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滾在腳邊,紀聞序卻無暇顧及,隻會怔怔的看著姐姐,幾乎連唿吸都不會了。


    她因為扔枕頭,人跟著坐起來,柔順黑發甩到肩前,貼著細白脖頸,深淺顏色對比,衝擊格外強。


    她那麽嬌縱,因為不想喝藥,就生了好大的氣,臉上都浮現淺淺的紅。


    墨黑的眼珠帶著賭氣的意味看人,看清楚是他的時候,迷茫了一下,那麽好懂,又那麽可愛。


    她的目光掠過時,紀聞序隻覺得如有實質,全身都被火燙到般抖了下。


    他匆忙低頭,低的很深,怕表現出來什麽不該表現的。


    “怎麽是你啊。”看清楚來人,俞歡耷拉著眉眼問。


    “……”紀聞序沒出聲。


    “你怎麽不說話?”俞歡歪了下頭。


    “你病了好些天,我當然要來看看你。”男生嗓音清潤,彎腰將軟枕撿起,放到一旁。


    “習慣了。”俞歡百無聊賴的靠在床上,忽然發現榻邊矮幾上的吃食,探出身子發問,“那是什麽?”


    紀聞序不答,眉尖微揚,將矮幾搬到她能夠到的地方,讓她自己看。


    糖炒栗子、冰糖柿子,還有一碗紅糖甜豆花。


    都是俞歡好久都沒吃過的,她太稀罕這些東西了。


    尤其是現在,她嘴巴裏苦的反胃。


    看見這些,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快給我,我要吃。”她著急的伸手,連紀聞序看著她也顧不得了。


    甜甜的豆花,一抿即化,這滋味用如夢如幻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坐在榻邊吃豆花,細白玉指握著調羹,怕灑到榻上嘴巴用力張大,臉都要鼓起來。


    雪白的腳踩在被褥上,腳趾圓滾可愛。


    紀聞序看了一眼,眨了幾下眼,若無其事的抬頭看她吃東西。


    “栗子也好吃的。”他說。


    “唔,太麻煩了。”她隻看了一眼,接著吃豆花,嗓音含含糊糊,像她吃的豆花一樣軟甜,“還要剝殼,還沒吃到,她們就要迴來了。”


    紀聞序就拿起了栗子,用每次過來都會提前洗淨的手指,剝開栗子的殼。


    又幫她撕開冰糖柿子的皮兒。


    終於趕在小丫鬟迴來之前,吃了一層的甜豆花,兩個軟糯香甜的栗子,一勺子冰糖柿子。


    “小姐,老太太讓拿給你的桂花油,洗頭發用的,特意從南邊購置來的呢。”小丫鬟掀簾子進來。


    紀聞序正好收拾完殘局,吃食藏了起來,矮幾也放了迴去。


    她剛大病一場,若是讓母親她們知道她亂吃東西,定是少不了一頓說教。


    俞歡唿出一口氣,和紀聞序盛著笑意的視線對上,又行若無事的移開。


    她可什麽都沒幹。


    隻是,到底,紀聞序淪為了幫兇。兩人之間,好像多出來個小秘密。


    “這個給你。”他遞給俞歡一個香囊。


    俞歡拆開,拿出來個桃木雕琢的平安符。


    “都說桃木保平安,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你將它隨便放在什麽地方,萬一有什麽用。”


    他嗓音清淺,說話時也輕鬆,全然沒提自己是頂著風雪出去,走了很遠的路,才從和尚那裏求來的。


    他自己想做的事,做就做了,隻為滿足自己心意,何必拿來邀功。


    俞歡看了看,將它放在床頭了。


    屋裏再怎麽暖和,長期悶在裏麵,也會覺得乏味無聊。紀聞序覺得她可能會煩悶,想留在這裏陪陪她。


    俞歡已經躺了好幾天,確實想有個人和她說說話。


    小丫鬟們泡上了茶。


    是給紀聞序泡的,俞歡吃著藥,不太能喝茶,隻能握著杯子暖暖手。


    嫋嫋熱氣熏的眉眼都鬆散,那一日,他們漫無目的說了很多話。


    俞歡腦袋裏裝著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平日裏說出來,隻會叫人覺得怪異。


    沒想到紀聞序居然能聽得有滋有味。


    那些都是他從未想過的東西。


    他隻覺得能有這麽多想法的姐姐像天上的仙女,體格病弱,卻又體察世俗,看待萬物的態度包容而慈悲。


    他眼神熱烈而明亮。


    俞歡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被他的眼神閃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喝口水緩解緩解。


    杯沿就要碰到唇,被一隻手穩穩攔住。


    他怕忽然提醒反而驚到她,按住她的手才開口:“不能喝。”


    俞歡這才想起來。


    .


    打那以後,兩人就熟絡了很多。


    不過真正破冰,還是在俞歡又一次露出破綻的時候。


    她鮮少能出門,看書就成了主要的樂趣。暖閣裏兩個金絲楠木雕臘梅紋的書架,都擠滿了書。


    什麽書都有,遊記、科考典籍、起居注、詩歌、棋譜……當然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話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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