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軒包廂中,湘妃竹簾卷起半幅。雨水順著支起的窗扇,滴滴答答落在湖麵上。


    那雨滴落在湖麵的聲音,可以令人心平氣和。謝駙馬麵色晦明晦暗良久,終究歸於寂寥。


    那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寂寥。


    “不錯,正常來說唯一的兒子生死未卜,都不會像我這樣的反應。”他苦笑一聲,打破沉默道:“你這麽年輕就洞察敏銳,不像你阿父,倒隨了你阿公。”


    “願聞其詳。”任元都懶得糾正他了,隻求他趕緊實話實說。


    “唉,實在是難以啟齒啊。”謝駙馬看了看一直不說話的阿瑤。


    “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保密的。”任元再度保證道。


    “好吧……”謝駙馬其實也早就想找個人傾訴了。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濃鬱的茶湯,然後講出了一段驚天秘聞。


    “公主其實很悲慘的,還沒出閣就被親生哥哥們糟蹋了。”


    “啊?”任元雖然已經被公子王孫們屢次刷新了認知下限,但還是吃了一驚。


    “哪……幾個哥哥?”


    “還能有誰?老三蕭正德和老四蕭正則!”謝禧兩眼中透出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齒道:“他們毀了公主,也毀了我的一生。”


    “……”任元跟師姐對視一眼,聽到蕭正則的名字他們毫不意外。但沒想到,蕭正德也幹了。


    這幫畜生,真是怎麽禽獸怎麽來呀。


    “那就是兩個無法無天、目無倫常的畜生!公主跟我成婚後,他們居然還不罷休,非但繼續上門騷擾公主,還禁止她與我同房,後來更是變本加厲到不許我上門!”謝禧雙目含淚,悲憤地對任元道:


    “你說我對世子漠不關心。沒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我兒子,我有什麽好關心的?!”


    “這麽多年了,你們就一直默默忍受?”任元輕聲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皇家丟不起那人,我們謝家也丟不起那人!”謝禧滿臉無奈道:“公主性格軟弱,被那惡棍吃得死死的。她不願聲張我又能如何?”


    “除了你們兩口子,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任元又問道。


    “其實哪有不透風的牆?日月稍久,風聲漸露,很多人都是知情的,隻是都不敢管閑事罷了。”謝禧歎息一聲道:


    “去年,後黃門郎張準養了隻用來誘捕野雞的雉媒,他十分得意,時常帶在身邊炫耀。結果被那兄弟倆見而奪之。”


    “不久後,皇上要在重雲殿舉行淨供,皇儲以下宗室重臣皆提前在殿前恭候。張準便當眾吒罵蕭正德和蕭正則道:‘張準雉媒非長樂主,不是你們可以霸占的!’顯然他就是知情人。”


    謝禧說著重重一拳捶在桌上,悲憤道:“張準能為一隻野雞張目,我卻無法為公主發聲,真是窩囊透頂啊。”


    “那話太子聽見了嗎?”任元又問道。


    “他也在場,當然聽到了。”


    “太子什麽反應?”


    “太子生怕皇上聽到,讓武陵王趕緊把張準拉出去勸說,又幫他要迴了雉媒。”


    “然後呢?”


    “然後太子私下問他倆,他們自然死不承認。”謝禧搖搖頭,又鬱鬱道:


    “太子便教訓了兩人一通,並不許他們再踏足公主府上。他們確實也收斂了一段時間,但日子一長,便又故態複萌。我本以為他們隻是把太子的話當了耳旁風,沒想到居然會用這種方式迴應太子!”


    “你說公主失蹤案是對太子的迴應?”任元沉聲問道。


    “沒錯,你越不讓他們幹,他們就越要變本加厲的幹,這就是他們的做派。”謝禧恨聲道:“所以京城百姓苦這兄弟久矣。”


    “……”任元這才明白,怪不得那天永康公主會那麽憤怒,顯然她早知道那兄弟倆的惡行。隻是無法啟齒罷了……


    再轉念一想,第五衛主反複提醒自己,對付蕭正則的時候,要把蕭正德也考慮進去,顯然他也聽到過這方麵的風言風語。


    這沒什麽好稀奇的,桃色新聞本來就是傳播性最強的,何況還鬧出過重雲殿風波,勾陳司不知道才怪。


    怪隻怪,自己來京裏太晚了,很多事情隻能後知後覺。


    ~~


    “你的意思是,那世子的生父,其實是那兄弟倆中的一個?”任元整理下思緒,又輕聲問道。


    “嗯,具體是誰我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我。”謝禧自嘲一笑道:“唯獨這點,絕對不會有錯。”


    師姐看向謝禧的目光,都變得有些同情了,真是好慘一人啊。


    “這樣看來,很可能他兄弟倆藏起了公主和世子?”任元緩緩道。


    “嗯。那天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這樣。因為那根項鏈是蕭正則送的,公主內心裏十分厭惡,怎麽可能戴在身上睡覺?”謝禧冷聲道:“而且蕭正則有樣芥子納須彌的法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把兩人帶出公主府去。”


    “哦?”任元聞言眼前一亮,人都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這話一點沒錯。“莫非我們找不到公主,就是因為她一直被藏在那法寶裏?”


    “應該不是。”謝禧搖搖頭道:“他那法寶是個皮袋子,人在裏頭暗無天日,忍不了幾個時辰就會憋死的,所以隻能用來把人帶出去。之後又藏在哪裏,這我就不知道了。”


    “明白。”任元頷首道。


    然後他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麽多年了,你又這麽恨他倆,就沒想法子收拾他們?”


    “當然想啊,做夢都想!”謝禧不假思索道。


    說完卻滿臉苦澀道:“但光想有什麽用?皇上對他們的容忍太高了。連太子爺都不願意沾他們兄弟,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那好吧,多謝……”任元聞言,便打算結束談話,起身告辭。


    “且慢。”謝禧卻又把他叫住,低聲道:“我想起一個舊案,說不定,可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而且跟你有莫大的關係!”


    “哦?什麽案子?”任元聞言重新坐定。


    “郗玫失蹤案。”就聽謝禧一字一頓道:“當年你祖父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蒙受了不白之冤。我因為和你父親相交莫逆,所以對這個案子印象深刻。”


    “好家夥。”任元不禁苦笑:“又來一個失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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