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昭哭了好久。


    阿福在旁邊一直陪著,兩個人之間什麽話也沒說。


    一直天色將晚,兩個人才從山上下去。


    “那你後麵怎麽打算?這寨子中已經沒有人了,祭司肯定不打算放過你,你留下來就是給他他們機會來殺你。”


    阿福如是說道。


    景昭心中也清楚,他和祭司之間的仇恨已經到了容不得另外一方存在的地步。


    隻是他從穿越過來,一開始就在下溪寨,離開了這裏,他就沒有別的去處了。


    而且,難道自己真的要當一個可恥的逃兵,仍由祭司為非作歹,下溪寨這幾十條性命的仇,他當真可以坐視不管?


    景昭心中猶豫。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寨子口的大道上。


    阿福衝他拱了拱手,“小老板,如今這裏已經沒有需要我救治的疫病的人,那我便走了。”


    景昭問他:“你要去哪?”


    阿福想了想,實話道:“不瞞你說,我並非百越之人,你聽我口音也能聽出。”


    景昭點了點頭,他這一口川話,隔著屏幕都能聞到火鍋味了。


    “其實,我沒有父母親人,我是被我師父從山林裏麵撿來,但我師父他老人家也四海遊曆,不見蹤影。


    我繼承了他的醫術,現在就想找到我的親生父母,若他們還在人世,也好在他們跟前敬一敬孝道。”


    景昭明了,他心中有幾分感歎,沒想到阿福還是個孝順的孩子。


    他道:“你不是應該在蜀地找尋嗎?怎找到了閩越來?”


    “這不是沒找到噻!”


    阿福鬱悶的吼了一句,“老子從蜀地找到滇,再到黔,然後是桂,一路走到這兒了!”


    景昭:……


    他也沒別的能誇的了,那就隻能誇一句少俠好意誌力。


    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之後你怎麽打算?”


    阿福目光有些遙遠,他歎了口氣:“我從西走到東都沒找到,往北邊再走走看唄。”


    阿福對景昭道:“小老板,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中原。”


    “中原有許多大國,聽聞秦楚之地,人傑地靈,你若是將餐館開在那些地方,定然比現在要好很多。”


    景昭迴頭看了看立在寨子口的一座座墳塋。目光有些悠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要走嗎?


    離開這裏……


    “顧景昭,你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了嗎!”


    忽然,一道孩子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景昭的思緒。


    安之平大步朝著他走過來,他身邊還跟著阿寧。


    安之平眼睛紅紅的,瞪著景昭:“這裏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情,你能脫得了幹係?鄉親們因你而死了,你現在要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還有山丹族長,清姐姐她們一家,你知不知道他們被祭司抓走了,他們還等著你去救呢!”


    安之平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少年強硬又霸道的語氣道:“顧景昭,我不許你走!”


    “你留下來,就當是幫幫我,給他們報仇!”


    “我爹他們死的那麽慘,我全族都被祭司滅了,我不能看著他們平白無故的喪命啊。”


    “求你……留下來,帶著我,給他們報仇……”


    少年說著,聲音逐漸哽咽。


    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他是整個寨子唯一的幸存者。


    他親眼看著祭司用怎樣兇殘的手法屠戮了整個寨子。


    這仇恨,他怎能不報?


    景昭微微垂了下眼眸,他將目光轉而看向阿寧,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


    阿寧抱著手,仍那副淡淡的神色。


    半響,他開口:“這決定,你自己做。”


    景昭尋了半天,從懷中摸出安南淮的那塊玉佩,交給安之平。


    “這是我從南淮身上解下的,應該是你爹給南淮下一任鄉長的信物。現在交給你。”


    “之平,安溪一族的重任交到你身上了。”


    安之平眼睛裏麵充滿了水霧。


    他顫抖著,遲遲沒有接過景昭手中的玉佩。


    “安南淮……”


    “安南淮他死了?!”


    他不敢置信。


    景昭瞥開目光,他同樣難過,那孩子心眼好,善良又聰明。


    景昭也很喜歡他。


    可是,他親眼看著他的腦袋被削下來掛在樹上,死不瞑目,睜大了雙眼看著他。


    景昭心中悲傷之外,更多的是憤怒,和深深的無力感。


    他遲遲應聲:“恩……”


    景昭指了一下身後墳堆中的一個,安南淮就葬在那裏,他親手葬的。


    安之平忽然瘋了一般跑過去。


    他看著墓碑上的幾個字,發了瘋就開始刨墳。


    景昭趕忙衝過去拉住他:“你幹什麽!”


    “安南淮死了?他死了??”


    他仍是一臉不可置信。


    景昭不知道他發什麽瘋,忙將人拉開,“死者為大,你莫要亂來。”


    安之平和安南淮一直不算對付。


    兩個人的關係也並沒有到親如兄弟的地步,他現在的作為,讓景昭很奇怪。


    安之平忽然就哭了起來,整個人跌坐在墳頭。


    他哭得太狠了,整個人哭得脫力,暈厥了過去。


    景昭輕輕替他擦了眼淚,將人放在背上,背了迴去。


    阿福見狀,也頗為擔心,便跟著一起迴了尚食記。


    三個人坐在店中,一豆孤燈忽明忽暗的照在三人臉上。


    房間中沉默得恍如死寂。


    “祭司很快就會發現我和阿寧沒有死,他們可能會再尋到下溪來。阿福,你留下來很危險,還是盡快上路吧。”


    很久之後,景昭開口,聲音充滿了疲憊沙啞。


    “你們也一同走吧。”


    景昭搖了搖頭:“我決定了,不走了。”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現在得知山丹一族被祭司抓走,還有清,他們幾十號人都在祭司手中,若他此刻走了,他們定難以活下。


    安之平說的沒錯,這裏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他不能不負責任,闖了這些禍,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阿福又轉頭看向阿寧,“嬴公子,你也不走嗎?”


    阿寧沉默起身,直接走迴後院睡覺去了。


    阿福:?


    景昭見狀,替他迴答:“他大概率也不會走了。”


    想到這裏,景昭心頭竟有一抹暖意劃過。


    阿福撇了下嘴角,“我明天再走,小老板你替我找張床鋪。”


    景昭應好。


    卻是剛起身,門口幾個人影劃過。


    “好像有人!”景昭匆忙就要去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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