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聞序也看了不少書,兩人時常能就某個感興趣的點談論起來,一說就是很久,暖閣裏都沒有那麽靜寂了。


    這日,學堂休沐。


    紀聞序來暖閣裏找俞歡,進來以後,手先伸向書架,打算隨意拿一本。


    俞歡不經意看了一眼,忽而警惕的瞪大眼:“這個不行。”


    她非常迅速的將這本書搶走,遠遠的扔到床榻上。


    紀聞序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挑了下眉,卻沒追問。


    .


    很快,到晌午,俞歡用過膳需要午睡,紀聞序就迴了。


    他掐著她平常睡醒的點過來。


    柔和日光透過窗欞灑在木桌上,丫鬟們輕手輕腳擦拭著花瓶,有種溫暖祥和的味道。


    她倚著床榻,困怏怏的閉著眼,細白瑩潤的手臂伸出來,手裏還抓著本書。


    這是睡著了,還是沒睡啊。


    紀聞序正疑惑著,小丫鬟低聲告訴他:“我們小姐專心鑽研學問,今兒個都沒午睡呢,看累了這才眯了會眼。”


    言語間,很有與榮俱焉的驕傲架勢。


    紀聞序倒是記得,她不愛讀科考所學的那些正派東西,覺得死板無趣,怎麽又鑽研起學問了……


    他目光落在那本書上。


    似乎是上天看透了他所想,她手上的勁慢慢鬆了,那本書就掉在了地上。


    他將書撿起來,垂眸看了眼,書名叫《陳府秘事》。


    裏麵寫得該是些陳家人的陰私雜事,小姐戀了誰家公子,管家貪了誰二兩銀子之類的,算是個熱鬧,難怪她看的興起。


    他隨意一翻,恰好翻過目錄,翻到了第一迴。


    章節名比旁的字大些,叫人一眼就看見。他此時還沒意識到問題,隻順著看了一眼。


    “書房內明修暗道,臥榻上暗度陳倉。”


    他目光就那麽定住了,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慢慢迴味過來,有幾分不可思議。


    他倉促往下瞄了幾眼,入目果然是些汙穢不堪的字眼,一股勁直衝上天靈蓋。


    他“啪”的一聲,把書合上了。


    挺拔如鬆的少年全身上下都僵住,動彈不得,隻白皙的臉上慢慢透出紅意來。


    俞歡被那一聲動靜給驚醒,猛地睜開眼,看見紀聞序站在她跟前還有點懵,過了會,瞧見他手上的書,忽而意識到什麽。


    她也睜大了眼。


    兩人四目相對。


    一個驚恐萬分,一個羞赧要死。


    俞歡把那本書給奪了過去。


    紀聞序默默找了個地方坐下,好半天不言語,恐怕再也不會問她看的是什麽了。


    過了會,俞歡緩過來,厚著臉皮若無其事。紀聞序卻沒那麽從容,雖麵上和平常一樣,可眼神總是飄忽。


    直到走得時候,腳步都還漂浮,沒有著落。


    顯然,男主這樣小時候是富家小公子,長大了一心讀書的純情小男生,沒接觸過這麽刺激露骨的東西。


    而這對於在現代生活的俞歡,隻不過是花花世界裏的一個小角落而已,這才哪到哪,聲音都沒有,隻是文字描述。


    寫得也不怎麽樣,都讓她給看困了。


    “唉。”俞歡唏噓著,試圖將注意力分散開,抹掉自己看小黃文被人發現的丟人記憶。


    .


    隻是沒想到,過了幾日,紀聞序漸漸接受,從裏麵走出來了,反而過來笑話俞歡。


    再談論起書的時候,紀聞序的笑裏總忍不住多一層含義,而俞歡看懂那層含義,再厚臉皮,也會不好意思。


    而她掩飾不好意思的舉動,就是炸毛。


    “你又看我幹什麽。”她拍桌子,把自己掌心給震紅了。


    然而實際上,他看向她是很尋常的事,這次實在是她敏感了。


    假裝生氣,實際上還是暗戳戳的覺得丟人。


    他精準捕捉到她生動的情緒,悶笑起來。


    再怎麽克製再怎麽冷淡,隻要有了把柄在他人手裏,就怎麽也支愣不起來了。


    俞歡現在就是這樣。


    不可避免的,和紀聞序越來越合拍。


    這家夥知道的東西真的很多,博學知理,不怪夫子總在學堂裏誇他。


    頭腦也聰明,還挺懂人情世故,會照顧人的情緒。


    俞歡說話時他總會傾聽,認真而專注,待話題告一段落,他又能自然而然舉出有趣的點迴應。


    和他說話很舒服。


    於是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就消磨下去,還有種說不夠的感覺。


    在紀聞序眼中,俞歡是無法替代的存在。


    他曆經坎坷,肩上背著重擔,無暇駐足,像同齡人那樣有玩樂的夥伴。


    於他而言,有個朋友已經夠難得。


    沒想到,居然會遇見俞歡這樣的,完全能夠相互理解的人。就像上天安排好的,唯一的知心的人。


    .


    雖然如此,但俞歡還有任務在身。


    想不起來的時候能和紀聞序正常相處,想起來的時候就總是懊悔,再隨便找點小事發個脾氣。


    譬如紀聞序給她帶吃食。


    她前兩次喜歡的不得了,這迴忽然把東西一推:“這都是什麽呀,本小姐可吃不下這種東西。”


    紀聞序覺得莫名其妙,手撐在桌上,上身前傾,黑色眼眸盯著她,問:“你怎麽了?”


    “我,我一點都不稀罕你帶來的東西。”俞歡硬著頭皮道,“我不喜歡這些。”


    “哦。”紀聞序沒什麽波瀾的應了一聲,仍然盯著她。


    不喜歡,昨天偷偷吃上迴剩下的栗子,剝出來的殼還夾在書裏呢,他想找都能給她找出來。


    不喜歡,趙明赫和趙明諺在外麵吃冰糖葫蘆時,她趴在窗邊摳窗戶紙,嘴上不說眼睛裏羨慕的要死……


    所以,這是為什麽呢。


    不止這一樁,這類的事多的是。


    再比如,她身體弱,頻繁吃藥,性子也嬌懶,紀聞序習慣性照顧她。


    平日裏給她端茶倒水,剝個橘子,都是很尋常的事。她從前都接受的好好的,不把杯子遞到她手裏她還不喝。


    今兒個手都伸出來了,卻又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緊急把手攥成拳。


    紀聞序看了看她的拳頭,又看向她。


    “我不喝你倒的水。”她故作蠻橫道。


    然而從前喝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紀聞序就將那杯水放下了,瓷杯底碰到厚重桌麵上,一聲脆響。


    再然後,他將手伸到她下巴前,認認真真道:“吐出來。”


    俞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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