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像個粉糰子的小薑錦,烏髮雪膚,明眸善睞,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看出將來是個大美人,臉頰粉嘟嘟的,眨巴著純真的大眼睛,卻不安分地在媽媽薑媛懷裏扭來扭去。


    「媽媽!媽媽!講故事!講故事!」


    薑媛瞬間明白了女兒的心意,在她小鼻子颳了一下:「好哇,原來我們阿鸞給媽媽拉椅子過來,是為了聽媽媽講故事呀!我說阿鸞今天怎麽這麽聽話呢?」


    被戳穿心思的小薑錦不好意思地捧著臉兒,歪頭望著媽媽賣萌撒嬌。


    薑媛看得心都化了:「好啦好啦,媽媽給我們阿鸞講故事好不好?阿鸞想聽什麽故事?」


    「精靈公主的故事!」


    「好,就講精靈公主的故事。」薑媛好歹也是京大中文係畢業的才女,孩子們喜歡的童話故事信手拈來,在她的描述下繪聲繪色。


    小薑錦神往不已,時不時隨著故事的起伏緊張或者高興。


    故事講到精靈公主在國王那裏得到一頂漂亮的花冠:「……鳥兒們銜來枝條,蝴蝶們捧來花朵,還有小精靈們飛來飛去,在公主的花冠上鑲嵌著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寶石!」


    小薑錦哇了一聲:「精靈公主的花冠……阿鸞也想要!」


    「阿鸞想要嗎?」薑媛笑眯眯的。


    小薑錦使勁兒點頭:「媽媽也給阿鸞做花冠吧!」


    「好啊,以後媽媽一定送你一頂精靈公主的花冠,水晶做得怎麽樣啊?上麵還鑲嵌著寶石!跟真正的公主一樣!」


    小薑錦越發興奮得坐不住了:「水晶的花冠!寶石的花冠!」


    薑媛趕緊抱住她:「阿鸞阿鸞,別跳了,小心摔下去。」


    小薑錦聽話地安靜下來:「媽媽,什麽時候阿鸞才能有精靈公主的花冠?」


    「以後,等你乖乖的,長大了就會有了。」薑媛直接祭出長大的大殺器。


    小薑錦信以為真,果真懂事聽話得像隻小貓咪一樣,讓薑媛很是省心了一段時間。要知道,小薑錦調皮起來,真是跟風一樣抓也抓不住。


    薑媛那個苦惱啊,怎麽樣才能真的幫女兒做一定水晶寶石的精靈公主花冠呢?


    後來的後來,薑媛已經沒有機會思考了。


    現實的,殘酷的,冰冷的。


    直接撕裂了她女兒薑錦最美好的夢境,童年那些記憶一去不復返,隻剩下血淋淋的傷疤久久無法癒合。


    連那個許諾的水晶花冠,也消失在記憶長河中,被她遺忘。


    ……


    薑錦忘了精靈公主的花冠。


    但有人沒忘。


    還一直記在心裏。


    在他終於有能力的時候,為她完成了那個小時候的夢想。


    送給她一頂水晶花冠。


    願她歲歲無憂。


    ……


    夢境逐漸遠去,媽媽薑媛溫柔美麗的臉也在春日爛漫的陽光下模糊,薑錦的眼角在不自覺濕潤,呢喃出一聲媽媽。


    倏地。


    她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抬手想要拭去淚水,才恍惚發現現在的處境。


    對了,她是被綁架了。


    剛才那一切,也都是夢境,再也迴不去的夢境。


    薑錦不知道這是時隔多久才夢到的童年,有的時候她想懷念一下那些時光,但媽媽和外公都不肯到她夢裏來呢。現在許是他們都知道她在害怕,所以幫她找迴那些陽光,驅逐現在的黑暗和寒冷。


    「你哭了?」唐許輕聲問她。


    「沒有。」薑錦下意識反駁,一顆淚珠卻順著眼角滑落。她不得不別扭地偏開頭,不想讓唐許看到她流淚的樣子。


    對了,她想起來了,水晶花冠!


    薑錦猛地用目光攥住唐許:「你怎麽會知道我媽媽給我講的童話故事!還送我一頂水晶花冠?我記得這個故事是我媽媽編的,除了我們倆沒有人知道!」


    唐許歪頭一笑。


    薑錦越發適應黑暗的眼睛,依稀能看到他明亮細緻的眉眼,像是用最精細的毛筆一點一點勾勒而出的壯闊山水,如墨清雋,如水溫潤。隨著他笑起來,靜態的水墨山水也跟著蕩漾鮮活,盈潤出豐澤生機,成全了獨一無二的美景。


    薑錦從認識唐許開始,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笑容。


    褪去那些黑暗的汙濁的,隻留下雨洗青山後的明淨空冥。


    漂亮幹淨得像少年。


    「因為我就是你媽媽派來保護你的啊。」他說。


    薑錦沒生氣,倒是撲哧樂了。


    還能一本正經地問他:「那你是天使嗎?」


    「算是吧。」


    「……」薑錦語氣無奈,「感覺我又重新認識了你。」


    唐許笑得越發燦爛。


    他沒說的是,對於薑錦來說,他是天使啊。但對於其他人來說,他隻是惡魔,玩弄人心、置人於死地的惡魔。


    薑錦語氣輕快:「算啦,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反正她能感覺到唐許沒有惡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夢境,像是媽媽悄悄告訴了她些什麽,讓她撇去了原本對唐許的偏見,看到了他身上值得欣賞的那些品質。


    「我沒有不告訴你。」唐許生怕薑錦誤會他,思索了一下,「好吧,等我們從這裏出去了,我就告訴你。」


    不說還好,一提這茬,薑錦的心情就緊張起來。


    「我們還能從這裏出去嗎?」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焦急,「那個人會不會殺了我們?」


    原諒她,在被抓過來之前,看了兩部犯罪題材的電影。


    很精彩,把她都帶入戲了,此時腦子裏都是血淋淋的各種兇殺案,讓她隱約不安起來。


    「不會的。」唐許語氣篤定。


    薑錦好奇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他轉過頭,望向牆壁,像是透過那牆,看到了外麵的世界,「天亮了。」


    「天亮了?」薑錦也跟著望去,卻什麽都沒看見,白天和黑夜沒有任何區別,她皺眉,「哪裏天亮了?我怎麽不知道?」


    「我會算時間啊。我過來的時候是晚上九點,除去中間的時間,關進這間屋子應該是晚上九點五十到十點一十左右,後來我們說了半個小時左右的話。」唐許有條不紊地計算著,「然後,我睡了應該有兩個小時,你睡了六個半小時……」


    薑錦臉紅了:「喂,為什麽我比你睡的時間長這麽多!」


    「因為我默數過。你睡的時間也不長,成年人最好的睡眠時間應該保持七到八個小時。」


    薑錦鬱悶。


    她是這個意思嗎?


    她是覺得愧疚啊!居然比唐許這個傷患者睡的時間還要久!


    「所以現在幾點了?」薑錦悶悶問了一句。


    「早上七點左右。」唐許勾起嘴角,笑容滿足。


    薑錦看不到他的情緒,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麽能把時間算得這麽清楚?」


    「習慣。」唐許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有如在說別人的事情,「關在小黑屋裏太無聊,無聊到隻有數時間過去,慢慢就熟練了。」


    薑錦聽到他冷靜到近乎冰涼的敘述,難受地沉默下來。


    到底是被關在小黑屋裏度過了多久的時間,才會讓他對這種事情都如此熟悉。


    她又想起關於唐許的那些傳聞。


    忍辱負重,步步前行,獨掌大權,心狠手辣——的故事,完美詮釋了唐許一路來的奮鬥歷程。


    忍辱負重看起來很簡單的四個字,卻隱藏著無數心酸,還有那個小小唐許獨自坐在黑屋子裏,漫長到不知年月的孤寂背影。


    他不願意自己的生命被不知數地消耗過去,所以才學會了自己計算時間。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


    ……


    唐許說,天亮了。


    薑錦沒能明白他話裏另外的意思。


    天亮,也就意味著那個男人快要找到他們了。


    而她和他獨處的時間,也到此為止了。


    或許他此後的人生都不再有這麽一個溫暖的夜晚,讓他能夠安心入眠,沒有噩夢侵擾,沒有孤獨為伴。


    天亮了。


    顧寒傾來了。


    ……


    「咚!」


    就在薑錦不是很相信唐許的話時,房間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然後這個房間的門被一腳踹開,門框都快因為那憤怒的力道而搖搖欲墜。


    逆光中,灰塵在陽光中有如金粉飛舞。


    那道身影也被渲染得無限高度,如神衹降臨到她麵前。


    薑錦被突然湧入的光線刺痛了雙眼,偏過頭眯起眼睛時,隱約看到熟悉的身影。


    「顧寒傾!」她驚喜地喊出這個名字,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瞬間消散。


    隻要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怕!


    「顧寒傾!顧寒傾!」


    那男人大步衝到她麵前,眼睛是一夜未睡的布滿血絲。明明能在任務中堅持七天七夜不睡覺的顧寒傾,卻在這一個不眠的夜晚裏,精疲力竭。


    他很想抱她,抱住失而復得的她。


    但理智控製了他的行為,讓他在第一時間蹲下來幫薑錦解綁,熟練地揉著她因為綁得太久而麻木的手腳。他的眼神一邊在她身上檢查,尋找是否有肉眼可見的外傷,揉捏手腳之餘也順便檢查了骨頭的狀況。


    所幸,一切都好。


    除了被凍得嘴唇發紫,薑錦連精神都還不錯,這也讓顧寒傾徹底放下心來。


    「還好,你沒事。」壓抑到了極點後,他隻能從喉嚨裏擠出這麽一句。


    薑錦笑容如花燦爛:「嗯,我沒事!」


    顧寒傾隻想趕快帶她離開這個地方,一把撈起她在懷裏,站起身。


    唐許也失了依靠,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至始至終,顧寒傾都沒有看唐許一眼。


    「等等,唐許他……」倒是薑錦對唐許有那麽一點感同身受的「戰友情」,不想就這麽把他拋下。


    顧寒傾的腳步這才停下來,垂眼看向唐許,目光帶著徹骨的寒意。


    「你應該慶幸自己是個傷號。」


    說完,他抱著薑錦大步離開。


    唐許倒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顧三可真有意思,什麽叫慶幸他是個傷號?難不倒他完好無損的話,就要拎起他打一頓嗎?


    還別說,這真是顧老三能做出來的事兒。


    「還真是瞞不住他呢。」唐許翻過身子,仰頭望著盈滿光芒的房間天花板,斑駁的痕跡難看得厲害。


    明明之前這個房間如此陰暗潮濕,為什麽他卻覺得,現在多了陽光的房間,要比昨晚冷那麽多呢?


    好冷啊。


    這個冬天,真的好冷啊。


    唐許的笑容一點點收斂,然後歸於平靜。


    他的人迫不及待衝過來幫他檢查傷勢。


    事實上,這些人一夜都不曾離去。


    ……


    薑錦被顧寒傾抱上車的時候,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顧寒傾脫下外套給她裹上,打斷了薑錦詢問的目光。


    「先乖乖休息一會兒,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迴去再告訴你。」


    「好吧。」薑錦也不再堅持,顧寒傾的外套對她而言,大得像被子,把她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了濕冷恐懼的打擾,薑錦很快進入夢鄉,從頭到腳都寫著安心。


    顧寒傾吩咐司機出發,一直把薑錦抱在懷裏,看她睡去之後,才慢條斯理地幫她整理頭髮,也不管她那髒兮兮的臉,輕柔地吻了幾下。


    這一夜的時間於他而言,煎熬無比。


    不知道她在哪兒,不知道她是否相安無事。


    他完全失去了慣有的冷靜與理智,失控的情緒狀態讓身周所有人都心驚不已,也再一次認識到了薑錦在顧寒傾心裏的地位。


    現在抱著失而復得的她,顧寒傾真是寸步不想撒手。


    「你不撒手也不行啊,要我們當醫生的怎麽給她做檢查?」莫問無力扶額,覺得好友顧寒傾在遇上這個女孩兒的事情,智商直線下降。


    顧寒傾微蹙眉頭:「我幫她檢查過,沒有外傷,骨頭也沒有問題……」


    「行行行,你來你來。」莫問把聽診器拱手相讓。


    你行你上,不行別bb!


    強勢的醫生大人莫問,居然把少將大人都給鎮住了,默默鬆開緊緊抱著薑錦的手,退開些許。


    「讓開些,讓開些,你站在這裏太礙事了,還想不想她做檢查了?」莫問口氣大得很,心裏更是別提多爽快了。


    顧寒傾瞥了他一眼,還是再退開一米。


    「三米!」莫問大言不慚地開始要求,那叫一個霸氣無雙!


    顧寒傾臉色驟沉,眼睛微眯:「莫問。」


    這小子不要太過分了!得寸進尺!


    莫問喵嗚一聲安分下來,連連點頭,什麽獅子似的霸氣都無影無蹤了。


    「好吧好吧,兩米就兩米。」


    顧寒傾忍住氣性,又往旁退了一米,在病床旁讓出兩米的位置。


    莫問偷笑個不行。


    反正他也就能威風這麽下了,不逮著機會使勁作一作顧三?那怎麽成?


    「你說你啊,明明不放心,要帶她到醫院,還這麽不聽醫生的話,萬一耽擱了病情怎麽辦?」


    莫問想法很多,話也很多,但作為醫生,他還是合格的,當即開始幫薑錦有條不紊的檢查身體。


    也虧得看到他的專業態度,顧寒傾才硬生生忍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小旋風也跟著衝進來,驚得人仰馬翻,直直往病床上的人撲過去!


    顧寒傾眼也不眨,伸出一隻手——


    阿元嗷嗷叫著被顧寒傾拽住了後領,不得往前靠近半米。


    他怨念地迴頭瞪著老爸,沒好氣地用眼神詢問他幹什麽。


    「錦錦在檢查身體,你不要上去搗亂。」


    阿元掙紮了兩下,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哼,當他是小孩子,還會礙事麽?


    「三米。」顧寒傾冷冷道。


    阿元不管,繼續撲騰。


    「行了,兩米。」


    阿元還想折騰,被顧寒傾的一個眼神威脅住,安靜下來,氣鼓鼓地把臉撐成小包子,抱著手臂站在顧寒傾身邊,還時不時地偷偷瞪上顧寒傾兩眼。


    莫問也驚險地避開小阿元,這小傢夥比顧三還讓人頭疼!


    有驚無險地幫薑錦檢查完,又吩咐護士去照x光等等程序下來,莫問很肯定薑錦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多休息休息就好,連吊水都不用。


    顧寒傾這才徹底安心,迅速過河拆橋地打發莫問出去。


    莫問沒好氣地轉身離開,不願再理會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夥!


    氣勢洶洶走到病房門口,莫問腳步一頓,迴頭看了兩人一眼。


    顧寒傾已經到薑錦床邊坐下,全心全意地握著她的手。阿元也撲在床邊,巴巴地期待薑錦醒過來。


    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莫問露出不知羨慕還是遺憾的表情,最後一笑了之,走了。


    薑錦隻是小睡了一下就醒過來了,睜眼就看到父子倆齊刷刷地看著她。


    「你們……在啊。」她迷糊了一會兒,才逐漸清醒過來,確認這不是夢,慶幸又高興道,「太好了,你們都在!」


    「錦錦。」阿元擔憂地望著她,依戀地把小臉兒挨著薑錦的肩頭。


    薑錦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我沒事的,阿元,抱歉,讓你擔心了哦。」


    阿元搖搖頭,又咧嘴露出笑容。


    隻要錦錦平安迴來就好!


    薑錦也笑眯眯地伸手揉揉他的頭髮。


    「對了,唐許呢?」她詢問的目光看向顧寒傾。


    「別管他。」顧寒傾皺眉。


    薑錦倒覺得他這態度並非遷怒,就問:「從剛才我就好奇了,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嗎?」


    以顧寒傾的責任心,不至於對唐許見死不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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