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鬧了醜,尷尬地直立起身,清清嗓,拉開車門,坐在了主駕駛位上。


    林頌欣此時已止住笑,有些吃驚,忙要跟雲山換座位:“爸爸,怎麽不叫司機,這車怎麽能讓您親自開。”


    “送我的小公主,當然得我親自開。”


    林頌欣聞聲,眼睛幾乎眯成了兩條縫,挽著季大強的胳膊,嬌滴滴嗔道:“哎呀,爸爸,您還把我當小孩子,傲雪可要笑話我啦。”


    季大強連忙擺手:“不笑話不笑話,雲叔叔放心,我肯定不會笑話阿欣的。”


    “傲雪,你怎麽這麽拘謹,放鬆一點啦~”


    “是不是熱氣開太足不舒服?那我調一下溫度。”


    “我沒事,雲叔叔不必麻煩了。”


    “一家人,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傲雪,不如,你和頌欣一樣,也……叫我爸爸吧。”


    眼隨心動,視鏡裏,兩雙含情目相對,麵麵相覷。


    相似的眉眼,該是寫在基因裏的親切。


    季大強怔愣片刻,眨了眨眼:“雲叔叔還是喜歡開玩笑。”


    雲山正在倒車,突然停住,笑起來:“我呀,就是個老頑童,最喜歡和你們年輕人開玩笑。”


    “胡說,爸爸一點都不老,爸爸年輕著呢。”林頌欣叉腰,出來反駁。


    一時,三人都笑開。


    林頌欣臉上全無憂愁,眉眼間神采奕奕,臉上隻上了淡妝,脖子上大掛渾圓珍珠,日光傾斜,照進車窗,愈發襯得她那張臉珠光瑩潤。


    看著她,季大強突然想起那個總圍著沈老先生,爸爸長爸爸短的沈寅玫,又偏過臉,看了一眼隊伍消失的方向。


    送葬的時候,沈寅玫幾乎癱倒在地上,一邊嚎哭一邊幹嘔,看起來要把心髒嘔出來,沈家人裏,哭得最傷心的,應該當屬她了。


    那時,沈玉英則始終保持著剛毅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叫幾個小輩將沈寅玫架了出去。


    說起來,看見雲山穿紅衣服過來,沈寅玫也是反應最激烈的那個,孝子答謝時,也隻有她始終不肯下跪。


    雲山開著車,留意著季大強的表情變化,見她麵沉如水,手指輕輕掃過控製儀,點了一首未命名的音樂。


    熟悉的前奏飄進耳朵裏,季大強聽了一會兒,不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這首歌上。


    隨著低沉的男聲輕輕吟唱,她臉上的表情越發驚訝。


    這首歌,正是她帶著林妙菡去幸運屋時,抱吉他彈唱的那首歌。


    歌詞有所改動,但變化並不大,隻是續加了一段唱詞——“月影照欄,為卿烹茶,伴吾兒,新世界,莫畏,莫怕。”


    悠揚的音樂在車內緩緩流淌。


    林頌欣聽了一陣,好奇地詢問:“爸爸,這首歌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


    說著,她又抬起胳膊撞了撞季大強:“傲雪,你說是不是?”


    季大強仰著臉看車頂,好一陣兒後,麵色如常地迴應:“風格確實有些奇怪,不過歌手唱得還不錯,雲叔叔,這首歌您是在哪裏下載的?”


    雲山佯作惱怒:“你們這兩個丫頭,爸爸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


    林頌欣吐舌頭,笑嘻嘻道:“我哪知道,您還會這個啊,說真的,爸爸當年要是出道,四大天王都得靠邊站,傲雪,你說是不是?”


    季大強的眼睛溜向視鏡,發現雲山也在看她,急忙低下頭去看自己的雙手。


    不過幾個月,皮膚已被養得細膩光滑。她和林頌欣做了一樣的指甲,貼了好多亮晶晶的小水鑽,看起來流光溢彩。


    “傲雪,你這兩天挑挑圖,得選新年美甲了,不出意外,大年三十我們會去舅舅家吃年夜飯。”


    林頌欣又貼過來,她垂著眼看季大強的雙手,抬起指尖輕戳季大強手上的鑽飾,語氣頗為苦惱。


    “小巫建議我做紅貓眼,要紅得發紫發黑的那種,說旺財。不過,我想做冰雪風格的,給你看,就是這款,你說我做哪款好?”


    “那就都做,一隻手做一個款。”


    “哎呀!爸爸,你不懂!”


    看林頌欣像小女孩一樣撒嬌,季大強的嘴角微微上揚。


    “小巫還說,合眼緣最重要,不如選你最喜歡的。”


    話音剛落,林頌欣那雙白膩的手便覆住了她的右手。


    十指交握,微涼的指尖在叩手心,軟嫩的仿佛沒有骨頭,像在摸一團棉花。


    季大強想把手縮迴,那雙手窮追不舍,連帶著人,一起倒進她懷裏。


    林頌欣眨巴著眼睛,躺在季大強雙膝上,舉著手指對準車頂畫圈圈。


    季大強看出她有自己主意。經過多次觀察,她發現,林頌欣有個小毛病,就是琢磨事的時候,會不自覺眨眼睛。


    果不其然。


    “傲雪,過年的時候,我們去酬財神吧,你帶著媽咪,我呢,帶著我爸爸,我們在舅舅家匯合,酬完財神,去流雲廣場看電影,然後去雙子大廈附近的網紅餐廳吃飯,你看怎麽樣?”


    車在這時,猛地打了一個轉彎。


    雲山迴頭安撫兩個女孩子:“沒事,不要怕,剛才有隻流浪狗橫穿馬路,差點撞上。”


    林頌欣心有餘悸地一拍胸脯,不過很快又變得興致勃勃:“那狗呢?爸爸,我要看,沒準兒是小雲朵來找我了。”


    雲山把車靠在路邊停下,林頌欣在雲山麵前,很多行為都很像小孩子。


    在路邊的草堆裏,她還真發現了一隻毛色棕灰的小狗,不過是小奶狗,看著剛出生沒多久。


    林頌欣把狗抱來車邊,和季大強打招唿。


    “傲雪,你看它多可憐,我們就把它抱迴去養吧。”


    她說完話,又眼巴巴轉頭看向雲山,獻寶似的把狗抱在雲山跟前:“爸爸,你快看,它是不是和小雲朵好像?”


    雲山低頭看狗,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


    季大強隻是默默看著兩人,她不知道兩父女間的溫情時刻,不知道小雲朵的由來,當然插不上嘴。


    看著小狗,她突然有點想飛碟,飛碟成長很快,陳飛揚又弄了一隻拉布拉多在紡織公司,每天都要拍倆狗的搞笑段子。


    拉布拉多貪吃,飛碟活潑,倆大屁股狗,見了人就拱來拱去。


    “爸爸,傲雪笑了,肯定是同意了,少數服從多數,現在兩票通過,您就讓我把狗抱上車吧。”


    雲山怕狗身上有跳蚤,想讓林頌欣把狗放在後備箱裏帶迴去,然而林頌欣已將身上的羊絨外套脫下,裹住了這隻可憐的小狗。


    見雲山看向自己,季大強有點詫異,當她發現林頌欣衝她使眼色,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好好,聽你的,不過等會兒見了你媽媽,不要說是我讓你養的狗,你媽媽不喜歡。”


    什麽意思?季大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見她麵露疑惑,林頌欣鬼兮兮地一笑。


    “嗯,爸爸和媽咪最近和好了,所以,等會兒,我們一家四口去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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