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有很多乞丐,向“富裕”伸手,攥得很實,道路髒汙不堪,人體消化的殘餘時不時就能見到,好在雪讓它們都固成一塊。越近村子裏的人,臉上的生氣也越少,呆板麻木,移動的硬狀亞麻有很多,除了工作以外,手上的農具和籃子蘊含著比它本身重千百倍的力量。


    衣衫襤褸都算是正常的,這個村裏就沒幾個穿的舒適,禦寒衣物也很少。


    在雜貨店外角落有人拿著針放在籃子上,是一位女孩,身上唯一光鮮的東西就是籃子,她已經打不起補丁了,任由長袍染的較為淺狀的烏綠,破洞是被劃開刀痕,有些則幾乎脫落。


    “你要買針嗎?”小女孩全身都在冷顫。


    華麗在她忽然變得暗淡無光。


    為什麽不需要呢?


    她越走越慢,無助牽扯在大小姐的鞋更麵,周圍的荒涼讓他們掃光了性質,前麵的酒館更是有人在打架,被擊敗的醉犯癱倒在地,蠕蠕爬行。


    “你要買……針嗎?”


    “等等,不要急著走。”娜莎轉頭找到賣針的姑娘,也就十二歲出頭,拉特利耶也沒敢放鬆警惕,一時瞥見酒館的騷動戀無止境,一時又側耳傾聽女孩要說什麽。


    娜莎繼續問:“它多少錢?”


    “一根兩小丹。”那眼裏的期盼尤為重要。


    “那要三根。”大小姐伸出三根手指。


    “我不明白你的心思。”拉特利耶僅是搖頭。


    “這真是莫大的榮幸。”三根針正放在身著華麗之人,今天做成第一個買賣的顧客手裏。


    娜莎並不急著走,她感覺周邊的一切令她感到悲傷。


    她接著問:“冒昧問一下,姑娘,你們這裏為什麽亂遭一團,無精打采?”


    賣針的女孩也接著答:“我也想不明白,你這些錢足夠我買三塊麵包,那就能多活三天。”


    “除此之外呢?”娜莎再問。


    “能吃到好吃的,就是最大的快樂。一身擋住我禦寒的衣物,一張毛毯,家裏……”


    售主反而慟哭起來,她除了針和籃子、和破布麻衣以外,就剩寒風。


    娜莎及時地擁抱她,一向怕冷的人居然在此時褪去她的帶絨披風,蓋在賣針姑娘的身上。


    輪到她感同身受之時,那陣冷焰冰冷卻旺盛地在她的心中燃燒,咬牙切齒地看著這裏,卻不怪罪來往之人,也不堪怪罪,明明他們更應該得到像西尼烏爾和查翁那般待遇。


    “我不會……袖手旁觀。”她對自己的“仆人”說。


    考奈薇特叩入娜莎的心扉,空靈地傳達她的意思:


    “你要救她我並不難理解,可寒冷是你的宿敵,會盡全力侵蝕你的溫暖。”


    “不。”娜莎直截了當地當眾迴應。又領著姑娘一路沿著主道走,姑娘暫時躲開饑餓的索命刀,一刻也不消停,連麵包糠都要一個不落地搶。而拉特利耶與麵包店的老麵包師的說話,戳中一群人的憤點,那老師傅也不禁無奈地透露真話:


    “它?哪個畜生把稅收到王政七百二十九年。這冰天雪地的苦楚都快將整個村瓦解掉,很多人都遷徙到北邊的查翁、查維希和西尼烏爾。”


    其中有人還喊:“對,這個貪婪的魔鬼,早該被銀幣淹死!”


    這些人鮮活的麵容因為憤怒居然迴歸了。


    很不巧,他們的目光對娜莎一群人也不好睬,綢緞像是一種標誌,柔膚的質感在他們眼中夢寐以求卻無所不憎。


    大小姐此時發話:“能告訴我你們說得是哪位混蛋麽?”


    有個瘸腳的年輕人問:“難倒你不是其中之一?”


    她迴答:“若拉蘭諾斯之女是混蛋,這就是魔鬼的巢穴。”


    一位麵包學徒連忙穩住場麵,站在拉特利耶身前,“您說的真不假,小姐。這裏最大的怪物——村裏的男爵拉索邦(de sourbon)前兩天才又跟我們收稅,這已經是這一個月來第二次征稅。”


    可沒想到,拉特利耶會說出如此不當且危險的話語:“為什麽不去找他們理論?”


    “你這小子不識深淺。”


    一個總喜歡把海狸皮做的帽子擔在頭上,漏出一小撮紅紅邊旗子,看起來不是一般貨,臉上刀疤看起來令人驚悚,就這樣被砍到眼旁都還不瞎,倒是一張牙爪舞,小孩就得泣得四處跑。


    人稱“瘋馬傑克”,原先混匪出身,早些年還有過名氣,這名氣還是突襲他的高檔同行“強盜騎士”[1]來的。


    “我都不敢帶刀,你怎麽敢就一張嘴去?人稱魔鬼,必有他的狠辣之處,時移世易。”他突然關門,還特意往外看兩眼,外麵似乎有更多不能見到的東西。他讓大家先噤聲,確認房子裏沒多張幾隻耳朵才說話:“你們這些老鼴鼠,這屋簷還沒倒呢?怎麽敢說話,不要命啦?”


    那些人非常沮喪,正準備要走,迴家準備午飯,傑克又高叫一聲:“你們不是想要敲打老東西嗎?我見到有陌生的麵孔。”


    大家聽著又不想挪步,靠在門邊椅子上聽老家夥發癲,他說的話像是順口溜,不一會說話又像是打鼓,還像是嚼一大堆鷹嘴豆的咬合聲。


    “那麽我就繼續說,每次他們收稅都會帶槍來,他的私人鷹犬們會攜帶短棍毆打可憐的骨頭,隻要沒有新鮮的銅臭奶源。可以說,拉索邦就是在將自己的職能延伸在自己的私人衛隊身上。”


    “你不是一般人。”娜莎有自己的想法,將考奈薇特抱在懷裏。


    “我就是一般人,小姐,我們都是皮肉,是野獸,被生死掌握。”傑克向她提帽致意,咧著一口不幹淨的白牙,門牙還崩了一角,剩下都是米褐色的,甚至更黑。


    “我明白。”她望向周圍的人,沒幾個麵相飽滿,骨頭外擠不出幾塊肉,“如果我去勸他們不要收稅怎麽樣?”


    豈知大家不以為然,互相望視,甚至麵露難色地看著娜莎,心裏都記住她的好意,卻無能為力。


    “我替他們謝謝你,小姐。隔壁查翁男爵道格已經勸過拉索邦,沒想到,他的好心反倒被威脅,被攆出去了。”


    傑克用剩下的酒給他漱口,又接著以紳士般的雅態沙啞者說:“拉索邦並硬塞給他一筆金子,他在半路上拿著分發與眾人。墨利自會照顧這種善良的人。”


    “確實。”人群之中不少人對他發出讚譽。


    門外的腳步聲緊促有力,聽出帶鐵裝備搖曳在半空中的抖動聲,他們促促嗡動,很多人就都走出門外幹自己的事情去了。如果沒有意外,它就一定會出意外,另一位身著華麗的男子,騎馬帶隊,旁邊的隨從也捎根綠毛裝飾帽子,三角帽有些癟。


    他說:“都給我聽著,你們這群人有不少沒交稅,今天必須要交,否則我就將你們都抓到牢裏去。”


    那些人就是傑克所說的私人衛隊,居然還有整齊的製服,看上去就像當地的國王衛隊一般,外表青藍色,領口和袖子、燕尾折邊都是葡萄酒紅,數目絕不可能少於二十。


    “鷹犬。”就連大叔也不得不靠在孩子背後,娜莎伸出左手讓他靠後,自己還有幾分錢袋錢,識相的他們不會刁難拉蘭諾斯家族。


    有些“兵”闖進這棟麵包店裏,看到坐在人們身後的娜莎,儼然如一副王後的模樣,雖然年紀輕輕長得臉彈柔嫩似淡色美石,眼睛水潤的可愛遮掩不及,在這裏更有一份肅穆感,準確來說是一種壓迫感。


    “小兔崽子,你們交稅了嗎?”


    “交了,都交了。”人群裏的答複稀疏零落。


    “嗯?”那個被差遣收稅的持槍侍從看到兩張未曾見過的麵容,“是最近才住到這來的?”


    “從西尼烏爾那邊來的。”拉特利耶即答,他搭在凳背的頂麵,意味深長地看著要收稅的人。


    小女孩蹲在凳邊根本不敢說話。


    大小姐說:“還有,你們的主人在哪?就說拉蘭諾斯的娜莎想見到他,請他來這裏會麵。”


    “不必了,我們大人的要務非常忙碌,沒有時間聽小姐說話。”持槍侍從的話頗有他主人的想法。


    “如果不聽那就不必聽了。”娜莎擺出強硬的姿態,做出感到非常不快的表情。


    那位收稅員走後不久,娜莎向這裏住的人又說了幾句,就立馬要走,離開此處,還囑咐要把小女孩暫時留在這裏,也沒拿迴她的帶絨披風,娜莎掏出兩枚弗蘭郎,請求店主給女孩睡幾天,並供她吃些簡單的食物,拉特利耶也拿出四呂訥,也願意幫她。


    隨後他們匆忙離開,故意繞開大路,瘋馬傑克帶他們抄小路離開這裏。


    “他們在哪?”那位大人隨後走進剛才還有人的麵包店。


    侍從臉色慌張,支吾著說:“他們剛才還在的,我發誓。”


    “真不走運。”隻見到馬鞭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掃動。


    維西羅克男爵拉索邦說話的寒氣都糊到持槍侍從的臉上,聲音尤為低沉,走路不帶幾分聲影,又騎上馬,讓他靠前來。


    一記清脆皮肉鞭撻的聲音在空曠地令周邊所有人綿入腦海裏。


    “誰讓你擅作主張,替我把客人拒之門外的。一點也不懂禮數,卑賤的仆人隻能如此作祟嗎?”


    拉索邦的語氣比要感覺得還要刺冷。


    已經整隊的侍從列隊行進,隨著男爵的背影輕跑前行,迴到他的宅邸裏。


    娜莎一行人從洛格洛森林的小徑穿梭,倘若春夏之際,這就是一大堆菩提樹,以及洋甘菊群的美景,在冬雪之中埋沒了身影。傑克雖然醉醺醺地,走路也踉蹌,卻清楚地知道每一步如何站穩,甚至聽得見遠處的塞寧河流水,認得清穿到霧涅雅山的小路。待到森林的最窄處,森林的縱深隻有四十弗仗,從南邊看去還有印記——一塊啤酒桶大的石頭,刻著被砍斷的盞尾花標誌。


    “我們就在這裏別過。”大叔正想要走。


    娜莎趁著他還沒走遠,又問:“謝謝,該怎麽稱唿你呢?”


    “你不該感謝我,我可沒那麽好,叫我瘋馬傑克,牢裏的獄卒聽過這個大名。”


    那陣話完全沒有一個過往匪頭該有的狠勁,濕軟溫綿。


    遠處的騎手穿梭在大道上,拿著紙筆勘探附近的森林道路,一開始還以為是拉索邦的人追上來了,就躲在森林裏待好一陣子,拉特利耶推斷並不會來,就帶著小姐們走出森林,看到熟悉的麵孔,這才不那麽提心吊膽。


    查翁男爵從隨行村民那裏拿到茶飲,分給眾人,問:“從維西羅克那裏你見到了什麽?”


    “半個地獄。”拉特利耶麵露苦色地說:“他們快餓死了,也就麵包店的師傅能夠接受,我們見到一位女孩,是賣針的,要不是我們幫忙,估計就要餓死。”


    娜莎一言不發,愁眉苦臉地看著光禿一片的樹林,又不時地唿出白霧,還不斷眨眼,剔透濕潤的眼睛透出母親以前說過的話,如今終於得見它的含義。


    人偶坐在拉特利耶的肩上,以魔力掩飾自己的真實承重,偶爾雙腿前後搖擺,非常休閑自得,又在查翁男爵耳邊說風的滋味,道格知道以後感到非常高興,就用筆寫了一段字讓他們捎迴去,給拉蘭諾斯的主人,還有另一段字,他就自己藏著,讓別人來決斷。


    無關痛癢的小事看起來就這麽過去了。


    “一路順風,剩下的事情交給我。”道格把信遞給娜莎,這都是她長兄的掛念。


    “哼,原來他記得我。”大小姐叉著腰跟道格,眼睛瞪大得看著查翁男爵,長牙咧嘴地說:“你替我傳信,就說他要是迴來,我一定要打他,騎在他身上,捏他的腰。絕對會這麽做的~”


    他忍俊不禁地點頭,隨後脫帽致意,將村民們都遣散迴去休息,“不急,娜莎小姐對自己長兄太友好了,啊哈哈哈哈。”


    不料在下午,娜莎坐落在宅邸之中,各自算三角函數的時候,拉特利耶從外麵看到了亂子,查翁附近很多人沿著塞寧河走上來,到霧涅雅山附近徘徊。娜莎就拋下筆,也跟著母親一塊往莊園外麵目測,一開始以為是查翁爆發了騷動,娜莎覺得在那裏出事的機會幾乎不可能,村民絕不會設定平白無故地鬧事。


    拉特利耶走迴莊園,他氣喘籲籲地說:“不是查翁,查翁那裏反倒是接收很多從維西羅克逃亡的人。也不是火災和爆炸,總之幸好我們從那裏走得早,大家斷定就是從那裏開始的。”


    安娜掏出懷表,已經是日胄十點多,又問他們:“你們為什麽去那裏?”


    拉特利耶照實迴答:“我們沒做什麽,就是去那裏看而已。”


    “你們兩個孩子,真令人擔心,拉索邦的為人我早有耳聞,墨利烏斯遲早會把他的命給奪去。我想懲罰你們,又好在沒事發生,聽著,在這件事沒完之前,不要再去那裏了。”拉蘭諾斯夫人的話語非常嚴肅,一字一句說得尤為清楚,又托付拉雅和莎拉,讓這座宅子時刻警惕。


    沒想到安娜自己一人騎馬去查翁查看實情了。娜莎自然為母親獨自離去而擔憂,在門外停留很久,拉特利耶始終站在她的後背,天氣稍冷的時候,他就把新的羊毛披風從拉雅手上拿走,掛在大小姐身上。


    “沒想到你這仆人還蠻中用嘛。”背靠的話語尤為舒暢。


    這些話可讓他心裏不忿,“那是拉雅給的,還有,我沒想著做你仆人,所以不要覺得你是在指使我幹活。”


    “你該不會忘記你欠我什麽吧?”


    他支支吾吾:“這個……還,還,這漫天白雪都看著我,它們會知道我的誠意的。”


    能讓娜莎完全安心止步的人還有兩位。


    身穿橙色罩裙的少女許久不見,又蒞臨再此,莊園都不用再生火了。珊妮提高語調,絲毫不藏自己的高興,“許久未見,你們最近如此親昵真令人感到羨慕。”


    “珊妮不要嚼我舌根。”她們相擁而喜,娜莎又分些話給她:“這動蕩之前你要是能去那看看,準會感到憂傷的。”


    “什麽動蕩?”莫林看著外麵流離的人也心生疑惑。


    拉特利耶勾肩搭背,與他從查翁的方向用手指勾勒一邊,“我們上午從霧涅雅山那裏過去,先是一路往山上見高處的景色,又發現一處我們完全沒印象的村子。”


    這小子說著忽然意識到前麵的事情,大聲哀歎,“果真黑暗,那路邊的慘狀比當初在咖啡廳遇到襲擊的時候更令人難過。”


    “有什麽值得心痛的事情?”拉雅也湊隻耳朵來聽。


    考奈薇特就站在娜莎的腳邊,她轉過身來,她妹妹的臉在望著她,他們的死相話不能形容之悲淒,以至於能令塞寧河當場變得昏黑渾濁,夜晚也難見星辰的倒影。


    “如果,我是說,管理維西羅克的混蛋害得他們如此境地,那樸素美麗的姑娘和壯碩俊俏的兒郎就這麽死去,上天對他們也太不公平了。”考奈薇特說罷,托出娜莎心中的所想,心裏泛起漣漪之際,又給她一個擁抱,為他人的境遇所遭受的難處感到不快,僅僅如此,平日大塊品論周遭的麵容,自己也覺得自己滑稽不實。


    拉蘭諾斯的少女總有自己的一份獨特,對外界事物的敏銳和自己情感的宣揚能力,同樣被沒有血肉的活靈物所含納。


    娜莎記著那些人的遭遇,也感到無奈,“倘若那些村民能夠被少收兩份飯的錢,也就不至於為自己心裏的煎熬感,以疲憊的活死人行路的樣子。”


    他們三人馬上就想到是誰釀成的紛亂。


    大小姐記著那個帶胡渣的中年男人,在路上說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傑克是唯一一個看似怪人模樣,說的話卻有條有理,腰間的把柄可不比他人要少。


    “一個看似不像土匪頭子的土匪頭子,去當了驃騎兵,也坐過牢,我看到他迄今為止就隻做過一件事情。”


    “該不會就是反抗吧?”莫林說。


    拉特利耶點頭肯定:“沒錯,瞳孔的顏色如劃過的幽藍彗星之尾,他專打富人,準確來說是為富不仁,還要占道向他人索取過路費的人,耍得一把好軍刀,也因此鋃鐺入獄。


    “我看他的臉並非窮兇極惡,倒像是狡猾的狐狸般,說話還挺有趣。”拉特利耶說到這裏,又跑迴去要口水喝,口都要幹裂了。


    珊妮對這個人的命運感到擔憂,“但如果真是他幹的,豈不是……”


    “發動叛亂?”莫林可不敢往那方麵再說下去。


    娜莎在他們麵前反倒笑出聲來,這場騷動是誰在叛亂還不一定。她吩咐道:


    “拉雅,我請你去我床頭櫃上,把律法書拿過來好嗎?”


    拉雅會心一笑,她自然是願意照做的。不一會就拿到了品紅皮革釘裝的《律法概要》,大小姐不斷翻頁查找,手都快扇斷了,對她的朋友說:


    “好極了!在這裏,弗蘭格亞liii.1095特權法好像有補充條款,針對liii.1674年貴族武裝法補充,凡是超過二十人以上私人武裝必須要申報,五十人以上一百人以下得國王親自批準才能合法擁有,一百人以及其上則不準。”


    茶杯在少年的手心,他沿著茶杯邊緩緩揉摸,喝相極其優雅,“娜莎把這條文拿出來,我就知道你要指真正的惡人是誰。”


    “誰?”大家都把目光投到拉特利耶身上。


    “當然是擁有一個連百來人兵力的男爵拉索邦大人了,但說他造反又太嚴重,組織非法武裝、故意傷人應該可行。”小查茹蘭特將剩下的溫水倒在地上,發出陣陣冷笑。


    從剛才的觀察就看到駐紮在村中心宅邸的二十人,這就是為什麽當初要打量酒館的方向,那群人並非擺設,在娜莎進麵包店之前,他謊稱要去方便,實際上沿著河外平原,也就是村的外圍去看,果然有兩個駐紮點。


    如果傑克並沒有騙他,那就是四十人,剩下的人估計都在他自己的莊園裏,劃了好大一片地方,也是聽當地村民所說,每次征稅的時候還會再抽調二十人。


    還有圈占的土地也見到了侍從的身影,都擁有統一的軍服。


    安娜從查翁一邊也聽到消息,那些流亡的人也在哭訴,一旦那群穿著青藍色的豺豹出動,少不了要對自家村民劫掠。


    她在廣場上問:“我不能對此置若罔聞,查翁男爵現在在哪?”


    “夫人,他現在正在玻璃侖斯宮,估計很快就會迴來了。”其中有一名村民持槍戒備,他們都是道格身邊的助理。


    有些人為了維持秩序,自發在村通往維西羅克村的道路口上手持長柄鐮刀和各式從村內倉庫裏拿出的緊急用槍,款式都挺老舊的,家夥也是五花八門。


    正是在一個小時前,一群十人的歹徒在格洛格森林的一座地窖裏謀劃蓄謀已久的複仇,他們把自己稱為“格洛格森林俱樂部”的一員,十杆帶膛線的自家製燧發槍,各式斧頭,還有一把磨得鋒利的驃騎兵刀。


    瘋馬傑克揮刀疾唿:“各位,我們對拉索邦還有諸多不滿,今天必須要對展開審判。”


    “早該這樣做了!”他的夥伴們也如此迴應。


    他劃開幾道刀痕,畫好地圖的簡易標識,“為了讓他們的人力被吸引,我計劃襲擊在瓦爾貢斯特一旁的收費站,有沒有反對意見?”


    其中有個人說:“沒有,但我們的撤退路線呢?”


    “直接撤到鎮上來,並快速掠過。”他說。


    於是,當天的衝突就在那座木屋外周圍爆發,十個人穿著像剝皮的樹柱般樣的皮衣快速穿行,在一處淺坡上,那些人盯梢哨站的人,行徑越發蠻橫,但麵對一群黑衣劍客的時候,卻畢恭畢敬,拉索邦的侍從不敢向他們收費。於是讓他們通過,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傑克讓他們遠去之時再動手。


    “先打他們的頭目,明白了嗎,還有哨站站著高位的人。”


    “明白。”他的手下已經瞄準好預定人物,離這裏剛好不到一百弗仗,還有枯死的灌木叢做掩護,不過還要再等。


    沒有懷表,就隻能在心裏麵默數。


    “瞄準。”傑克也拿槍指著頭目的腦袋,很可惜,他就要見到自己的腦漿了。


    一輪清晰雷霆般的射擊正巧打死八人,頭目被擊斃,正好打中太陽穴,像一條被撂倒的醃魚般倒在赤紅之中。


    “快臥倒!”


    那群侍從發現了他們,也開槍還擊。


    有些人大喊:“我們受到襲擊,快去叫人。”


    由於距離優勢,連忙趴下的俱樂部成員都沒有受傷中彈,倒是很快蹲下裝填,又不斷移動位置,躲在河邊的樹幹,對方連續三輪射擊都沒打中一個。


    “你們也太遜了,可惡,這不配你們毆打村民們那幫兇惡的實力啊!”他又呐喊道:“開火!”


    這一次開火距離縮短,技巧嫻熟,簡直彈無虛發,被打中的人沒一個不喪失了戰鬥能力,那兩個連忙逃跑,也被成員馬上攔下,全身沒一處不被砍傷好打。


    傑克說:“你們馬上把槍拿走,還有彈藥,接下來我們要去村子裏。”


    他們義憤填膺,歡唿著要掃盡一切壓迫,甚至要叫囂拿下拉索邦大人的頭顱。


    結果撤到維西羅克的時候一片匆忙,他們竭盡所能地在村北初丟下槍支和彈藥,卻無一人敢撿。


    “他們被恐懼敲打而隱忍不發。”傑克剛想去撿,那群侍從緊隨其後,還率先向他們開火,打傷了夥伴的手,短暫地交火後,給對方留下四個人的屍體。


    歹徒僅僅有兩人受傷,分兩路逃跑。


    那個驃騎兵佬油然而生一絲愧疚:“我失算了。”


    於是他就看到村邊的亂局越發蔓延,搜捕行動被“擴大化”,不斷搜出可疑同謀被拖拽出屋子裏,將村民打得頭破血流的荒唐場麵。


    “是我害了他們。”他從未如此落淚過,匪氣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


    安娜看到那些人已經追逐到查翁外圍,就連查翁村也不得不戒備,畢竟在這一地收留了很多來自維西羅克的村民。


    那位男爵興許是瘋了。


    他的脾氣越發粗暴蠻橫,咆哮著說:“今天不把他們的內髒挖出來示眾,我是不會停下的。”


    男爵拉索邦一次過調集五十二人,居然還有連隊旗幟,再怎麽說,倘若隻是臨時抽調的村民,隻要現在遣散還不至於將事態火上澆油。可這是對他如數家珍的侍從們,他好像並不害怕被發現,仿佛自己還能劍指其他村子。


    如果他還認為這是王政二百年時候的封建割據,那隻能說他是在做夢。


    但拉索邦似乎很願意將這場夢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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