍柄落在手縫之中,失去暴露在寒風中仍然絡暖的來源。


    這一塊她全然不顧自己的顧慮,白杖出刃也不是公爵小姐所願意的,這些過往的記憶壓在她身上已經無法再承受下去,向著周邊的加害者冷笑而待。


    “我隻是想活著我有錯嗎?”


    “我從未想過要害身邊的任何人,哪怕是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我也會諒解……”


    頭領反而假作惋惜地說:“可惜弟兄的血都要匯成一條路,你躲不了。”


    “那又是誰讓你們向我們開火?一群大言不慚的人?你們都不值得被原諒……”


    還沒等頭領反應迴來,她就將劍沿著螺旋紋路旋轉抽出,向旁邊的嘍囉刺去,他們想要去追,卻趕不及。


    小姐襲速的烏發,似海麵上的激浪令人恍惚且炫目,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麵前的劍客插抵在樹幹上,劍被卡在樹樁上不能拔出。


    不到片刻,意念也支持不了分毫,少女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再也沒有餘力品悅森林的風景。


    哪怕在這一刻,就連她的對手也動些敬畏之心,黑色海浪的拍打下彰顯她的高挑和力量,畢竟卡洛之女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


    在近腰的地方應該所受的刺擊傷口,如果用紅絲線繡上玫瑰,正好貼切染血的形狀,是多麽美豔的花卉繡品。


    可傷口幾乎要了薇若妮卡的命。


    劍客想要上前取走他們心髒跳動的最後機會,當時劍就離他們的心隻有幾弗捺近,不知為何他們要脫帽致意,站在分配任務的首領所看待,體現不該有的風度是對自己的殘忍。


    果不其然,剛要使出餘力刺殺,意外卻發生了。


    遠處的馬蹄聲洶湧急烈,轟隆和嘶鳴打破森林附近的混亂,那些粗中帶細的男兒叫聲比劍客還要咄咄逼人,隻聽到他們說“駕”的口音,目的地就在此處。


    阿梅代一眼望去憤慨不已,倒在大路上的少主讓這位老翁額頭皺出血筋,薇若妮卡也匍匐倒下,正在她說出將息之時的告白,尤為短促,話又太淺而不清,被風息所帶走。


    “躺在用雪編織的被窩裏,和所愛之人……”話語的主人疲弱不堪,連眉肉也失力滑倒,雙睫匯聚一弦,所注視之處再也找不到前方的光芒。


    她就連劍柄的質感也不清楚,乏力迅速在軀幹蔓延,還在意識清醒的一刻,她覺得手就是劍柄,想不通為什麽它如此軟弱。


    管家大聲命令:“射死那些畜生,然後衝鋒!”


    侍從恨不得將他們撞死,馬步踏濺漫雪,“龍焰”絮絮不息,冷鋒和鉛彈清掃一片,硝灰揚而不起,惡人們的屍首拋下四個,剩下兩人倉皇逃竄,侍從們就騎馬撞擊他們,把他們拋出一弗仗遠,不斷用馬蹄踐踏他們的身軀。


    管家恨不得親自將劍客剁碎,又不甘心理智被埋沒之後事情的聯係被削斷,就叫侍從們下馬,卸下他們的武器,又將他們的衣領緊緊拽住,磕在樹樁上五六次才肯罷休。


    阿梅代咆哮道:“你們從哪裏來?為什麽要殺大人和公爵小姐。”


    “無可奉告。”受到指使的人矢口不談。


    老翁頭一次如此不講情理,以劍柄稍大力些拍打他們的臉,“那就去第五庭好好說清楚,我不會招待你們。”


    “我能把他們打一頓嗎?”很多人激憤著要用劍末的錘打劍客們的身軀。


    “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把大人和小姐救迴來!”管家失落地抬起少爺的臂膀,氣焰從未被眼前的悲劇所衝刷、刻印,釘在他這個家翁的心中許久不散。


    有那麽一刻他要落淚,雪很紮眼,不斷地哀歎和祈禱,碎碎念和眨眼要染紅他的眼眶,比桃還更紅一些。


    老伯爵生前唯一的重托,是係在年比古樹的管家心裏為數不多的弦。


    還有些受傷的劍客掙紮著爬行,也被勞斯丹德家的侍從揪出來拳打腳踢,不少人瀕臨一命嗚唿,後來有些幹脆救不活,就抬迴去安葬。


    人的生命轉瞬即逝,春去秋來,寒來暑往,遇到不起眼的意外,很難說這是不是神的考驗,當然這是在普遍的認知裏,教堂鍾聲的背後是敬畏自然和真理的念頭,這一話術下闡述的。


    誰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羅克娜知道如此沉澱於灰塵愁暮的消息以後,絲毫不掩飾對此的悲傷,眼淚落在剛熟絡蒸紅的鐵條裏,白霧都不待她反應就消失了。


    勞斯丹德的小姐沒法以上天的期待這一說法說服自己,如果真的這樣,那祂就是所惡,因為他們都沒有想傷害任何人的欲望。大祈言集錄[1]所說對惡之惡,既不是濫惡,為了製止惡人的暴行濫加比它更多的惡來阻止它本身。


    不是誘惡,也就是誘使或期待他人犯惡,如果真的實施了而趁機反對它而行惡,也算是惡。


    它是禦惡,是對方加害在他們頭上的惡行,采取有必要,保全自己的惡,是截然而止,不能停止加害之後再犯的必要之惡,它就是對善良的保護。


    這種考驗或懲罰過於嚴苛,難倒要反對自己本身嗎?


    現實難以承受,無形的錐痛撕裂羅克娜的意識,比冰錐貫穿頭顱還要鬱痛百倍,她喘不過氣,就跑到宅邸外麵,卻喊不出一句話,哽咽也發不出聲。像是聾了一般,拿起火器射擊,也覺得完全陌生,沒有感知,癱坐在莊園門前,她已經嚐過離別的苦難,沒想到她的好友如今麵臨漫漫長夜,昧不能醒的混沌,長兄瀕臨死亡的雙重打擊,查理的親妹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在這種關鍵時刻除了勸說自己不能倒下,還不斷地默念:


    “請他們一定要醒來……”


    近黃昏的時候,這消息便傳開來,至少整個府邸和莊園田地都聽聞剛來的噩耗。


    在家裏的女仆也感到意外和悲傷,有些姑娘在做工的時候想起主人對她們的好,有時候也會啜泣,羅克娜就把她們找來,與她們擁抱。


    “我哥對你們沒有過失吧?”妹妹問她們。


    其中有姑娘哽咽著說:“沒有……主人雖然說話有些冷,他記著我們的需要,上次燙傷的時候還給我們送膏藥。”


    羅克娜故作鎮定地問:“沒有非禮你們還是克扣工錢嗎?”


    那些女仆說:


    “我們不會為那種雇主流淚,勞斯丹德大人卻不是。”


    “沒他的耳旁風我們一點也不舒服。”


    “例如大人的祖父,抱歉,可……”又有一女仆不顧後果地說。


    羅克娜沒想要追究,更不想誰的過錯。


    如今也沒再撐著自己的男子氣,她忍受太久了,在宅邸階梯上大哭不止,“如果有什麽對你們有過失的地方,我向你們道歉。”


    要好的一位女仆薇薇安是典型的樂天派,是在眾沒有因此泄氣的姑娘。


    這期間她籌措著給大家做飯,又做了些軟餅,遞給在場哭泣的人,又安慰羅克娜:“墨利保佑,他哪曉得邪惡怎麽施展,又不是巫師。我們也不希望大人就這麽拋棄宅邸的每個人。如果哀傷淹沒大家的思緒,食物是很好的良藥。”


    女仆們盡管不高興,今日的遭遇讓她們非常不安,也安慰道:


    “沒事的羅克娜。”


    勞斯丹德現在並非黯淡無光。


    眾人望著雪花漂浮在她們的頭頂上,沒人不願他們從鐵色荊棘的磨難中蘇醒。


    與此同時,在查翁的困境越來越嚴重,查翁男爵正好從這裏趕來,居然發現“瘋馬”就在附近。


    “停下,快停下!”道格攔下正在逃跑的男人。


    可傑克拿著來複槍指著男爵,質問道:


    “你是要抓拿我們的嗎?”


    “你這有些令我啼笑皆非,墨利沒叫我送你一程,我從國王那裏迴來。”我摘下帽子,戴在他的頭上,“沒事,我擔心維西羅克的狀況,你盡管說。”


    “我心有不甘,襲擊了他在瓦爾貢斯特森林的爪牙,本以為村民忍受壓迫之後他們就會反抗……”


    道格甩掉鞋跟的雪,“然後呢?”


    “他很憤怒,居然帶了五十多人,我估計有這麽多,先是毆打目睹我們的村民,還要追著我們走了一弗裏遠,我們實在走投無路,就來到這裏,剩下的弟兄失散了。”


    附近看哨的村民,他的仆人找到雇主,驚慌失措地,連掉下來的帽子都沒撿,說:“大人!維西羅克的村長——拉索邦帶著大隊人馬,他們似乎要與我們打起來,您快去看看。”


    “夫人在那裏嗎?”查翁男爵問。


    仆人說:“在,還騎著馬。”


    道格很誠懇地說:“勇士,你走吧。去到查維希,甚至更遠的地方去,這件事尚未平息之前,你可是難逃厄運,但你的反抗不會視為罪惡,我祝福你能夠逃脫險境。”


    遠去的駿馬,它的背影愈加雄偉,臨走之時又持著韁繩高舉調查令,“我必會拿下。”


    他快馬縱躍樹林小徑,遠眺那些村民,他們都聚在廣場上觀望那些在村門外的武裝。


    種種跡象表明拉索邦根本就不是來交涉的態度,刺刀和上待擊發的燧發槍機令人不寒而栗,而且居然還擺好陣型,兩列舉槍向前,為了防守,在村門的臨時守衛擺好街壘,都是村裏不要的木製家具和廢棄欄杆堆砌的障礙物。


    “我向這裏的村長——道格·德·羅比士,要求進村搜捕襲擊村內守衛的歹徒。請問大人他正在何處?”


    安娜在馬上對她的名義封臣迴話:“他有急事,在別處,請你稍待片刻。”


    “我的領主,我可等不了太久,天準備要下雪了,我的守衛可等著抓拿兇手,他們可是重罪難逃,不要等槍啞火了才讓我們進去。”


    拉索邦的口氣在大家眼裏都很不合禮數,這更像是一種威脅。


    又有十五人持槍趕往村口對峙,維西羅克的家兵則越發鼓噪,向來援的友軍歡唿相慶。


    “謝謝夫人。”查翁男爵合意地向拉蘭諾斯夫人提帽致意。


    “這都是盡王國的義務,你來這裏可真是太好了。還有德·安羅馬特中尉,他也在幫忙指揮,否則廣場早亂成一團了。”安娜拿出手帕擦去額頭的冷汗,但還沉得住氣。


    “我在,先生。”中尉穿著一身便裝,手裏還拿著木棍,差不多一弗仗長。


    查翁男爵收起那張調查令,眼下並非合適的時機讀出命令,“謝謝你們,目前看來,我們至少要讓對方先停下侵略性的意圖。”


    廣場上的人都感到不安,就現在而言,倘若拉索邦發動一場進攻,全體村民恐怕就要做鳥獸散,亂成一團,免不了踩踏事故和流血衝突,他依舊不相信拉索邦會冒犯王國法律,做出膽大妄為的行徑。


    可三人稍作分析之後,並非覺得這遙不可及。畢竟非正常人怎麽能和在查翁的大眾相提並論。


    天降小雪,道格覺得不能再等,讓夫人把廣場上的人疏散才是當務之急,中尉想利用自己的威望與他磋商,此時他正在休假,一身便裝上陣,但舉止優雅,毫不慌張。


    作為使者,他跨到街壘前與拉索邦對話:


    “先生不必大發脾氣,這件事自會有憲警處理,不過數日就能抓到歹徒,我們已經找到他們的蹤跡。請大人撤兵迴到維西羅克,我們一定會給大人交代。”


    “可我的侍從都等不及,他們要為自己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仇恨的珍酒將他們醉鬱不及,沒什麽比這更不幸了。”拉索邦說。


    他們列隊前進,擺起架槍姿勢,跨進兩步之後停下。


    他緩緩擺動左手,做出壓下的姿勢,讓村民先停止舉槍,以免刺激這一群哀兵。


    中尉繼續勸諫:“可大人,您要知道,王國的法律充分保障受害人的利益,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律法背書的傳統,獅鷲也沒法不擔著一紙文書的枷鎖做事。理性地看,這對你來說隻需等待,冒進行事沒有濃湯喝。”


    “要麽你們現在把犯事者帶過來,要麽我們現在就進村。”


    這不禁令大家都流一身冷汗,大家把這段話視為最後通牒,瘋馬傑克的人估計都已經離開這裏,再糾纏於查翁也無濟於事。道格馬上站出來說:


    “我覺得他們應該已經逃亡到查維希一帶去了,這應該沒有歹徒,當務之急是先請佩尼蘿的憲警,那更為有用,他們有騎兵隊,拘捕他們速度更快。”


    拉索邦的親衛戈德齊斯(goderiques)隨口一說:“有人說見過他們在格洛格森林一帶逃到這裏。”


    氣氛逐漸變得焦灼,而雪勢越來越大,他們逐漸失去耐心,查翁的村民也是如此,很多人舉家撤到霧涅雅山一帶,還得從夫人的指引下離開。


    查翁男爵同樣也感到無可奈何,也急於辯解:“他們也有可能逃到霧涅雅和萵那勒山,這不在我們管轄範圍以內。”


    他甚至善用肢體語言為他們指引方向,當然道格自己也感到惱火,他踢不動這一群倔牛的壯腿。


    德·安羅馬特中尉也感到疲乏,他正要坐在一張廢棄的椅子上,意外卻發生了。


    誰曾想到鼓噪的侍從家兵居然真打中人,也不知道是走火還是故意為之,可鉛彈真會找位置鑽,在子彈窟窿近半弗尺的頭,是一張鮮活的麵容,死瞪著他們看。


    “中尉!”道格大驚失色,麵露痛苦般從街壘爬出來,“該死,你們誰扣動扳機的?”


    場麵完全失控,火幕向他們傾瀉而出,更多人倒在鉛鐮的擁抱和飛躍下。一行人急忙把要談判的人全都拽到街壘後麵去,利用手槍和卡賓槍還擊抵抗。


    “要阻止……事端……”


    德·安羅馬特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要交代的話就死了。


    這引起村民的公憤,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拉索邦的家兵推進十分迅速,僅僅受傷幾人直接就踏破街壘處,還向村民們投擲手榴彈,很快,街壘就變成了擺設。


    “快撤!”


    人群中盡是尖叫和嘈雜,刺刀攪碎抵抗者的肚臍。


    守衛隻能且戰且退,僅剩的幾位隨從帶著查翁男爵和死去的中尉橫跨廣場,不過作惡的人一點也沒放過那些家宅,清掃“戰利品”,顯擺自己的武力可一點也不落下。


    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顧著搶總好過奪人的性命要好,大家都爭取時間逃出村莊,秩序並非井然,馬蜂群般亂撞的場麵也沒有見到,以受驚的綿羊比喻更為貼切。


    “前進,直到查翁的中心。”戈德齊斯為此感到高興,連續甩了幾次帽子也沒有阻止他的振奮。


    如果聽到這裏的旁人不知道的話,拉索邦還以為自己攻陷城池而感到狂喜,以為自己摘到金蘋果般感到榮譽。


    這大概也是他人生中最值得吹噓的。


    好在附近的姑娘們早被帶走,這還得依仗拉蘭諾斯夫人的功勞,維西羅克的男爵在糟蹋美石方麵絕無僅有,被吊死在樹上的美人至今還在隨風輕微搖曳。


    槍聲連綿不絕,跟在大人身後的隨從有不少人倒在路邊,十有八九都咽氣,查翁不得不騎著快馬再次迴到王宮,但見到現在的情形又不能脫身,就將馬丟給他的隨從阿洛尼,讓他去稟報國王,還帶著德·安羅馬特中尉的屍首。


    阿洛尼不負使命,從小道走出查翁,競逐在玻璃侖斯大道上,也顧不上違反律法限速,要知道打死近衛擲彈兵營中尉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這就不隻是非法組織武裝的罪名。


    更令人感到遺憾的是,落入夜幕之時,村民們看到圖書館尖塔被縱火焚燒,他們就坐落在霧涅雅山的外圍,查翁男爵的心血被付之一炬,好在真正的藏書在莊園的宅邸,那些隻是副抄本,無論如何,燃燒的知識用以慰問在星夜中舉起的燈盞,他們都如此安慰自己,便走上前往西尼烏爾的路。


    道格隨著村民徒步前進,在人群中呐喊:“從現在起,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完成了他自身的目的,它所做的獎勵,就是在曆史上留下臭名昭著的一筆。


    “天代史聿官的誓言不會動搖。”


    他的金絲羽毛筆在星空下散發橙黃色的幽光,在外人看來,是火焰在他手中,為眾人指引方向。


    所有人都期盼在幽光的周圍,它能夠洗刷在人群之中忽如其來的迷茫和不安,更重要的是——查翁一地被受侵害的安寧何時才能結束。


    這場鬧劇,要到明日的清晨才能再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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