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一隻大手從門縫中擠進來,堵住了景昭的動作,門板被強硬的從外麵推開。


    景昭慌亂中,忙喊道:“阿寧!!!有人……”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人堵住。


    “顧先生,是我們啊!”


    顧景昭掙紮不斷,被人強行按住之後,他聽這聲音有那麽一絲的熟悉。


    他才慢慢看了看眼前幾個人。


    都是下溪寨的鄉民,見到麵前幾個大活人,景昭又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啪嗒啪嗒滾落下來。


    那人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景昭不吭聲之後,才緩緩鬆開捂著他嘴巴的手。


    景昭看著幾人,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還有活人。


    這寨子中還有活下來的人!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簡直驚喜,他激動到控製不住自己。


    相較之下,阿福就比較淡定。


    他道:“你們從哪裏來?”


    其中一人道:“祭司屠寨子的那天,我們幾個出海正好躲過一劫,迴來時,整個寨子都無一幸存,我幾個害怕祭司會再折迴來,便一直躲在附近山中。”


    “若非今日看到尚食記亮了燈,又看清了這店中是顧先生和阿福大夫,我們也是萬萬不敢貿然出麵的。”


    阿福看著麵前七人,“便隻剩下你們七個了嗎?”


    那人重重點頭:“就隻剩我們七個了。”話中無限悲涼,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傷心。


    近百人的寨子被屠戮的隻剩下八個人,這手段不可謂是不殘忍。


    忽然,那人帶著眾人一起跪在了景昭麵前。


    “顧先生,屠寨之仇,不能不報!請先生帶領我們報仇!”


    景昭默了。


    原主也是下溪寨的人,按道理他不能置身事外。


    隻是……


    “咱們人數太少,要報仇……”他微微搖頭。


    幾人的目光逐漸沉落下去,“先生意思是,我們這仇沒辦法報?”


    “祭司的實力,你們也清楚。”


    整個百越都以祭司為信仰,族長、鄉長這些人都是依附祭司存在。僅靠他們八個人,無疑是蚍蜉撼樹。


    幾人心中自然也清楚。


    他們能理解景昭的顧慮,為首的一個歎了口氣。


    鄭重囑托:“我們不為難顧先生,左不過,我幾人等入了夜,去刺殺祭司,殺一個算是報仇,若咱實在報不了仇,便隻能拜托顧先生將我幾人的屍身與父母親族葬在一起。”


    景昭忙道:“我隻是說這件事難,但也並未到完全不能解決的地步。”


    他和阿福忙將幾人從地上拉起來。


    他道:“這件事不能動蠻力,得用智慧。”


    “顧先生想咋做,您隻消一句話,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景昭看著眾人,心中的主意已經七七八八成了形。


    翌日。


    景昭先帶了眾人去給死去的鄉親們上墳。


    他起了個大早,做了一些祭拜的點心和菜肴,又從係統中兌換出來一些水果。


    他親手用朱砂混著金粉抄寫了一遍《金剛經》和《往生咒》。


    眾人疑惑,“顧先生,你這是啥?”


    景昭道:“這經文可以超度亡靈,送他們早登極樂世界。”


    這是現代的做法。


    景昭知道各地有各地的習俗,隻不過,他隻會《金剛經》和《往生咒》,隻能用佛家的方式來超度。


    安之平道:“顧景昭,你大抵真的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的神明。你走之後,宗祠的泥土中果然長出一個小小的金身,那樣子活脫脫像你的轉世。”


    景昭都快忘了這茬。


    他和阿寧對視一眼,略微有些心虛。


    被安之平一提醒,他輕咳兩聲:“是吧,你替我收好這金身,若來日我度化成仙,少不了用到他的地方。”


    安之平點頭:“安南淮當時就說應該供奉起來,我們已經放進了宗祠,宗祠香火不斷,你的金身也能得到很好的供養。”


    景昭摸了摸鼻子,心虛的應了兩聲:“甚好,甚好。”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墳塋。


    幾個人眼眶都湧出了眼淚,各自去了各家的墳前跪拜。


    安之平給安豐上完香之後便徑直去了安南淮的墳前。


    他在他的墳前坐了很久。


    冰冷的寒風下,經文燃燒的聲音稀疏作響。


    在老槐樹邊。


    孤塚零零散散。


    落葉飄零。


    景昭歎了口氣,走到安之平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該迴了。”


    安之平眸底落寞又深了幾分。


    “你可知我為何能活下來,還能活著見到你們?”


    景昭看了眼阿寧,少年沉默的垂著眼眸,隻做一個傾聽者。


    顧景昭道:“為何?”


    “是安南淮將我藏到牆縫裏麵的,那幾個追兵差點就要發現我們了。他說,他去找你,讓你迴來救我們,讓我躲好不要出聲,等你迴來,等你迴來我們就得救了……”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他會去找你,可怎麽能想到,他是去替我引開追兵了,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我欠他一條命啊……”


    安之平重重閉了閉眼睛,哽咽著將淚水吞了迴去。


    他嘴唇有些顫抖,但目光已經變得堅毅決絕,“顧景昭,我不信祭司,也不信大巫,我們每年給他們交那麽多賦稅,可到頭來,卻落得被屠寨的下場。”


    “顧景昭,我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要做縮頭烏龜,我要替我爹娘報仇,替安南淮報仇,替下溪幾十條無辜的性命報仇。”


    他說到最後。


    忽然,轉身朝景昭跪下,認認真真給他磕了個頭。


    “顧先生,我想請您幫我,不管什麽樣的代價,都行!”


    景昭摸了摸他的頭頂,應聲道:“我會留下來。”


    不僅是下溪寨的人命,還有山丹和清,他們還等著他去救!


    他目光看向遠處的高山,同樣堅定又決絕。


    祭拜之後,幾人一同迴了寨子。


    獵獵風聲唿嘯著穿過,空曠的嚎叫顯得撕心裂肺。


    殘垣斷壁上,血跡幹涸,變成了陳舊的褐色。


    一切都在昭示著祭司在這裏犯下的罪行。


    景昭暗下握緊了拳頭,下溪遭遇的一切,他會從祭司身上原封不動的討要迴來!


    幾個人走在前麵,景昭和阿寧走在最後。


    阿寧問他:“祭司的實力你心中有數,並非我們這幾個人可以輕易對抗,你這般冒險答應他們,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還是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


    景昭看著前麵幾人,目光微沉。


    “我有個主意,不過我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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