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又是一個奇怪的客戶。


    她隻是一個人來,樣子和身材都超好,有點像萬人迷,但比她長得更加的明豔動人,人群中十分亮眼,身高也是足夠高,我都要仰著頭跟她說話。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特別慵懶,但我卻覺得她像伺機而動的獵豹。


    對,她真的一直給我像獵豹一樣的感覺。


    她的穿著用度都有點不凡,我介紹完項目沙盤打算帶著她迴前台叫車去樣板房時,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夾資料在前台再出發時,梁斌斌對我說,“小黎,你這台客,好有錢的。”他補充道,“她帶了一棟樓在手上。”我沒聽懂什麽意思,傻傻滴看著梁斌斌,梁斌斌看著我,無奈地說,“她手上的表是名表,值80萬以上。”我吃驚的樣子估計看上去更傻了。


    車到了,她急不及待地說,“快點吧,我有點趕時間了。”


    在電瓶車上,她拿出墨鏡戴上,戴上了墨鏡更加漂亮了,但也有種拒人千裏外的神秘,讓人更加琢磨不透了,她不太想和我聊天哈啦,但倒是十分留心我所說項目的一些情況,尤其是我說到,某一棟樓基本上都是一些電台電視台媒體等員工購買時,她有點出神。


    我也帶她去我最喜歡的那個戶型那裏看,就是那個經常有妖風助攻的戶型,其實這個戶型真的通風采光極好,而且,每隔一段時間,站在門口,總有一陣陣清風送爽,對了,這個是嶺南最討人喜歡的朝向,東南方位,因此,我自己也是特別喜歡,所以對客戶介紹的時候也是特別有感情,很多客戶也是受我感染因而喜歡上的,最後我自己統計,基本上這個戶型從上到下都是我賣出的,也頗有成就感。


    這次,妖風也不例外地幫了我一把。


    但這次,明顯這位小姐姐就不太感冒,她反而問,平常的話,這個門關上會怎麽樣呢?


    為此,我隻能把門關上讓她看了實景,她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她問,“隔壁的那個戶型會不會更加清淨一點。”哦,原來她喜靜,於是我翻了翻銷控,我找了一套,三麵都單邊的戶型給她看,我說,“你看,這個戶型是凸出來的,基本上除了入門的那個位置跟後麵有聯結,你房子的左右和前麵都不怎麽能看到鄰居,而且,這個樓間距是最遠的,前麵是我們小區的另外一期。”我指著前麵的規劃用地,說,“現在還未建呢,不過就算蓋好了,中間也是隔著一條規劃路的,所以,平常的話,基本上不會有鄰居打擾到,但我們是有管理的小區,每個月也是要支付物業費的,所以如果真的有噪音擾人的話,可以打電話叫物業上來勸阻的。”


    她有點被我逗笑了,表情放鬆下來了,但卻對我剛才提到的戶型非常感興趣,說,“能不能去現場看一下?”其實,到現場是我的必殺技,很多銷售不願意跑現場,覺得不是有誠意的客戶絕對不會跟他跑東跑西,但我卻十足願意,因為上到現場親臨其境,每走一步我都代入客戶的切身感受,移步換景,客戶更加容易心動。


    這個單元是前期遺留的單元,不知什麽原因賣了後,又退迴來了。但由於退出來的單元也不會說大張旗鼓地宣傳一定要先推或者是有獎勵,所以一般也是自然銷售等待有緣人這樣的,因此,我將此番話告訴她的時候,她竟然眼前一亮,開始認真地看這套房子。


    戶型和妖風戶型其實大同小異,所以她很能接受,在仔細觀察環境,我特意將她帶到有陽光照但又不是直射的地方,跟她說,“你看,這個房子挺好的,有陽光照進屋裏但又不是直射,夏天不太熱,開了窗通風又好,還是很愜意,但冬天也會很暖。”我看著她臉上露出很滿意的表情,我再追加一句,“可以在這裏換一個新的環境,開展新一段不同的生活方式。”


    不知道是我這句話觸動了她,還是這個房子她就很屬意,突然她很興奮地說,“我要了吧。”她是不想受到別人的打擾的吧,我也沒有細想,於是我就邊說和和她下去辦手續,當我問到,“你是下自己的名字對吧,你的身份證給我一下”的時候,她突然笑了,“名字啊?身份證啊?你要哪一個?”她打開袋子,拿出裏麵的錢包,打開給我看,裏麵有八張身份證,而照片都是她的樣子,那時候還不是二代身份證,隻是一代的鐳射防偽標簽,不知道她那張身份證才是真的,“啊,這?”一霎那我也驚呆了,“別懷疑,都是我的,都是真的,哈哈。”她被我的反應徹底逗樂了,笑著不可開支。


    迴去售樓部的過程了解到,其實她是有點故事的人來的,早年和男朋友在東北創業後,由於年輕和經驗不足,被騙了,負了一身的債,輾轉流竄過很多地方,也做過很多行當,雖然後麵也陸陸續續把錢還上了,但還是有一些不見得光的勾當發生,也有一些埋沒良心的事存在,在法律的邊緣反複試探,在違法和守法之間反複橫跳,現在她在金融商務中心地帶開了一家酒吧,叫金色年華,每晚十點後準時開店,一直會忙到後半夜人潮散去,她說她們哪裏的招牌都是那些有腹肌有背肌的帥帥的男生,而不是那些貴價洋酒特調,她問了我有沒有男朋友,然後說了句,“歡迎常來啊,哈哈。”


    我疑思,她因為害怕見到太陽而選擇三麵單邊樓間距最寬的戶型,除了為了躲開不必要的人群接觸之外,也有可能是在陰暗地方生活得久了,對陽光下的不適應感吧,也因為這些陰暗角落裏發生的事,讓她有極度不安全感,所以,寧願選擇隱藏自己會比較好一點。她說她特別喜歡站在吧台後,端著酒杯看著各種癡男怨女,愛恨糾纏,也喜歡看著舞池發生的各種人間百態,齟齬齷蹉之事。太陽底下無新事,同樣,夜色之下更加沒有,當錢財猶如放大鏡一般,將人類的醜惡一麵捕捉,放大,放到光白明亮之下,誰都逃不過那一絲絲的躲藏與覺察。


    她跟我說,她最喜歡看有錢的富婆姐姐來她那裏,然後,將店內的招牌一字排開,然後他們像孔雀開屏一樣盡情展露自己才能的時候,突然,讓手下亮大白燈,然後,此時各人臉上的各種神色都一覽無遺,這樣的刺激,最大限度滿足了富婆姐姐對人性無情的嘲弄,她說,“能用自己能力爬到這些位置的,何不是利用人性的高手,但確實因為太懂了,所以,也一邊利用著,一邊鄙夷著,可憐又可悲。”她抬起頭又看了看我,突然笑著說,“可是,關我什麽事呢?我這裏就是一個可以賣醉又賣開心的地方,你給我錢,我就可以給你足量的開心,明碼實價,世間上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個價的,你說是嗎?”


    她選擇告訴我這些,不是因為相信我,而是她可能真的覺得現在需要開始做一個決定,讓這些事情慢慢不再對她造成怎麽樣的威脅,而她也可以慢慢常識接受袒露自己,始終她還是選擇了一個向陽的單位,能在陽光下自由地做自己,始終是她奔波這麽久的時日裏麵,最渴望的一件事。


    當然,上述這些故事我並沒有跟售樓部裏麵的人講述,她迴到有人的地方也習慣性地裝起了冷漠,笑不露齒地、理性,客氣卻又有點公式化對待,仿佛我也是她的客戶一樣,而我呢?也隻是個服務於她的工具人,讓其他人感覺就是我們在看房的過程裏麵都還未能夠混熟,就大家都是為了完成這項交易程序而在偶爾投射牽連在一起一樣。


    梁斌斌想過去混個臉熟,想探究一下她的美貌,未等我的警報聲鳴響大作,梁斌斌便被她的眼神和話語,客氣地“請”了迴去,梁斌斌一直是女性殺手,問女人拿個電話號碼聯係一下經常不在話下,所以其實我們幾個私底下都很怕,怕一不小心,梁斌斌不知道從哪裏出來,憑他女性殺手的天賦,分分鍾這條大魚就死了在梁斌斌的手裏了,最低限度都是要和梁斌斌分上一半,而梁斌斌可以輕鬆地以明搶的方式撬上一半坐收漁人之利。


    “小黎的客戶都是千奇百怪的,好有趣啊。”梁斌斌首次拿單身女性客戶電話號碼失敗,有點悻悻的,“我隻是覺得她很好看,想認識一下,又不是要分走她一半,小黎都不知道教了客戶什麽,讓客戶那麽排斥我,靠近都不給。”


    “有怎麽的銷售就有什麽客的了,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些叫臭味相投。”桂湘紅撇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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