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琴娘如約而至,不一會便被紅郎大罵著離開。


    翌日,琴娘既不送飯也不送水了,紅郎本就罵了一夜,在沒東西吃,隻覺得頭昏眼花,心中不由得悲涼起來。沒想到自己一身本事,竟然折在女人手裏,嗚咽著痛哭起來。


    過了許久,也不知是什麽時辰,紅郎聽到頭頂傳來一陣腳步聲。窖門打開,琴娘順著梯子而下,手裏拿著一個籃子,送飯來了。


    有了上次的教訓,紅郎不敢再罵,再怎麽說也得填飽肚子不是。


    “對不住了,紅郎,昨天廟裏有善男信女來朝拜,忙了一天,忘記給你送飯了。”琴娘微笑著說,似乎什麽都不記得。


    她越是這樣,紅郎越是害怕,因為沒法用對付其他女人的手段對付她。他什麽女人都見識過,愛金錢的、愛俊俏的、愛甜言蜜語的,愛床上功夫的,他就是沒見過隻愛他紅郎這個人的。他什麽女人都玩過,少女、少婦,有的哄騙、有的利益誘惑、有的靠威脅,有的直接霸占,但就是沒見過反過來要占有他的。想到這,一股無名之火便湧上心頭,但被他強壓下去。


    他也配合琴娘的表演,假裝大度的說道:“嗯,沒事,最近身材太胖,正好餓得瘦些。”他接過飯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都是些信徒上貢的瓜果糕點,倒也十分美味。


    “慢點吃,喝點水。”琴娘又關切地遞來一杯清水。


    紅郎拿著水杯,眼淚啪嗒一下掉進杯裏,他急忙用手抹眼,轉過頭去。


    “紅郎,你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吃飯。”紅郎極力掩飾著,拿起一塊糕點,送到琴娘嘴邊,“你也沒吃吧,來,我喂你。”


    琴娘卻突然麵色一凝,嚴肅地問道:“糕點裏有毒?”


    嚇得紅郎將咀嚼了一半的糕點全都吐了出來,隨即又反應過來,她用的是疑問口氣。


    “你拿來的糕點,我怎麽下毒?”紅郎驚疑地反問,他心想,要是自己會用毒,還會被你鎖在地窖中。


    琴娘立刻雙眼笑成彎月,充滿歉意的說:“都怪我多心,紅郎莫惱。”說完,一口吃下了糕點,嬌嫩的雙唇輕輕觸碰著紅郎的手指。


    紅郎歎口氣,一臉羞愧地低下頭。


    見他如此,琴娘挪動嬌軀,靠在他身上,溫柔地安慰道:“紅郎要是有煩惱,就和琴娘說,琴娘給你解憂傷。”


    “你不用管我,我為了自己的事情,想要逃走,一時衝動做了糊塗事。我被關在這裏是罪有應得,明天不用給我送飯了,就讓我餓死算了。”


    紅娘聽完,將嘴湊近紅郎的耳朵邊,口吐幽蘭地悄聲說道:“紅郎喜歡女人,才不會舍得死呢。我是瘋,但我不傻。我會讓紅郎最後隻愛我一人的,啊哈哈哈哈。”她尖聲笑了起來。


    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紅郎攥緊拳頭,壓抑住想要掐死她的衝動。琴娘的變身和能力很麻煩,如果自己再次失手,可能會徹底激怒她,到時候這瘋婆娘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笑夠了,琴娘收拾走了上次的菜籃,幽幽說道:“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找紅郎。”


    過幾天?紅郎大吃一驚,急忙出言挽留,琴娘卻走得決絕,根本不理他。


    紅郎明白了,這瘋女人是要折磨他到服軟投降。他急忙喊道:“紅娘,我有難言之隱,那天是故意刺不中的,你應該明白我是下不去手的,舍不得你。紅娘,你不要走,我錯了。紅娘,你迴來。”


    窖門被無情地蓋上了,紅郎崩潰地癱軟在地,大哭起來。


    三天後,餓得奄奄一息的紅郎聽見了窖門響動。等到琴娘來到麵前,他便掙紮著坐起來,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琴娘怎麽會不要紅郎,琴娘這是為了紅郎好。”說著,琴娘拿出籃子裏的水和吃食。


    這次,紅郎並沒有著急去喝水吃東西,而是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為什麽自己之前會是那種風流樣子。”


    琴娘沒說話,靜靜地擺好飯食物。


    紅郎見狀,鼓足氣力,繼續說道:“我出生在一個大家族,聽母親說,我父親就是浪蕩胚子,生我隻是個意外。五歲之前,我從沒見過父親,母親也極少管我,她隻在乎自己的享受。如果一直這樣倒也是件好事,可不知什麽原因,他倆之後又在一起住了兩年。這兩年中,他們爭吵不斷,矛盾不斷,父親還多次動手打了母親。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父親走後沒幾年,我也離開了母親,在世間遊蕩。我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也繼承了父親的放浪。我仗著俊朗外表和甜言蜜語,騙了好多女人,但是我誰也不信任,總覺得她們失去新鮮感時,便會背叛我。於是,我選擇主動離開,迴避穩定的關係,害怕衝突和責任。”


    琴娘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但是,卻拿起水喂給他喝。


    紅郎喝完水,緩了口氣繼續說道:“直到我遇見了你,隻一夜,我便嚇得不知所措。不是害怕你,你簡直太美了。是我的心在害怕,我怕自己陷入漩渦,無法自拔。我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愛上你,丟了自尊,放棄辛苦爭取來的十長右名號。於是,我選擇了出逃。”


    琴娘靜靜地看著他,又從籃子裏拿出糕點,喂給他吃。


    紅郎搖了搖頭,淚眼婆娑,他誠懇地說道:“我隻是害怕,自己像父母一樣,所以選擇了逃避,我並不是想真的殺你,真的。我錯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愛你,琴娘,我渴望你這樣一個無條件關愛我的女人,把我留在穩定的婚姻關係裏,這才是我內心真正想要的。嫁給我吧,琴娘。”


    琴娘沒說話,卻也瞪大了眼睛,裏麵滿是驚喜之色。


    紅郎從長發中分出一綹頭發,使勁一扯,不顧頭皮出血,遞給琴娘。他瞪著那雙亮如湖水的眼睛,真誠說道:“在我的家鄉,男女婚配,都要送對方一綹頭發,互相綁在彼此的頭發上。象征二人,白手同心,永不分離。”


    琴娘接過頭發,嬌軀一軟,撲在紅郎身上,許久她抬起兩頰緋紅的臉,水潤紅唇送了上去。紅郎溫柔地迴應,一手撫摸著她的頭發。


    可是,琴娘還是沒有說話,一會便起身離開。紅郎也沒有挽留,沒再唿喊,這是他最後的肺腑之言,如果琴娘還不肯原諒他,那就這樣罷了。


    沒過多久,地窖的門再次開啟,琴娘穿著一身紅衣,打扮如新娘一般而來。她嬌羞地走到紅郎麵前,把自己的一綹頭發仔細地給他綁在頭發上。接著,便打開了他的鐐銬,拉著他迴到了地麵,來到了後殿那張大床上。


    二人無語凝視,彼此感受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深深愛意。微涼的夏風而入,卻澆不滅這對新人的濃濃熾熱。他們親吻著滾在一起,纏綿悱惻,盡情享受洞房花燭的春宵一刻。


    當黎明前最黑暗時,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驚醒了正在熟睡 的琴娘。她伸手一摸,旁邊空蕩蕩的,這男人又跑了。他可恨,他負我。


    琴娘哀嚎一聲,變成飛蟲,由報信的飛蟲帶領著衝了出去。隻一會,蟲群便在空蕩蕩的荒野中圍住了紅郎。


    她藏在蟲群中,躲在紅郎身後,不管紅郎如何哀求,默默命令蟲群,發出攝人心魄之音。


    然而,就在下一秒,紅郎突然下蹲轉身,從地上操起一把弓箭,眼睛準確地盯住琴娘的位置,一箭射來。


    噗的一聲,琴娘落地,變迴人形,那箭正插在肺部。她咳出一股股鮮血。


    “哪裏來的弓箭?”紅郎的東西都被她藏得嚴嚴實實,紅郎手裏怎麽會有弓箭。


    “這個?哦,神殿裏,你的雕像手裏捧著的,我借來用用。”紅郎嬉笑著端詳手裏的弓箭,似乎很滿意這把武器。


    “你又怎麽知道是我?”琴娘被口中的鮮血嗆得無法唿吸。但她還是掙紮著問道。她不明白,蟲群向來都是一模一樣,是最好的掩護,紅郎是怎麽鎖定她的?


    紅郎蹲下身子,用那雙宛如湖灣的清澈大眼睛,笑著迴答:“我們畢竟是夫妻嘛,有心靈感應也是正常。”雖然,他這樣說著,卻一把拽下了綁在頭發上的那綹琴娘的頭發,滿不在乎地扔還到琴娘身上。


    原來如此,琴娘努力扭頭去看綁在自己頭發上那綹紅郎的頭發,定是自己變身時,忘記摘掉了。她不敢在看紅郎,不死心地問道:“可你說的那些話?”


    紅郎一把扭過琴娘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此刻,他臉上的笑意已經扭曲,雙眼眯成狹長的縫隙,在月光下閃著陰鷙的光芒。他咬著牙,似乎壓抑著隨時要爆發的癲狂,話語從嘴裏被他一字一字地擠了出來:“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演得有多辛苦?故事編得我腦子都要炸了。”


    說著,紅郎一把從琴娘身體裏拔出箭矢,漆黑的荒野上傳來一聲淒厲慘叫。“還有,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是個樂觀的人,最不喜歡哭鼻子。可為了騙過你,我哭了好幾次,這樣最傷眼睛的,你知不知道。”說完,他又狠命把箭插了迴去。


    “你還敢叫,我讓你叫,讓你叫,叫,叫,”紅郎騎在琴娘身上,發了瘋似的,把箭矢來迴拔出來,插迴去,直到琴娘徹底沒了聲音。


    紅郎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足地喘息著。他扔掉手中的弓箭,來到鹽水湖邊洗掉身上的血跡。他迴頭呆望著躺在地上的琴娘,心裏默默想到,其實,他真的沒想殺她。然後,便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鹽水湖女神廟裏,依舊是香火鼎盛。隻是那些還在參拜的可憐信徒,還不知道他們的聖女,正赤裸著身子,被一群禿鷲啃食。


    ?


    在赤山白澤府的榮樓裏,金石遇到了自己試煉最大的難題,他引以為傲的射箭技術,此刻卻怎麽也發揮不出來了。


    之前,在塗莉的暗中幫助下,金石順利的通了白澤府的藥之試煉和毒之試煉。不過,在晚餐閑聊時,他聽一起參加試煉的同僚說,這次給他們的試煉都是縮水的版本,真正的試煉,尤其是毒之試煉,幾乎能要人半條性命。金石迴想起,在最後的毒之試煉中,自己被迫舔了一點點腹蟲之毒,就渾身奇癢無比,抓撓了一夜幾近癲狂。如果說,這都隻是半個試煉,那蕪央當初經曆的完整版試煉該有多麽恐怖?


    金石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一來是因為自己當初竟然想主動加入白澤府,二來是因為自己竟然跟著蕪央這種怪物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還能活了下來。


    好在自己熬過來了,最重要的是麵前的難題,金石看著眼前的箭靶,明明就在那裏,卻怎麽也射不中。


    他瞥了一眼,站在場外的怪老頭,正抱著膀子,一臉挑剔的神情。金石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位就是‘柱石’隊長口中的老怪物,‘景隊’的隊長‘炎廣’。來自景隊的試煉絕對沒有放水,和金石一起準備進入景隊的二十餘人,目前沒有一個能射中靶子。這項試煉不限次數,弓箭隨便挑,自己帶的也可以,隻要在一天之內射中十次箭靶中心即可。


    金石約摸著,這箭靶距離他有二百步的距離,射中是很困難,但要說一次射不中,他是斷然不信的。雖然,沒有拜師學藝,但金石無師自通的射箭本事,少說也練了七八年了。即便蒙著眼睛射,也該中一箭了。可是,無論他怎麽瞄準,那箭看似奔著直線而去,近前後,卻怎麽也不能正中紅靶心。金石以為是弓箭的問題,反複調整可依舊不行,弄得他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看著這群人,亂七八糟地射著箭,那怪老頭‘炎廣’鼻子哼哼唧唧,表達著不滿。


    “隊長,這樣下去,沒人過得了您這一關?”他身旁一位背著弓箭的年輕人,如此說道。金石離得近,便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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