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金黃的臘梅仍開得繁盛,微帶著冷意的風吹過,清冷而馥鬱的花香隨風溢滿京都街頭巷尾。


    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兩邊,店鋪林立,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揭開籠蓋的蒸籠裏,一片白蒙蒙的水蒸氣四散升騰,將周圍的春寒驅散。


    各大商鋪樓台裏客人的交談聲嘈雜而明晰,人煙阜盛。


    隻是這樣的繁盛不屬於寧君哲。


    從明王府帶出來的銀子盡數花在了醫館裏,現在想要買個素包子裹腹都不行。


    他摸著幹癟的肚子,默默加快了步伐。


    明王府


    庭院右側的玉石圓桌上正放著剛沏好的一壺茶,茶煙嫋嫋,茶香四溢。


    步竫舟坐在石凳前,低頭嗅著手中茶杯裏的香氣,漫不經心的姿態似在等人。


    適時,流叔翻牆而入,半跪在他麵前稟告:“王爺,寧君哲此刻已向著王府來了。”


    流叔身穿黑色護衛服,和站在步竫舟身後側的,同樣打扮的男人弈川同為護衛。


    弈川將見底的茶水斟上,步竫舟輕啜一口,沉聲道:“既不畏生死,又僅在一夜之間想好應對之策,此人不容小覷。”


    話音剛落,緊閉的府邸大門緊跟著被人叩響。


    步竫舟慢條斯理地喝茶,示意流叔應門。


    大門緩緩打開,寧君哲穩住心神,不卑不亢道:“我來自首……投誠!請狗……王爺一見!”


    話音剛落,他頸間一涼,一把長劍頃刻架上了脖子。


    流叔冷笑:“你就不怕王爺殺你?”


    寧君哲強裝鎮定,盡量讓自己忽略那把利器:“我可以幫王爺查出幕後主使。”


    他雖然不聰明,但也不笨。


    但凡狗男人手中有其他線索,也不會逮著他審問這麽久了。


    眼下他唯一進入王府的籌碼,就是自己的身份能夠為步竫舟帶來的價值。


    果然,院中傳來了狗男人的聲音:“流叔,讓他進來。”


    寧君哲暗自鬆口氣,在流叔收起長劍後偷偷睨他一眼。


    有劍了不起啊!


    寧君哲一邊進門,一邊還在糾結。


    自己身份敏感,又主動示好,跪一跪應該會顯得更有誠意。


    不過正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他怎麽能輕易朝一個陌生男人下跪。


    思索間,不知不覺行至步竫舟跟前。


    茶水已經晾至合適的溫度,步竫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氣定神閑的姿態偏生出無形的威壓。


    他雙膝一曲,跪得十分幹脆利落。


    “王爺,昨夜組織的人找到我,命令我兩個月內取你狗……殺了王爺,否則就性命不保!”


    他慌忙低下頭,暗自慶幸改口及時,語氣誠懇且恭敬。


    “可王爺身邊高手如雲,戒備森嚴,我自知無法得手,也深諳逃不過組織的製裁,故來投誠!”


    連自己人都殺的組織他不跑才是腦子有問題。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


    麵具哥,對不住了。


    聞言,步竫舟似笑非笑俯視寧君哲:“斧鉞(yuè)湯鑊(huo)刀山劍樹都挺過來了,你卻說你怕死?”


    淡淡譏諷的口吻中不難聽出質疑。


    寧君哲抬起眼,和步竫舟四目相對:“做我們這行的,不到萬不得已自是不可能叛主,可螻蟻尚且偷生,事到如今,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一臉坦然,從容自若,實則心裏早已萬馬奔騰。


    廢話!


    迄今為止他連女生的手都還沒牽過呢,他不能死!!


    捕捉到寧君哲眼裏的不甘與堅毅,步竫舟輕輕勾唇,漫不經心問他:“本王憑什麽相信你?你又憑什麽讓本王留下你?”


    “我雖身份卑微,並非直接受命於主人,但組織會另派三名殺手過來,屆時我願助王爺一臂之力,查出幕後之人。”


    說完,寧君哲兩手一放,朝步竫舟狠狠磕了個響頭,高聲道:“求王爺垂憐!”


    步竫舟垂眼盯著那顆黑黢黢的頭顱,右手大拇指與食指來迴輕撚,若有所思。


    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誰都懂。


    隻是眼前這隻鳥太過忠誠狡猾,絕非真心投誠,他且將計就計,看對方耍些什麽花樣。


    他悠悠開口:“以後便以護衛的身份留在本王身邊吧。”


    寧君哲一聽成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總算落下來,連忙又是一個叩拜謝恩。


    不過至於護衛嘛……


    要真有事,誰家的主子誰著急,他這副殘軀就別指望了。


    條件一經達成,一模一樣的黑色護衛服立馬就遞到了寧君哲手上,快到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自投羅網。


    換好衣服出來,他手裏拿著那件破破爛爛肮髒不堪的粗布麻衣問流叔:“這套衣服應該有兩套換洗吧?那我這個衣服是不是可以扔了?”


    流叔二話不說直接提劍把衣服砍成了四半。


    人有價值動不得,衣服可不一樣。


    寧君哲眼睛一亮,麵上一喜,追問道:“另一套什麽時候給我?”


    流叔瞪他一眼,小表情帶著終於解氣的舒暢:“什麽另一套?”


    寧君哲當場傻眼。


    人心險惡啊!!


    他又要一件衣服穿到發臭了!


    寧君哲捧著那幾塊碎布欲哭無淚。


    要不問問狗男人府裏有沒有針線,爭取補救一下吧。


    畢竟大男人隻要不漏腚不漏點,其他地方漏一漏也無傷大雅。


    正想著,流叔好似早已洞悉他的想法,本來都要入鞘的長劍再次抽出,三下五除二索性砍了個稀碎。


    砍完以後還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不好意思,手滑。”


    寧君哲氣得腦子發蒙,張嘴剛想罵人,目光落在那還泛著寒光的劍刃上,頓時偃旗息鼓,笑容明朗:“流兄,我的佩劍什麽時候給我呀?”


    看著寧君哲討好的臉色,流叔隻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實在氣悶。


    隻得再次瞪他一眼,扭頭走了。


    雖然寧君哲現在一不會武功,二不會替狗男人擋刀,但護衛工作卻不得不做。


    步竫舟體恤他有傷在身,特許他貼身伺候,不用跟弈川流叔一樣,躲在高高的樹上或者房梁上戒備。


    而所謂的貼身伺候,就是步竫舟悠閑地坐在四麵通風的庭院裏喝熱茶,而他卻像個二傻子似的站在旁邊喝冷風。


    晚上,寧君哲迴到後院住所,連外衣都沒來得及脫,直接手腳一軟,倒在床上唿唿大睡。


    第二天還沒睡飽,又睡意朦朧地起來站崗。


    寧君哲合理懷疑自己完全是換了個地方打工,而且還是沒有工資的那種。


    他就不明白了,狗男人一天天的喝這麽多茶,晚上真的不會睡不著嗎?


    微風習習,長街上熙熙攘攘,三名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已經來來迴迴走了三趟有餘。


    他們身量高挑,舉止自然,但身上那股肅殺之氣,哪怕是經過偽裝也難以掩藏,神色間更是充滿了警惕與探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短命刺客,被王爺偏寵六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析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析木並收藏穿成短命刺客,被王爺偏寵六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