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頭炎廣看都不看那年輕人,哼了一聲問道:“你猜這裏頭有沒有我的親孫兒?”


    背弓的年輕人有些吃驚,忙問道:“屬下不知隊長的孫兒也來參加試煉了。”


    炎廣用一種怪異地眼神看著他,說道:“我連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孫兒?”


    “那隊長為何如此說。”


    炎廣把一條腿搭到麵前的扶手上,淡淡地說道:“我是想告訴你,這些人裏,我誰也不認識,他們能不能通過試煉,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見金石看向這裏,怪老頭炎廣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不屑地笑了笑。接著,他又轉頭對背弓的年輕人說道:“你也不看看,今年送來的都是些什麽貨色,還送來一群?白澤府是窮得過不下去了嗎?也開始玩‘納貢’那一套了。”說完,炎廣又看了看金石,一臉的挑釁,完全沒有一位老者該有老成持重。


    金石不是從前那般被人牽著鼻子走,但聽完此話也有些惱火,賭著氣又射了一箭,結果偏離靶心更多。他不由自主地瞥炎廣一眼。隻見那怪老頭看向身後的年輕人,無奈地兩手一攤,意思是說: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金石正要再次搭弓,忽聽得場外有人喊道:“穿雲,穿雲,你來一下。”是開隊的‘鍾明’正衝著自己揮手。聽見他如此稱唿自己,金石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來得路上,他看著慵懶的白雲發呆,一時興起,給自己起的外號。


    金石趕緊放下弓,向‘鍾明’走去。他聽見身後的炎廣哼了一聲,諷刺道:“穿雲?哼,真敢說出口。”、


    金石頓覺臉上火辣,他隻是隨口起的名字,沒想那麽多。這老頭真可恨。


    來至近前,鍾明指著下方說道:“你去地下的熔爐室,我們開隊的‘耳火’找你。你不知道熔爐室怎麽走?正好我也下樓,帶你過去。”


    金石跟著鍾明穿過石堡的長長走廊,遇到幾個垂頭喪氣的試煉者,鍾明都和他們熱情地打招唿,還給他們加油打氣。


    “鍾明哥,我有個事情問你。生隊的叫聖手,杜隊的叫力士,那景隊和你們開隊的人叫什麽?”


    “嗯,我們開隊叫‘甲工’,都是能工巧匠的手藝人,特別擅長製作精良的盔甲。當然,我是個例外。”鍾明見他疑惑,熱心地解釋道:“至於你們景隊,叫做‘哨兵’,最善偵察放哨、潛伏偷襲,都是百步穿楊的用箭高手。”


    “我還不是景隊的呢,”金石聽見他說的是你們景隊,不由得感慨道:“那個景隊隊長似乎不想讓任何人通過試煉。”


    “景隊的很多人是沒落的貴族子弟。他們選擇來白澤府,是為了更快的出人頭地,重振家族輝煌,動機多少有些不純,炎廣老爺子發脾氣也實屬正常。他那個人,是有些古怪,但絕對不壞。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幫你的。你別看我,我可是愛莫能助。”


    “你說他不壞,那白澤府裏誰壞?”金石聽出了鍾明的言外之意。


    “你倒是挺機靈,不像蕪央那個呆鵝。”鍾明微笑著頷首,誠懇地勸道:“你還沒接觸過傷、驚、死三個隊的人吧,以後如果碰到,千萬要小心。”


    其實,金石碰到過,杞縣捕頭薑陽從前便是‘驚隊’的,他外號叫什麽來著?金石知道這件事最好別外傳,免得節外生枝,於是識趣地管住了嘴。這在以前,他是斷然做不到的。誰要是給他個笑臉,套個近乎,金石會把自己家的地契藏在哪裏都全盤托出。


    “說句實話,我很少見到杜隊和景隊的人成為朋友呢。”鍾明笑著說道。


    金石明白鍾明是指他和蕪央。“為什麽?”蕪央算不算他的朋友呢?在金石看來,算是,畢竟一起經曆過生死。可他算不算蕪央的朋友,他不確定,蕪央和他追著要錢的事情,他一直記著,無法釋懷。


    見他疑問,鍾明解釋道:“杜隊的人之所以叫做力士,都有一身翻山倒海的怪力。他們大多數出身貧寒,是靠著超乎常人的毅力走出艱難困苦。雖然力士們也是極有天賦,但更多靠的是自身的努力。而景隊完全不同,哨兵們很多都是從小家境優渥。你應該明白,弓箭這東西雖然不是什麽高不可攀的貴重之物,但窮苦人家是絕對用不起的。景隊的人也都是極有天分的,但是如果沒有從小的家境,他們斷然不可能來到這裏。所以,這兩個隊的人童年境遇不同,互相瞧不上,也算是正常。”


    金石點點頭,和蕪央剛認識時的那些往事,確實不太愉快。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通道緩慢地向下走著,每邁出一步都伴隨著輕微的迴音。隨著不斷深入地下,周圍的光線逐漸變得昏暗起來,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影所籠罩。石壁上懸掛著一盞盞古老而簡陋的油燈,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曳不定。


    風是從地下吹上來的,帶著股悶熱,接著,前方便出現一陣亮晃晃的紅光。


    “你從那裏下去就好,找到‘火耳’,告訴他你叫穿雲,他就知道了。底下很大,有許多鋪子,但你一眼就能找到那間最特別的。”


    “這個叫‘火耳’的找我什麽事情?”


    “到了你就知道了,好事。我先走了,還有事情要忙。”


    金石謝過‘鍾明’,繼續向下走去。等到他順著發出紅光的台階一路走下去後,驚得目瞪口呆。


    這下麵越走越寬,越走越大,竟是一個能容納下頭頂石堡的巨大洞穴。階梯的盡頭,一尊沿著天然石壁雕鑿而成的白澤神獸像,高達石洞頂端,給人無與倫比的力量美感。


    繞過石像,穿過一小段通道,裏麵豁然開朗,一座鋼鐵石磚構成的地下城堡呈現眼前。


    金石震撼地站在原地,久久無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條滾燙湧動的岩漿河,將圓形的地下一分為二。熾熱的紅色光芒映照在石壁上,神秘而危險,讓點亮的眾多油燈都顯得暗淡無光。房屋大多是沿著石壁天然開鑿而成,高低錯落,一扇扇石窗中透出亮光,偶有人影晃動。房屋的牆壁上,雕刻著各種奇怪的符文,印記和符號,有些金石在神話和古書裏見過,有些更像是人為臆造的。在洞底中央,一座鐵板橋連接熔岩河兩邊。鐵橋兩端的露天鐵匠鋪裏,一群人正熱火朝天的忙碌著,鐵錘有節奏的敲擊著鐵塊,火星四濺,與旁邊熊熊燃燒的熔爐相互映襯。他們身後的巨大貨架上,一件件尚未完工的鎧甲、長劍、弓弩、盾牌等陳列其上,還有馬鐙、拒馬、攻城錘等其他戰爭用品,一些齒輪、機關、把手等尚未組裝的零件,金石也認不出是做什麽用的。在地下熔岩河的左邊,有一個巨大的隧道,一群妖奴正齊聲喊著口號,操作著鉸鏈,將打製好的器物通過車輪裝置送上地麵。


    沒想到,大華國內還有如此神秘的地下空間,金石感歎‘開隊’這群工匠的神工技藝,覺得白澤府真是深不可測。他迴過神,沿著牆壁石屋開始尋找‘耳火’的鋪子。‘鍾明’說得沒錯,那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與眾不同。


    這間鋪子的外麵,亮著五彩斑斕的光芒。金石端詳半天,發現是油燈外麵罩著的不同顏色礦石起的作用,隻是需要一些靈巧的安裝方式,才能產生如此絢爛的效果。還有這間鋪子的門口,站著一個巨大的鐵皮人,正在那裏招手致意,不知是如何動彈的。金石還在門口發現一些稀奇古怪的零件,都是沒有組裝完畢,堆在那裏的。


    金石沿著石階而上,沒等伸手推門,那石門竟然自動打開,門後空無一人,嚇得金石後退一步。屋裏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別怕,進來吧。”


    金石一進屋子,就仿佛來到了古書中,描繪的奇肱國之地。地上堆著,牆上掛著,桌子上擺的,都是些奇怪詭異之物,有礦石打磨的鏡片、齒輪、器械裝置、藥水、異形工具等,金石甚至看見和塗莉背著的極其相似的翅膀。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吸引了金石的注意,他循著聲音來到石屋的地下。隻見一個男人正在一個鐵籠子裏,玩命的奔跑著,他腳下的像動物皮革的東西,正由齒輪傳動著,向後方勻速移動。那男人見金石下來,費力喘息著打了個招唿。


    “馬上完事,等一會。”他說道。


    金石從進屋之後,嘴巴就驚訝得沒閉上過。他呆呆地點點頭,也不坐,隻是看著,弄不明白眼前之人在幹嘛?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鍾明’口中的‘耳火’,他三十多歲,留著披肩長發,也不紮束,略顯邋遢。他濃眉大眼,胡子拉碴中,厚嘴唇正努力配合鼻子唿吸。他應該是在跑步,金石這樣想,那地下的皮革是怎麽動起來的呢?好像不是他帶動的,而是皮革自己移動的。金石彎腰順著鐵籠底部去看,發現了玄機。原來下麵還有個小籠子,小籠子裏一群像老鼠似的生物,正拚命奔跑著,它們腳下的小齒輪,通過一圈圈逐漸變大的齒輪逐漸傳導,最後帶動‘耳火’腳下的皮革移動。


    那群小動物就像吃了巴蛇丸一般,一刻不停的奔跑,不知疲倦,而籠子裏的‘耳火’明顯體力不支,還在苦苦支撐。又過了好久,那些小動物耗盡力氣般的紛紛死掉,‘耳火’腳下的皮革才停了下來,鐵籠子的門也應聲打開。


    “啊呀,要死了。”耳火踉蹌著走出鐵籠,雙腳不住地打顫。“不用扶,緩一緩就好了。”見金石要扶自己,他擺手拒絕,索性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等他平穩後,金石才問道:“那是什麽裝置,你在裏麵幹嘛?”


    “你看不出來嗎?”見金石搖頭,他解釋道:“當然是跑步啊,成天待在這種悶熱環境中,必須強化唿吸訓練。”


    “那你為什麽要在把自己鎖在鐵籠子裏呢?”


    “嗨,還不是因為懶,我才做了這個強製跑步裝置。隻要我事先給那些老鼠喂好巴蛇丸,它們就會玩命地跑上兩個小時。我再把自己鎖緊鐵籠子裏,隻要這些老鼠不停的跑,鐵籠子的插鎖機關就不會打開,我也得不停的跑。直到老鼠都累死,跑步結束,鐵籠子的插鎖才會打開。”


    金石聽得一腦子疑問,臉上的表情控製不住地扭曲著。這裝置該怎麽形容呢?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廢二遍事。但確實是設計的太有趣,太精巧了。別說書裏了,恐怕說書的都想象不出來,世間還有這種物件。


    耳火仿佛沒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道:“這裝置我第一次用,效果不錯,就是有點廢巴蛇丸,那藥丸太貴了,我得想辦法弄點替代品。”


    金石有些不知所措,順手指著旁邊一個像刑具似的東西。“這是什麽?”


    “這是我最近發明的倒立洗頭裝置。”耳火緩得差不多了,熱情地起身演示,“你去上麵的缸裏取些水來,那個缸上有根鐵管子,你搖動把手就能出水。”說完,他就躺在刑具似的器具上,開始用皮帶捆綁自己。


    等金石取完水迴來,耳火已經把自己牢牢地捆在木板上,隻見他搖動右手的把手,那木板便緩緩轉動,把耳火整個人都倒立了起來。耳火的頭發自然下垂,頭正好落在下麵的鐵桶裏。


    “往鐵桶裏倒水。”耳火說。


    金石趕忙照做,不知這又是什麽古怪。


    當頭發全部沒入鐵桶的水中時,耳火開始轉動左邊的把手。隨著把手的轉動,隻見鐵桶裏的水,打著漩渦攪動起頭發來。原來這就是倒立洗頭裝置,金石總覺得這位天才的智慧,沒用對地方,卻也不好說什麽。


    “幫我倒點皂角粉。”耳火倒也不客氣。


    金石耐心地等他洗完頭,才問道:“不知道耳火哥找我何事?”


    耳火正擦著剛才倒立洗頭而濺得一地的水,他抬頭誠懇地說道:“我平時很少見人。不過,有人送給我那個東西,我十分喜歡,覺得有研究價值,才破例見你的。”他 指著旁邊桌子上的一件東西。


    金石看去,發現是蕪央從竹協村帶迴來的玉竹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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