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行途觀景


    說話間,小船又行出數裏。那船夫先是撐船,後又撥槳移船,每劃得一槳,船便越發近得前方山峰。


    獨孤天雲心情舒暢,愜意綿綿,不禁說道:“老張頭啊,你不必劃得這麽急,反正時候還早!”


    心中便想:“我在此處,生活了這麽多年,卻從不知,這山莊的後山,是這樣一般美景!”


    隻見右側岸邊,是花花綠綠的草木,船立群山陰影之中,一陣微風拂麵,當真是萬分暢意。不遠的轉彎之處,是一排垂柳,如同和風煦日之下,美豔的仙女,裙帶招搖。


    那獨孤天雲忽情致大增,笑顏指道:“焦先生,你看那邊的垂柳,你猜一下,我想到的是什麽一首唐詩?”


    焦蹈笑道:“莫不是‘四明狂客’的那首名篇《詠柳》?”


    獨孤天雲讚道:“先生果真在世文曲,這也能猜中,我的心中所想!”


    焦蹈笑道:“詠柳詩中,這一篇,名聲最響。莊主又指說是唐詩,那多半就是這篇了!”


    他微微仰首,口中吟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修文船中坐立,拍手叫道:“好!好!”


    獨孤天雲笑道:“這個你也明白?你娘她教過你這首詩?”


    修文應道:“娘沒教過。我聽起來舒服,便就是好。這是誰寫的?是那個詩仙李白嗎?”


    焦蹈道:“不是了。但他是李白的一個好朋友,名字叫做賀知章,也是個大詩人。”


    修文聽罷,驚道:“噢!賀知章,我知道。他寫的《迴鄉偶書》我會背,‘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但……怎麽,剛才先生說什麽‘四明狂客’?”


    焦蹈笑道:“就像‘劍癡’一樣,這個‘四明狂客’,是他的名號。後來,他辭官做了道士,這是他落跡江湖時的自號。”


    獨孤天雲微微一笑,對著修文溫言說道:“修文,你聽見沒?焦先生博學多識,你跟隨先生雲,能從他那裏學到許多別人學不到的學識。先生以前是狀元,他學富五車,你能隨他學習,真是求之不得之事,你知道嗎?”


    修文盈盈點頭,焦蹈忙道:“哪裏,真過獎了。”


    接著,他又對修文說道:“修文,你還有其他六位老師。到時候,見著了,可別怕噢!”


    修文奇道:“還有六位老師?我怎麽沒見到?那他們現在在哪呢?”


    焦蹈往前方蒼山指了指,道:“不遠了,還有五六裏水路,便到了。他們都就在那一座大山之中。你莫急,馬上便能到了。”


    修文求知欲強烈,聽說自己還有六位老師,自然是喜不自勝。忽而問道:“那先生之前,是怎麽來我家的呢?也是走水路嗎?但我為何之前在渡口,沒見著先生所乘的船呢?”


    獨孤天雲聽得兒子這般一說,隻覺稱奇。


    他所說的一切,全是事實,合乎情理,但甚至連自己也沒過多考慮。兒子的此般連問,足以讓他眼前一亮。


    隻聽焦蹈說道:“我之前,不是走的水路,而是翻山過來的。翻山太過耗時,我那日便耗了半日,才趕至獨孤山莊的。後來,料想翻山太過危險,你年紀又小,就提議你爹,要走水路了。”


    獨孤莊主聽他所言,感觸良深,心道:“這山莊後山,連綿不絕,少說也方圓三四十裏。”


    “我小的時候,當時隨爹還有崔大夫一起,進山采草藥時,見過高低起伏、危崖絕壁無數。一個來迴往複,就是三四天,後來我們無處可睡,還是住進山洞的。”


    “我當時十多歲年紀,較修文現在,是大了些,無論如何記憶清晰。現在想來,就算腳力再快的人,隻半日時間,就能穿山越嶺,也是件難事!”


    他向焦蹈望了一眼,心道:“這焦先生,功力深厚,高出我許多。大凡武功越高之人,腳力越輕。登山越嶺,便如彈跳一般。他說他耗時半日,也是極有可能。但他總強調自己不會功夫,也不知是何緣故,更不知是真是假!”


    想到這時,隻聽修文說道:“先生,你當時要是帶我走山路,那就好了。我還可以到山裏玩玩。我還從來沒有出過山莊,上過山呢!”


    獨孤修文身為獨孤山莊二公子,平常所習,盡是詩書棋畫。山莊莊規甚嚴,哪有機會讓他去遊山玩水呢?


    今日,他是頭一迴出莊,見得莊外的世界,博大新奇,莫不流連忘返。起初還有些念及為何家人要趕他出莊,到得這時,也放心了不少,更不去多考慮什麽了。


    焦蹈道:“那也無妨。我們今天走水路,不也是有所得,而看到了鴛鴦嗎?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也無什麽遺憾。以後,你隨眾老師學東西時,再看山色風景不遲!”


    修文聽得連連拍手。


    獨孤天雲見了兒子的行為舉止,莫明一陣觸動,心想:“修文性本好動,我卻整日將他封閉讀書,不準他習武,更時常責罰於他。我這個做爹的,也做得不稱職。不明白孩子的喜好!”


    “反而,焦先生卻言談有度,教導有方。我自己小的時候,爹爹還時常帶著我出門遊玩、教導傳授,可等到我自己做了人父時,這些東西,卻全都忘記了!”想到這時,獨孤天雲不禁連歎兩聲氣來。


    焦蹈隻覺奇怪,問道:“莊主,是有心事吧?為何卻要歎氣呢?”


    獨孤天雲默地說道:“以後,還請先生好生料理、教導小兒。獨孤天雲感激不盡!”


    焦蹈笑著言道:“莊主言過了。少主是星命之人,命有主見,自不必我們擔心。我等一眾,無甚學識,隻怕耽誤了少主。但焦某可打包票,無論如何,定要教育少主,將來成為一個無愧於天地之人。這一點,還請獨孤莊主放心!”


    獨孤天雲哪有二話,他先前既已決定,將兒子交給焦蹈照管,就早已放下了心。


    當下又聽到焦蹈信誓諾言,即是放了一百個心,隻默默點頭道:“那便謝過先生了!”


    舟隨波行,那船夫老張是個劃船好手,每撥得一槳,小船便行進數尺。時過半日,前麵的河灘草木,已隱隱可見了。


    焦蹈緩緩笑道:“不遠了。莊主、少主,我們要上岸了!”隻待得眾人,一並上岸。


    那船夫老張說道:“大夥穩住了,船要抵土靠岸了!”話音剛落,小船一陣晃動,抵土在岸口停穩了。


    那河床,潮濕無跡,一看便是絕少人煙之處。


    獨孤天雲斜眼側看,隻見另側拐角處,係放一船,較自己現在乘坐的這一艘,還要大出一倍。


    那船船身墨黑、結實穩固,較自己這一艘,卻氣派多了,他當即便想:“這焦狀元,倒也有趣,明明有船不乘,卻要遠走山路。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當下料想,他行為舉止遠異常人,非比尋常,也不去多想。


    隻聽焦蹈笑而說道:“莊主、少主。到了,我們下船吧!”忽地跳船上岸。


    獨孤天雲道:“修文,來,爹抱你上岸!”他隻料定,船距岸口,較遠了些,擔心兒子。


    修文卻道:“我自己跳,能行的!”大跨一步,猛地跳出,居然穩站岸邊。


    獨孤天雲見了,心中一凜,說道:“與你哥學的?”


    修文低頭不語,隻是點頭,似乎犯了錯誤一般。


    哪知獨孤天雲,竟一改常態地說道:“很好。這一式‘平沙落雁’,我教你哥一整天,他未學會,倒是你學會了!很好,很好!”


    他一把抱住幼子在懷,迴首說道:“老張,你也上岸一起嗎?還是在這裏等候……”


    那老張罷槳,停息道:“不了,莊主。老張就在此等候吧!”


    眼見這一對父子,卻是少有的歡樂,隨著焦蹈遠去。


    上得了岸口,轉入樹木,焦蹈說道:“不遠了,就在前麵了。拐兩個彎便到。”


    這時候,隻聽見轟轟作響的水聲,獨孤天雲問道:“此地有瀑布?”


    焦蹈道:“是啊,離不遠了,我們過去看看?”


    獨孤天雲初來此地,便要看個究竟,點頭稱是。


    那焦蹈領著他們父子二人往前去,漸一拐彎,隻聽水聲越來越大,耳邊嗡嗡迴響。


    轉至盡頭,隻見左側盡頭的山崖之處,有一條大瀑布,傾注而下,瀑底是一潭泓水。


    湖麵雖不算寬敞,但那瀑布,高逾五丈,瀑水注入湖中,也是不斷翻滾。


    修文見了,急道:“我要下來,我要看看!”


    獨孤天雲從懷中放下了兒子。隻聽修文說道:“這是不是《水經注》上說的‘空穀傳響,哀轉久絕’?”


    他忽見此景,憶起先前在家中石室裏,在書章之中所見的描述,興致說出。


    焦蹈驚奇道:“你看過《水經注》?”


    轉念心道:“他都能說出《水經注》與其中語句,哪有沒看過之理?”


    便即說道:“你說的那個,是寫江水的,這個不同,這是瀑布!”


    修文奇道:“怎麽這不是‘空穀傳響’嗎?水聲不也是‘久絕’?”


    他平生從未見過瀑布,隻能與書中對照比較,當下提及自己看過的《水經注》,卻也神奇。


    焦蹈見他絕頂聰明,不禁歡喜笑道:“修文,你不是說,要做詩神嗎?那位詩仙李白,卻有一首吟瀑布的名詩,你想不想我吟來聽聽看?”


    修文急道:“先生快說,快吟來看看!”他之前已對“詩仙”傾佩不已,便已耐不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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