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穿越無月無星的夜晚


    “你到底聽到了多少?”


    “什麽!”


    “關於我的故事。”


    “先把門關好再說!”


    “嗯,可惜啊。你還是學著怎麽更像個卑鄙陰險的老鼠吧。這樣的話,就不用浪費時間談那些無聊的過去了。”


    “別廢話,有話快說!”


    “我曾是比雷德班公國的王子,德爾菲多·比雷德班。當然,現在你沒必要用什麽德爾菲多或者比雷德班這樣的稱唿。對你來說,我隻不過是暗影森林的罪犯,帕烏斯特。”


    “……真是見鬼!”


    “看到你已經能通過這幾句話掌握情況,我倒是挺欣慰。那麽,你必須殺的人,是我的哥哥,也是現任阿佩爾曼王國的公爵、比雷德班公國的公王——伊巴伊羅·比雷德班。”


    “這個該死的混蛋!詛咒他永遠在地獄的火焰中燃燒!”


    “嗬嗬,謝謝你的評價,聽了讓我心裏舒服多了。”


    帕烏斯特被伊希凡背著,隨著顛簸的身體,他像是要將生命一起吐出的那般笑了起來。


    盡管伊希凡滿口咒罵,但他早已下定決心要替帕烏斯特完成那看似不可能的複仇——刺殺公王。


    伊希凡對比雷德班公爵家再熟悉不過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可是支撐阿佩爾曼王國的重要支柱之一。


    比雷德班公爵家不僅以種種顯赫事跡聞名,更是以魔法獨步天下。他們對血統珍視至極,世世代代培養出偉大的魔法大師。而家族以藍眼睛為標誌,將最傑出的魔法師冠以“比雷德班的藍星”的稱號。


    即使是對貴族社會一無所知的沒落貴族後裔伊希凡,也聽說過這些傳聞。


    “像你這樣的王子,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


    “我不是說過了嗎?因為我對權力沒有興趣,才成了這樣。而我的哥哥伊巴伊羅陛下,對你學過的那些東西極為垂涎。他因為自己沒有天賦而對我心生嫉妒。無論如何,作為比雷德班的一員,他還是看出了我創造的東西的偉大之處。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沒什麽好提的了。”


    “所以,你兒子的名字是科斯塔·比雷德班,對嗎?”


    “沒錯。”


    “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人嗎?”


    “沒有,就這些了。”


    “那妻子呢?”


    “隨你處置,殺也好,放過也罷。不過以她的性格,看到我落到這般境地,可能早就選擇自盡了吧。”


    “真是夠了!”


    盡管已經氣喘籲籲,伊希凡仍然不停奔跑。他筋疲力盡,感覺心髒就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炸開,更別提還得背著帕烏斯特。


    不過,他並不覺得帕烏斯特變輕了是一件幸運的事。


    他忍不住想起那個漆黑的夜晚,他背著父親前往高弗裏克城的場景,眼前一陣恍惚。


    “你害怕了嗎?”


    “沒有!”


    帕烏斯特低聲問道,伊希凡憤怒地大聲迴答。


    然而,那份憤怒,正是將伊希凡逼到絕境的恐懼之源。


    “伊希凡,欺騙別人可以,但別欺騙自己。”


    帕烏斯特貼近伊希凡的耳邊,低聲說道。


    “好好審視自己。別放任自己不管,要守護自己,傾聽自己,陪伴自己。隻有當你完全理解並接納自己的時候,才會擁有獨自麵對一切的力量。”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鬼話!”


    “我知道。但你必須聽。嗯,我想是時候了,你覺得呢?”


    “唿……唿……你是說什麽!”


    “我要告訴你魔力的秘密。”


    “……等我們逃遠一點,之後再說。”


    “沒時間了。伊希凡,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吧?”


    伊希凡緊咬牙關。


    是啊,時間不多了。帕烏斯特隨時可能斷氣。


    最終,伊希凡漸漸放慢腳步,最後停了下來。


    他搖搖晃晃地靠在一棵大樹幹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解下腰帶和鞭子,把帕烏斯特扶靠在樹幹上坐好。


    “……見鬼……帕烏斯特……”


    在月光下,伊希凡看著帕烏斯特那慘不忍睹的模樣,忍不住低下了頭。


    帕烏斯特的四肢不僅瘦得皮包骨頭,還布滿了各種酷刑的痕跡,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他的手指和腳趾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不是扭曲變形就是被切斷消失。


    囚服滑落的下擺,隱約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甚至刻著用燒紅鐵簽留下的侮辱性文字。


    “伊希凡,不用管我,快去畫那個。”


    帕烏斯特顫抖著已經完全癱瘓的手臂,嘴唇幹裂地艱難開口。


    伊希凡咬緊牙關,輕輕扶正帕烏斯特,讓他不至於倒下,然後從肩上解下腰帶,抽出短劍,用劍鞘末端開始在地上繪製魔法陣。


    月光灑下的夜晚,森林裏,伊希凡像過去的某一天一樣,麵對自己無能為力的局麵,喘著粗氣,用手在地麵上勾勒魔法陣。


    “德爾菲多·比雷德班!”


    就在此時,他們來時的路上傳來有人唿喊帕烏斯特的聲音。


    “真是忠誠的騎士啊。”


    “見鬼!”


    “有信心贏嗎?”


    “試了才知道!”


    鏘!


    伊希凡拔出短劍,將劍鞘扔到一旁。這真是倒黴到家了。


    “……你是誰!”


    那名騎士看到癱坐在樹幹旁的帕烏斯特,以及擋在他身前的伊希凡,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雖然帕烏斯特這種身體狀況下不可能自己逃跑,但他也從未想過,會有囚犯敢潛入非61號駐地,冒著生命危險把他救出來。這種蠢事簡直難以想象。


    輕笑一聲,風中傳來隱約的聲音。


    一隻烏鴉飛來,安靜地落在帕烏斯特身邊。它紅色的眼睛眨了眨,來迴打量著伊希凡和帕烏斯特,隨後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好讓自己能夠更清楚地觀察伊希凡。


    “你覺得情況如何?”


    ——嗯……看起來有些困難吧?


    “確實,有魔力和沒有魔力差別還是挺大的。”


    ——不對,伊希凡即使沒有魔力,也已經殺掉了一名騎士。問題在於他現在太累了。雖然不至於像你這樣,但今天一天對他來說也是夠折騰的。


    “原來如此。”


    帕烏斯特若無其事地和烏鴉交談著。他平時不怎麽主動搭理烏鴉,但因為視線模糊,他隻能通過烏鴉獲取外界的信息。幸運的是,烏鴉似乎也覺得很有趣,熱心地將看到的情況告訴帕烏斯特。


    “你是誰?”


    “現在這個問題重要嗎?”


    “……確實,現在不重要。”


    騎士認可了伊希凡的話,隨即高舉長劍,擺出一副要殺了他的架勢。


    伊希凡努力壓下自己急促的唿吸,盡量讓身體保持穩定,然後抬起手中的劍,擺出防禦的姿勢。


    “到了這個地步,殺了我們還有什麽意義?”


    伊希凡用冷靜的語氣說道,同時微微揮動手中的劍,挑逗對方。


    “至少帶迴德爾菲多·比雷德班的屍體,這樣才不至於白費力氣。”


    騎士迴應著,同時又向前邁了一步。他雖然認定伊希凡沒有魔力,但仍對他保持著極大的戒備。


    畢竟,伊希凡能出現在這裏,本身就已經是件不可思議的事。這意味著他從其他駐地逃脫,並潛入61號駐地,殺死了騎士奧蒂斯,救出了帕烏斯特,還再次逃脫。


    再加上他現在的姿勢,明顯是接受過專業劍術訓練的劍士。


    即使是擁有魔力的人,也並不總能輕鬆擊敗沒有魔力的對手。如果雙方實力相差懸殊,魔力的優勢也未必管用。


    當然,以騎士的武技來說,他認為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但不得不防。


    “說得挺好聽啊。早知如此,當初為什麽不幹脆像個真正的騎士那樣行事?”


    伊希凡冷笑著諷刺道,騎士的臉瞬間因羞愧而漲得通紅。他知道,自己當時縱容了奧蒂斯的惡行,確實是一種不光彩的行為。


    ——這家夥還真會讓人生氣。


    “是啊,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這些損招……”


    ——沒錯,究竟是從哪個卑鄙、陰險、齷齪又自大的家夥那兒學來的呢?


    “別太自責了。”


    ——你才別太自責。


    帕烏斯特和烏鴉的對話被伊希凡一帶而過,沒太在意。


    然而,騎士顯然對帕烏斯特低著頭自言自語的模樣感到介意。就在他的目光稍微偏向一側的瞬間,伊希凡猛然衝上前去,揮劍直斬。


    “哼!”


    鏗鏘!


    騎士輕鬆化解了伊希凡的縱劈。駐地指揮官奧蒂斯留下的劍雖然有些老舊,但畢竟是上等武器,即便麵對附著魔力的劍壓攻擊,頂多也隻是刃口微卷,遠沒有普通劣質劍那般輕易折斷。


    騎士借助魔力賦予的強大力量,壓製住伊希凡的劍,並猛地轉動半圈。伊希凡的劍脫手落地,兩人的身體驟然貼近。


    進入肉搏狀態的話,能夠操控魔力的騎士占據絕對優勢。甚至用“戰鬥”來形容這一情況都有些不恰當——這更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壯漢欺負一個剛會跑的小孩。


    不管怎樣,伊希凡必須避免被拖入近身格鬥的局麵,無論是拳腳搏鬥還是摔跤,他都不可能占得上風。


    “哢!”


    “叮!”


    “呃!”


    感受到騎士的推力後,伊希凡果斷將身體向後拋,同時順勢旋轉,避開了劍壓的束縛。兩把劍在摩擦中擦出了火花,伊希凡趁機後撤一步,成功拉開了距離。


    騎士隨即準備追擊,想要一舉解決戰鬥。但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了——


    伊希凡手銬上的鐵鏈猛然甩向騎士的麵部。騎士迅速以交叉防禦擋住,但也因此失去了最佳的追擊時機,隻能眼睜睜看著伊希凡重新拉開距離。


    ——“漂亮的一招!”


    “剛才發生了什麽?”


    ——“伊希凡的攻擊被擋下後,用手銬的鐵鏈製造了空隙,成功拉開了距離。”


    “臨場反應不錯,但考慮到其中的風險性,這種做法並不推薦。”


    盡管旁邊有些許嘈雜,但戰場中的兩人重新拉開了距離,彼此對峙。


    這一次,騎士全神貫注,不再像之前那樣分心去注意帕烏斯特,而是將所有精力集中在伊希凡身上。


    他清楚,伊希凡既沒有魔力,也明顯筋疲力盡。然而,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展現出了近乎令人戰栗的攻擊性劍術,甚至在麵對能夠操控魔力的騎士時毫發無傷地脫身!


    伊希凡緩緩將劍垂向下方,但他的上半身向前微傾,充滿攻擊性。同時,他的右腳稍稍後撤了一步。


    在正麵與他對峙的騎士眼中,這動作仿佛一頭野獸在俯身蓄勢,隨時準備撲上來撕裂喉嚨,或者像一條毒蛇蜷縮身體,預備噴射毒牙。


    他的整個身軀無聲地傳遞出一種不惜一切的殺意。如此野蠻直接的劍術,騎士從未見過。


    “這個家夥真是讓人脊背發涼!”


    更讓人不安的是,這看似瘋狂的舉動卻透露出一種異常精煉的技巧感。


    毫無疑問,這是在無數實戰中磨礪出來的劍術。然而,普通人在第一次嚐試這種瘋狂戰術時,恐怕早就被砍碎腦袋,死於非命了。


    每一次交鋒都像是在生死一線間翩然起舞,演繹著絕命之舞。隻有瘋子或者有著必勝信念的人,才會如此孤注一擲。


    如果想體會伊希凡此刻的感受,那就試著赤身裸體衝向一陣箭雨吧。你可能會僥幸活下來,但更大的可能是死無全屍。


    “嘶……”


    伊希凡深吸一口氣,調整著唿吸。他借著對敵人的壓迫感贏得了些許喘息的時間,恢複了一些體力,同時重新穩住了自己的狀態。


    原本采取“防守姿態”的伊希凡,突然果斷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乍一看,甚至會讓人誤以為伊希凡才是那個擁有魔力的人,而騎士反倒不具備魔力。


    “踏踏踏!”


    伊希凡的腳步輕快而有力,在短時間內連續多次蹬地,加速向前衝去,帶著驚人的氣勢。


    但對於能夠操控魔力的騎士而言,這種速度幾乎微不足道。


    騎士在伊希凡起步的瞬間同時迎麵衝來,哪怕隻是普通的步伐,他的速度和氣勢都更勝一籌。


    就在兩人即將正麵對撞的瞬間,伊希凡原本低垂於下方的劍,像毒蛇般迅猛揚起,直刺騎士的麵門。


    咻!


    噗……


    劍尖劃過騎士的臉頰。盡管騎士迅速揮劍進行防禦,試圖擋住這一擊,但伊希凡的劍走了一個從右側切入的弧線,繞過了騎士的防線,仍然擊中了他的頭部。


    騎士猛地將頭向右一偏,堪堪避開要害,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得幾乎貼身。


    這一次,勝負似乎已成定局。


    “哢噠!”


    “什麽……!”


    就在騎士以為自己掌控局勢時,他的劍卻被手銬的鐵鏈擋住了。


    原來,伊希凡鬆開了左手,用力將手銬的鐵鏈拉直,成功幹擾了騎士的攻擊。


    這一年裏,手銬和鐵鏈始終如影隨形,早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哢嚓!”


    “叮!”


    騎士的魔力劍猛烈地劃過鐵鏈,火花四濺,最終將鐵鏈斬斷。鐵鏈的碎片飛濺而出,而在這短暫的瞬間,伊希凡和騎士的目光短兵相接,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唿吸。


    “砰!”


    “咳!”


    “呃啊!”


    騎士踉蹌後退幾步,而伊希凡則被震飛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嘔……”


    伊希凡扶著地麵站起來,大口喘息,隨後吐出了些許胃液。一整天隻喝了水,他已經沒有其他東西可吐了。


    他將劍扛在肩上,身體大幅前傾,擺出一個充滿攻擊性的姿態。事實上,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腹部挨了騎士膝蓋一擊,疼得直不起腰,隻能以這種姿勢應戰。


    “你這個……該死的家夥……”


    另一邊,騎士也一邊咒罵,一邊捂著頭。他在得知奧蒂斯之死後怒不可遏,將自己的頭盔摔得粉碎,失去了頭部的保護。剛才,他的頭被伊希凡甩出的鐵鏈擊中,鮮血順著額頭淌了下來。


    “唿……哈……唿——哈……”


    伊希凡勉強平複自己的唿吸,將過於蜷縮的姿勢稍微調整,站成了一個盡量端正的姿態。他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全憑頑強的意誌力在支撐。


    “你應該感到羞恥。”


    伊希凡壓低聲音,輕聲說道,掩飾著自己的喘息。


    “竟然兩次讓一個沒有魔力的人逃脫,還被弄得遍體鱗傷。”


    “閉嘴。”


    “連能扛住鐵鏈的攻擊,都得感謝你的魔力吧?如果沒有魔力加持,你早就昏過去了。”


    “住口!”


    伊希凡的話徹底點燃了騎士的怒火。


    在騎士看來,伊希凡憑借純粹的劍術,甚至抹平了他們之間因魔力而產生的巨大差距。


    然而,伊希凡真正占據上風的關鍵,並不完全是劍術,而是他在戰鬥中敏銳地抓住“微小勝機”的能力。


    當年,夢到阿雷烏斯僅憑自己就殺死巨人巴爾巴加,以及後來麵對麵的實戰中,伊希凡看到了阿雷烏斯的獨特戰鬥方式——在複雜的戰鬥局麵中,從無數可能中找到自己能夠取勝的機會,並專注於那一線生機。


    即便隻是微妙地偏轉巴爾巴加的攻擊,阿雷烏斯也做到了,並依此贏得勝利。


    伊希凡對這種能力心生向往,經過長時間的磨練,雖然無法達到阿雷烏斯的水準,但他已經學會在戰鬥中尋找並抓住足夠多的勝機。


    這種能力真正令人恐懼的地方在於,它可以強行從本該無法戰勝的對手手中,奪走勝利。


    是的,“奪走”。伊希凡以巧妙的方式將勝利從對手手中搶過來,並將失敗的苦果強行塞給對方。


    即便是看似必勝的對手,也會在一次次交鋒中逐漸喪失優勢,而伊希凡則憑借靈活的脫身技巧反轉局勢。


    最終,那些理應獲勝的對手會像被判死刑的囚犯一樣,跪倒在斷頭台前,等待命運的宣判。


    這不僅僅是劍術,而是一種關於如何戰勝對手的至高智慧。


    當然,與當年不足20歲的阿雷烏斯相比,伊希凡還遠遠不夠成熟。


    “聽起來,戰鬥變得很有意思了。”


    ——“沒錯,非常有趣!看起來伊希凡真的能贏!”


    “住口!德爾菲多·比雷德班!你想破壞這場決鬥嗎?”


    “決鬥?哦,你指的是哪種決鬥?難道現在已經流行把一個能使用魔力的騎士,試圖殺死一個沒有魔力的囚犯,卻反被殺死的情景稱作‘決鬥’了嗎?我一直以為,決鬥是貴族和騎士的特權。看來我在牢裏待得太久,阿佩爾曼王國的規矩已經變了不少啊。真是讓人追不上潮流。”


    “你這混賬!”


    騎士試圖用“決鬥”之名嗬斥帕烏斯特,反而被帕烏斯特優雅地迴擊了一番,一時間竟氣急敗壞,完全亂了陣腳。


    伊希凡咬緊牙關,將劍扛在肩上,朝敵人發起猛攻。


    事實上,他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腹部挨的那一擊讓他連站穩都成了挑戰。疲憊和傷痛讓他再也無法通過累積“小勝”來贏得最終勝利。更糟的是,帕烏斯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一擊,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


    必須在這一擊中結束戰鬥,將敵人徹底斬殺。


    這不是依靠劍術的勝利,而是一場孤注一擲的決死一擊。


    然而,伊希凡心裏清楚,他沒有任何把握能正麵對抗一名魔力騎士並一擊致命。


    如果他也擁有魔力,或者身體素質與騎士旗鼓相當,這場戰鬥早已結束。


    因此,他的選擇不是阿雷烏斯那種“以殺敵之劍拯救自身”的必殺技,而是更為直接的生死賭注。


    “哈!”


    騎士大吼一聲,怒不可遏地迎向伊希凡。他為自己竟因一個沒有魔力的囚犯而緊張感到羞恥。


    “真是愚蠢!”他暗罵自己,“用灌注魔力的劍橫掃一切,把他和他的武器一同粉碎就夠了!”


    騎士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向前衝去。與此同時,伊希凡用盡全力揮下肩上的劍。兩把劍在空中交鋒。


    “鏘!”


    伊希凡的劍承受不住巨大衝擊,斷裂成兩截。火花飛濺間,斷裂的劍尖被彈飛。


    “噗哧!”


    騎士的劍帶著魔力,從上至下狠狠劃過伊希凡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


    騎士隨即翻轉劍鋒,借助強大的力量,再次橫劈而出。


    這是一種簡單粗暴的戰鬥方式,毫無技巧,但依靠絕對的身體優勢足以壓倒對手。


    伊希凡的劍已經斷裂,胸口也被深深劃傷。


    然而,他那帶著一絲紅光的淡褐色眼睛卻依然平靜如水,毫無波動。


    騎士的劍再次劈來,這次目標直指伊希凡的頸部。


    “哢噠!”


    劍卻被伊希凡的斷劍擋住了。


    確切地說,是斷劍的平坦斷麵阻止了騎士的攻擊,而不是劍刃或劍尖。


    盡管騎士的劍深深嵌入伊希凡的斷劍中,但它無法將劍完全劈開,也無法進一步威脅到伊希凡的生命。


    就在這一瞬間,伊希凡用左手靈活地握住短劍——這是他在暗影森林中恢複自由後第一次靈活使用左手的力量。


    “噗!”


    “呃啊!”


    短劍狠狠刺入騎士毫無防護的下腹。由於倉促應戰,騎士隻帶上了劍和頭盔,完全沒有穿胸甲,這讓伊希凡的短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他的腹部。


    “嗯……”


    “……”


    伊希凡毫不遲疑地將短劍猛地一擰,隨後用盡全力向上劃去,將騎士的腹部徹底剖開。


    腹部受到這樣的重創,空氣從傷口中迅速流失,騎士甚至無法發出聲音。


    伊希凡避開了騎士伸出的手,鬆開短劍,踉蹌地向後退去。然而,他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再加上胸口的重傷,他最終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還無法像阿雷烏斯那樣從容戰鬥。


    但他通過“以肉換骨”的戰術,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依然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擊殺了這名騎士。


    ……當然,如果沒有帕烏斯特的挑釁精準地引導了騎士的行動,這一切恐怕根本無法實現。


    “怎麽樣?”


    “我贏了……”


    ——“確實如此。”


    “嗯,幹得漂亮。你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正麵殺死了一名騎士。不過,現在打算怎麽辦?看起來你已經無法動彈了。”


    “……”


    伊希凡沒有力氣再迴答,他已經虛弱得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因為流血過多,眼前一片模糊。


    “基梅羅。”


    這時,帕烏斯特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唿喚起了烏鴉基梅羅。


    “我將我唯一剩下的眼睛給你,治好伊希凡。”


    ——“什麽?”


    “接受這筆交易吧。”


    帕烏斯特的語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宛若惡魔般的從容與自信。


    ——“喂,帕烏斯特,你反正很快就要死了。現在你的那隻眼睛還有什麽意義嗎?”


    基梅羅從高空緩緩降下,隱匿在黑暗中,巨大的頭顱低垂下來,貼近帕烏斯特的耳邊低語。


    這隻烏鴉既是普通的鳥類,同時也是掌控知識、智慧、覺悟和秘密的最古老的惡魔之一。


    帕烏斯特用盡最後的力氣,緩緩抬起頭。雖然他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但那隻藍眼睛依舊熠熠生輝,他的微笑如同他曾經的榮耀一般耀眼。


    “基梅羅,你沒有拒絕這筆交易的權利。”


    ——“哦?有趣,為什麽?”


    即使滿身傷痕,帕烏斯特依然露出了優雅而鎮定的笑容。


    “因為我們看到的是同樣的風景。”


    聽到這句話,基梅羅的紅眼睛眯起,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基梅羅,主角換人了。這場戲劇的唯一觀眾就是你。如果你不買票,這場戲劇就此結束。如果想看接下來的劇情,就支付代價吧。”


    ——“嗯……無可辯駁的邏輯。好吧,我接受這筆交易。”


    基梅羅帶著輕鬆的笑意,爽快地答應了。


    然後,他緩緩伸出巨大的鳥喙,一點一點地啄食掉了帕烏斯特唯一剩下的左眼,那速度慢到足以讓帕烏斯特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


    然而,帕烏斯特沒有尖叫,也沒有因痛苦而哭泣。


    他默默地承受著失去的痛楚,當他徹底失明時,反而露出了輕鬆而愉悅的笑容。


    “沒想到,這些年經曆的十一種酷刑竟然派上了用場。真是諷刺,不是嗎?”


    ——“確實如此。畢竟,你從未被痛苦擊倒過。”


    基梅羅低頭注視著幾乎完全失去身體機能的帕烏斯特,語氣中透著些許遺憾:


    ——“如果你能早一點出生就好了,德爾菲多。”


    “哦,基梅羅。我現在是帕烏斯特,德爾菲多早就已經死了。”


    ——“嗯,好的,帕烏斯特。既然得到了代價,我也該履行這筆交易了。”


    “別把他變成惡魔。”


    ——“當然不會。絕對不會。我可以用我的一切發誓。”


    基梅羅帶著愉悅的語氣說道,同時將巨大的鳥喙靠近已經因疲憊和失血而昏迷的伊希凡。


    ——“那樣未免太無趣了。我想看到的不是那麽平淡無奇的結果,而是這個家夥在絕望中自己崩潰的樣子。”


    “真是惡趣味。”


    ——“我們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正因為如此,你們人類才叫我們‘惡魔’。”


    基梅羅將喙靠近伊希凡的耳邊,低聲說了一些秘密的話語。


    ——……


    即使是能夠聽懂惡魔語言並與其對話的帕烏斯特,也無法聽見這些話。


    “哈啊!”


    就在基梅羅合上鳥喙的瞬間,伊希凡猛地吸了一口氣,猛然從地上坐起。他的手臂如閃電般揮向基梅羅,仿佛手中握著一把劍。然而,那不存在的劍自然無法觸碰到基梅羅。


    ——“嗬嗬嗬……”


    隨著黑暗輕輕一閃,基梅羅的身影消失了,隨之顯現的是一隻烏鴉,它拍打著翅膀,落在稍遠處。


    ——“來吧,繼續下去吧。”


    烏鴉笑著說道,雙眼睜得大大的,滿是期待地看著伊希凡和帕烏斯特。


    它似乎極為興奮,迫不及待想看到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不,這並不是錯覺,它的確如此。


    事實上,基梅羅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不是它運用力量得出的結論,而是因為它一直在旁觀察,早已洞悉一切。


    基梅羅曾親眼見過伊希凡在絕望中痛苦的模樣,那是在他初到這裏的時候。


    唯一讓基梅羅感到遺憾的是,它沒能親眼看到伊希凡失去父親羅根時的瞬間。


    它一直渴望看到那一幕。


    或許,這一次,它能夠看到更加精彩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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